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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过年的假期感觉一晃就过去了,上班的时候觉得半个月是很煎熬的事情,一到放假,感觉昨天才通知放假,睡一觉起来,假期就结束了;
      年后的贵州还裹着层冷意,我背着磨得起毛包站在新工地门口时,风里还掺着些未化的湿气,往衣领里钻。黄土堆得老高,起重机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场地上撞出回声,我正低头核对手里的项目地址,就听见有人喊我名字,声音熟得让我愣了愣。
      “小林?怎么是你?”
      抬头就看见杨龙,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他还是老样子,笑起来眼角有两道浅纹,手里攥着个记满数据的笔记本。我赶紧走上前,心里的那点陌生感瞬间散了:“杨总?你是这个项目的项目负责人?”
      “可不是嘛,年前公司调的岗,没想到你也过来了。这下好了,有个熟面孔在,干活也顺心。”
      我跟着他往板房走,脚下的石子路硌得鞋底板发疼,却忍不住笑。在工地上跑了这么多年,最难得的就是遇上熟人——不用重新磨合脾气,不用费劲解释自己的工作习惯。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起来。每天七点钟准时起床,比之前的项目好点,能多睡半个小时,项目前期依旧天天加班,后面慢慢理顺了就正常了;
      不知不觉,大半年就过去了。贵州的夏天来得猛,六月底的时候,太阳烤得地面发烫,连风都是热的。那天我刚从工地把材料的检验报告收集完,准备回办公室,杨龙突然找过来:“晚上别安排事儿了,有聚餐。”
      “聚餐?”我擦了把汗,有些意外,“是咱们项目内部的?”“不是,”语气随意,“有其他公司的人来考察,刚好到咱们这儿,公司让好好招待。”
      我心里犯嘀咕,我们这项目虽说进展顺利,但也不是什么标杆工程,怎么会有其他公司来考察?我跟着他往板房走,忍不住问:“杨总,什么情况啊?哪来的公司?”
      杨龙脚步顿了顿,侧头看我,眼里带着点笑意:“你还记得昆明的项目吗?”
      “当然记得!”我脱口而出。昆明那几个月年,是我最难忘的日子,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罗正。
      “那边项目第二期的招投标结果出来了,还是咱们公司跟之前合作的那家一起做。”杨龙接着说,语气没什么波澜,我却一下子反应过来。
      “之前公司?是王勇他们公司?”
      “对,”他点头,“这次他们派了几个人来贵州的项目考察,顺路就到咱们这儿看看。晚上一起吃饭,了解一下公司这一年都干了什么项目。”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里的安全帽差点没拿稳。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声音尽量平稳:“杨总,知道是哪几个人来吗?”
      王勇肯定在,还有谭亮,之前在昆明项目你也见过的,”杨龙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个,没听过名字,应该是他们公司新来的。总共三个。”
      就三个啊……”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鞋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闷的。没有罗正。
      “想什么呢?”杨龙伸手晃了我一下,“赶紧回宿舍收拾收拾,司机老吴已经去高铁站接他们了,等会儿直接去餐厅。他们过来得晚,先吃饭。”
      “哦,好。”我回过神,赶紧往宿舍跑。板房里闷热得很,我找了件干净的短袖衬衫,和一条休闲裤,打了盆凉水,把脸埋进去,冰凉的水让我稍微清醒了点。别想了,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等我收拾好,杨龙已经在门口等我了。我们打了辆出租车,往餐厅去。路上车不多,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往后退,我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慌。
      餐厅是杨龙订的,在一个巷子里,据说做的都是地道的贵州菜。我们刚走到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王勇的笑声。推开门,王勇他们几个正喝着茶聊天,看见我们,立刻站起来:“杨总!小林!又见面了!”
      “王总,好久不见!”我赶紧走过去,跟他握手。他还是老样子,很帅气,好像又黑了一点,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谭亮坐在旁边,也跟着打招呼,还有个陌生的年轻人,应该就是杨龙说的“新来的”,看起来挺腼腆的。
      “坐,坐!”杨龙招呼大家坐下,服务员很快端上来一壶茶。杨龙跟王勇他们聊起了昆明项目的事,还有现在贵州项目的进展,我插不上话,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喝茶,偶尔听他们说起熟悉的名字,心里就会揪一下。
      没过多久,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了。酸汤鱼、丝娃娃、辣子鸡、折耳根炒腊肉……满满一桌子,都是我爱吃的。我看着这些菜,心里的失落稍微淡了点,拿起筷子,夹了块辣子鸡,辣得我鼻尖都冒了汗,却觉得特别痛快。
      小林,还是不喝酒啊?”王勇端着酒杯,看着我,笑着说,“上次在昆明,你就滴酒不沾,这次来了贵州,还不喝点?”
      我赶紧摆手,脸上有点发烫:“王总,您知道我酒量不行,喝了就醉。下次,下次我把酒量练出来,一定陪您喝个痛快!
      “行,我等着!”王勇也不勉强,跟杨龙碰了碰杯,喝了一口。
      饭吃到一半,大家聊得正热闹,王勇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昆明项目时的旧事:“说起来,上次跟你们一起在项目上,还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吧?一晃眼,都快一年半了。”
      杨龙问王勇:罗正这次为什么没来;
      “罗正”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我手里的筷子瞬间停住,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错过一个字。
      “罗总现在到处跑,”谭亮在旁边接话,“他现在可忙了,今年这大半年,每次联系他都在不同的城市出差。”
      “忙归忙,日子也没耽误,”王勇喝了口酒,笑着说,“你们知道吗?罗正都已经结婚了!不过也巧,这次昆明二期项目,咱们又能一起合作了,到时候到了昆明再好好聚聚。”
      “结婚了……”
      这三个字像一颗石子,猛地砸进我心里,溅起一片慌乱。我手里的茶杯晃了晃,温热的茶水差点洒出来。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他结婚了?什么时候?怎么会这么快?
