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肖丽飞飞

52、第 52 章

　　贵阳的冬天总带着股钻骨的湿冷，感觉今年比去年还冷。风裹着细雪粒子砸在阳台的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我裹紧了身上的厚羽绒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手机里刚收到工地群的通知，红色感叹号后面跟着项目经理的消息：“因持续低温雨雪，工地即日起停工，年后开工时间等通知，大家提前放假。”
　　我盯着屏幕愣了两秒，随即松了口气，又莫名涌上点空落落的情绪。去年冬天虽然也冷，但工地上硬是撑到了腊月二十五才放假，今年倒是早，离除夕还有一个多星期，可这提前到来的假期，没让我觉得轻松，反而像块湿抹布，沉沉地压在心上。
　　起身走到书桌前，日历被我翻到了最后几页，红色的“除夕”两个字旁边，我用黑色水笔画了个小小的倒计时——8天。指尖落在那数字上，烦躁感瞬间冒了上来。又要回老家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一连串的画面就跟着钻进脑子里：老家砖瓦房因为长时间没住人，已经破败不堪，去年回去都变成了一堆废墟，所以每年回老家，要么就是去亲戚家睡，要不就是去30多公里的县城住酒店，可那酒店连暖气都没有，空调开一晚上也暖不热被窝。
　　我不是不恋家，只是对“老家”没什么归属感。十一岁那年跟着爸妈来贵阳，之后就很少回去，老家的亲戚大多只在逢年过节时通过电话联系，见面了也只能尬聊几句“工作怎么样”“一个月挣多少钱”。
　　更让我头疼的是同年人，上次回去时，发小领着她三岁的儿子来见我，张口就问“你怎么还没对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旁边围着的几个婶子也跟着起哄，把我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借口“去倒水”躲进厨房。
　　“老家要经常回去，要不然老家的人都不认识了！”爸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每次我提不想回去，他们总会这么说。
　　可我总觉得，认识不认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那些所谓的“亲人”，对我的生活一无所知，却总爱用他们的标准来评判我，与其回去受那份罪，不如在贵阳安安静静待着。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拿起手机，手指在“爸妈”的联系人上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妈妈的声音带着点惊喜：“闺女，怎么突然打电话了？是不是工地放假了？”
　　“嗯，刚通知的，今天就停工了。”我捏着衣角，声音有点虚，“妈，跟你说个事，今年过年我可能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妈妈的声音慢了点：“怎么不回来了？是工地上有事？”
　　“对，”我顺着话头往下编，心跳快了半拍，“项目经理说年后开工早，可能正月初五就要复工，假期太短，来回跑太折腾，我就想着在贵阳过年算了。”
　　沉默了几秒，我以为妈妈会劝我，甚至会有点不高兴，可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你一个人在外也不容易，过年就好好休息，别太累了。想吃什么就自己买点，别委屈自己。”
　　听到这话，我鼻子突然有点酸，连忙应了声“知道了”，又跟妈妈聊了几句家常，就匆匆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心里的烦躁少了点，却多了丝愧疚，可转念一想，至少不用回去面对那些盘问了，又觉得轻松了些。
　　窗外的雪还在下，我裹紧外套，决定去楼下的超市买点东西。就算一个人过年，也不能太敷衍，得买点肉、买点菜，再囤点零食和水果，把房子装点得有点年味。刚换好鞋，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徐书颜发来的微信。
　　“姐妹，工地放假了没？过年假期多久啊？有什么打算没？”后面还跟着个歪头的表情包。
　　我笑着回复：““假期有半个月，打算一个人在贵阳待着，不回老家了。”输入框里的字删了又改，最后还是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回去太累了，要走亲戚要应付问东问西，麻烦得很。”发送完又补了句，“你呢？今年咋安排？”。”
　　她回复得很快：“啊？不回老家啊？我还以为你会回去呢。我过年要先去看我外婆，在她那边待几天，后面再回我爸妈老家。”
　　“挺好的啊，能陪外婆，还能跟爸妈团聚。”我打字回复，想起她之前跟我提过，她外婆身体不太好，她每年都要专门去看外婆。
　　她的消息来得快：“你这半个月假期，不打算出去走走吗？找个喜欢的城市旅旅游多好啊！”
　　我盯着屏幕叹了口气，指尖慢慢敲：“累。工地上本来就没多少休息时间，好不容易有个小长假，就想一个人待着。”想了想又加了句，“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太好了，不想把时间耗在路上。”
　　“哈哈可不是嘛！”她秒回，“吃好喝好睡好，人生三大乐事！我要是你，估计也不出去，就一个人待着，无聊了去附近公园逛逛，多舒服。”
　　看着她的话，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书颜总是这样，永远能懂我的小心思，不用我多解释就能get到我的点：“对啊，你刚刚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刚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顿了顿，又敲下一行，“虽然一个人过年，也得有过年的样子嘛。”
　　“多买点自己喜欢吃的！”她的消息带着叮嘱，“薯片可乐巧克力，再囤点速冻饺子、方便面、水果多买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舒服！”
　　“放心，我都准备开车去了，估计得买不少。”我笑着回复，起身把毛毯叠好放在沙发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本来就不爱出门，一次多买点能省好多事。”