      我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时候的事”,想问“他妻子是做什么的”,想问“他过得好不好”,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指尖掐着杯沿,指甲都泛了白,最终还是没敢开口——我算什么呢?不过是曾经的工作伙伴,连朋友都算不上,这么追问,未免太逾矩了。
      倒是旁边的项目经理杨龙替我问出了口。他放下筷子,笑着拍了下桌子:“罗总都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我们,朋友圈也没发一个,也太不够意思了!”
      听到“朋友圈也没发一个”这句话时,我紧绷的肩膀忽然就松了下来,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原来不是单独屏蔽我,是他本来就没发。这个认知让我莫名地松了口气,连带着刚才的慌乱都淡了些。
      王勇笑着解释:“五一的时候结的,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爱张扬,婚礼就请了家里人和亲近的朋友,我们也是前几天开会才知道的。”
      五一……我心里又沉了一下。五一的时候,我还在工地加班,晚上去买了个西瓜,庆祝劳动节。那时候,他应该正在跟别人举行婚礼吧?穿着西装,牵着新娘的手,接受别人的祝福。
      现在已经六月中旬了,算下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低头看着杯底的茶叶,忽然就想起去年七月在青岛的最后一面。那天也是这样的夏天,海边的风很大,他站在我旁边,望着远处,而我,就一直看着他。
      那时候我还以为,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可没想到,从去年七月到今年六月,差一点就满一年了,我们没再见过面,甚至没再聊过天。他结婚了,很正常,毕竟我们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赶紧低下头,假装去夹菜。桌上的酸汤鱼还冒着热气,可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空落落的,却又有点释然——原来这就是结局。我之前还抱着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着说不定哪一天还能再见到他,期待着我们之间或许还有别的可能。可现在,“他结婚了”这四个字,像一道清晰的界限,把过去和现在隔开了,我仿佛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穿透胸腔。
      我终于明白,我们永远都不会有以后了。
      我看见面前放着半瓶白酒,是王勇他们喝剩下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伸手拿起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白酒的辛辣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鼻子发酸。我没多想,端起杯子,仰头就喝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像火烧一样,一路烧到胃里。我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小林,你怎么了?”杨龙最先发现不对劲,“你脸怎么这么红?”
      他拿起我面前的杯子,闻了闻,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喝酒了?”
      “没事,”我摆了摆手,声音有点发飘,“就喝了一杯,没事。”
      我的头开始晕了,眼前的人也变得模糊起来,好像有好几个杨龙在我面前晃。可我还想再喝,好像只有这样,心里的那点疼才能减轻一点。我又拿起酒瓶,想再倒一杯。
      别喝了!”杨龙一把夺过酒瓶,放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你不能喝,还喝这么多干什么?”
      “我没事,杨总,”我固执地想去拿酒瓶,却被他按住了手,“我真的没事,我没醉!”
      “清楚什么啊,你看你都站不稳了,”杨龙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要是不舒服,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等散场了我叫你。”
      “我不困,”我摇了摇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不睡,我还能听你们聊天。”
      我不敢睡。我怕我一睡着,他们又会说起罗正的事,说起他的婚礼,说起他的新娘。我想知道,又怕知道。我只能强撑着,哪怕头晕得厉害,也要竖着耳朵听。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又好像过得特别快。我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聊天,有时候能听清一两句,有时候又完全听不见。王勇好像又说起了昆明的事,谭亮在笑,那个陌生的年轻人也跟着附和。杨龙偶尔会问我要不要喝水,我都摇摇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龙看了看表,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王总你们今天应该也很累了,早点回酒店休息,明天还要去项目上看看。”
      终于散场了。
      走出餐厅,外面的风一吹,我更晕了。杨龙让老吴先送我回工地。我坐在车上,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路灯一盏盏往后退,像一串模糊的光晕。
      我又想起刚才王勇说的话,他说罗正五一结婚了,没大办,只请了家里人。新娘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很漂亮吧,温柔又贤惠,能在他累的时候,给他端杯热茶,能在他出差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说想他。
      眼泪终于忍不住了,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来,滴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用手捂住脸,不想让老吴看见。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我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跳得很慢,也很疼。
      到了小区楼下,我强撑着精神,告诉老吴,我没事,让他去接杨龙他们,我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便蹲在花坛边干呕,胃里翻涌的不只是酒精,还有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
      终于撑到打开家门的瞬间,我再也撑不住,冲进洗手间跪在厕所前。酸涩的胆汁混着酒液灼伤喉咙,攥着冰凉的瓷砖,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手机在包里震动,不知道谁发来的信息,我却没有力气去看。
      蜷缩在沙发上,强烈的眩晕感,让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胃里的绞痛让我不得不爬起来找药。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我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的心痛,我们的故事,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就要画上句号了。
      吃了药好了很多,却再也睡不着了。
      我打开手机,找到罗正的微信,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了很久。最后,我点开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听说你结婚了,祝你新婚快乐。”想了想,又删掉了,改成了更简单的一句:“新婚快乐。”
      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发出去。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半天,最后还是退出了对话框。算了,不发了。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的祝福,或许根本不重要,甚至可能会打扰到他。
      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又感觉特别空,还很怅然。就像一场漫长的梦,终于醒了。那些念念不忘的情绪,那些偷偷藏在心里的期待,在“他结婚了”这四个字面前,终于慢慢平息了。
      我看过各种类型的小说,读到无数个关于“遗憾”的故事,却再也写不出属于自己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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