　　换鞋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书颜的消息里没了表情包，语气也沉了点：“对了，你和罗正后来联系过没有？”
　　我系鞋带的手顿了顿，指尖捏着鞋带转了个圈。罗正这两个字，像埋在心底的小石子，平时不碰没感觉，一提起就硌得慌。我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慢慢敲：“没有，自从上次分开后就没联系了。”
　　“要不你主动联系看看？”她的消息带着试探，“说不定他也在等你找他呢？”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轻轻摇了摇头，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字：“算了，不打扰他了。”想了想，又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我这个人虽然不够豁达，对感情也总是犹豫胆小，但纠缠不是我的性格。既然明知道没有结果，就别再揪着不放了。”
　　发送完，心里像卸下了块小石头。书颜没立刻回复，我以为她要劝我，正准备找个话题岔开，她的消息却跳了出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啥……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简希闻约我见面的事情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上次她和我说话的样子。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语气特别决绝地说“不回，不见”。
　　我回复：“记得啊，你当时语气特别决裂，说再也不见他了。”敲完这句话，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徐书颜突然提这个，肯定有后续。
　　果然，下一秒她的消息就过来了：“后面他又约过我几次，我还是去见了。”
　　“？？？”我发了三个问号过去，“你不是说不见他了吗？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啊？”其实我能理解她，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不是，”她的消息带着点迷茫，，又像是在斟酌词句，“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已经感觉不喜欢他了，看到他消息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可他约我见面，我还是没忍住去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想起自己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心情，明明知道不该再联系，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回复：“见了就见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想了想，又补了句，“我知道要完全放下一个人不容易，尤其是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总得有个过程。”
　　“不是这样的，”她反驳道，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我突然想起你当初去青岛见罗正时说过的一句话。”
　　“哪句话？”我愣了一下，印象里去青岛见罗正那次，我好像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手机沉默了几秒，然后她的消息跳了出来：“你当时说，有些见面不是为了在一起，而是为了告别。”
　　“我现在好像懂这句话了。”书颜的消息跟着跳出来，“上次见他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会很尴尬，或者会很激动，结果没有。就是跟他坐在奶茶店聊了聊近况，然后看着他走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心里松了口气。”
　　我看着屏幕，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原来有些成长，真的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以前那个会为了简希闻哭鼻子、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开心半天的书颜，现在也能慢慢学会跟过去告别了。
　　我慢慢打字回复：“没想到你居然也开始有这种感慨了。那你见了简希闻之后，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也觉得，算是跟过去告别了？”
　　是啊，好像真的放下了。”她的消息带着点轻松，“刚才跟你说的时候还挺紧张的，怕你觉得我矫情，结果跟你一聊，突然就想通了。”
　　“矫情啥啊，感情本来就是这样。”我回复，“对了，你去外婆家的时候，记得多拍点照片给我看，尤其是外婆家的那条河，你说很漂亮很漂亮，我还惦记着呢。”
　　没问题！到时候给你开视频，让你看看外婆家的新对联！”她的消息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后面还跟了个比耶的表情包。
　　我看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揣进口袋。
　　我拿起车钥匙，推开门走进楼道。虽然这个年要一个人过，但好像也没那么孤单——有自己喜欢的生活节奏，就算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是书颜的消息：“对了！买完东西记得跟我拍个视频，我要看看你一个人过年都买些啥，别买太多小心拿不动！”
　　我笑着回复：“知道啦，放心吧！”
　　外面的雪好像小了点，突然觉得，一个人过年，好像也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