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五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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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纪扶风单手御马，看着白蓝色的天空。马上就到薄暮山了，他已经看到远处一座深蓝色的山峰，在云雾里显现出来。
他看着那座山峰，内心升起一阵恐惧。距离真相越近，他知道的越多，就代表着他的死期也要到了吧。
他本来不该回去，但他必须要知道二弟中毒的原因。二弟参加了什么任务，遇到了什么人，只有师父才知道。薄暮派一直进行的任务，都是由师父接受安排的。
而且，他隐约认为，这里面有一些微妙的联系。
秋红叶，这么特别的毒同时出现在他的身边。秦那朵幽蓝的海棠，还有永安堂收据，菩提散，甚至怪异的笑梦断魂，都带着那种奇怪的香味。
恐怕不是巧合。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他警戒地摸住了魄月的鞘。一个人影从丛林里奔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又是你。”纪扶风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表情，但心里却微微一紧：“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跟来了。”
秦坐在雪白的马上，丝毫没有动摇地看着纪扶风。
“算了，但你只能到山脚，你上山会有危险。”
秦点点头，从马上跳了下来。纪扶风看着她：“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你不是我的敌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在斗篷里的脸微微一颤，然后叹了口气：“鸩羽千夜，中毒者八成都会当场死亡，可以我居然坚持下来了，虽然我只有两岁。我是以前江南秦家的人，你应该听说过，江南三大世家在几个月之间被血洗，我娘就死在我的面前。舅舅拼命把我救了出来,然后躲在了深山里。虽然秦家是杏林之家,但舅舅还是解不了我的毒。他便穷心竭力传我医术,用祖传的秋红叶加上几味特别的药，一直维系着我的命。舅舅还把我娘和他知道的秘密全告诉了我,比如永安堂，杀了我娘的那个凶手最后的线索就是在这里。舅舅每隔一年带我下山一次，就是为了熟悉一切和那个凶手有关的事情。”
“所以,你舅舅给你留下了一个任务。”纪扶风平静地看着秦。
“恩,所以,我必须跟着你。”
“跟着我你就能找到吗?”
“恩,比如少见的秋红叶,怎么会那么频繁的出现在江湖上。不论是生长的地方还是配制的配方，都是我秦家独有的。我猜，恐怕是在杀人的时候把秘方也偷去了，真是一个严密的组织，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通通取走。”
“一黍清风？”
“不，不可能。”秦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纪扶风。
纪扶风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捂住秦的嘴：“有人来了。”
“来不及跑了，已经在附近。你快躲起来，我怕是前几天跟着我们的杀手。”纪扶风把秦推到草丛里：“不要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事。”
秦蹲在草丛里，那双碧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小心。”
纪扶风拉过那匹雪白的马，朝它的屁股狠狠一踢，马儿就受惊地飞奔出去了。他轻舒出一口气，但是马上紧张起来，身后是窸窣的脚步声。
他飞快抽出魄月，反手过去就是一剑,剑气刮起了他额上的发。
叮的一声,剑尖被那人两指接住,那人笑脸盈盈,仿佛丝毫不费气力。
“师父……”纪扶风惊讶得愣在原地。
“怎么,风儿你好不容易见到我,却要用剑对着为师?”吴南子放下夹紧剑尖的手,另一只手向前一挥,把拂尘搭在手臂上,脸上挂着泰然的微笑。
纪扶风仿佛如梦初醒,慌忙答:“师父,徒儿刚才失礼了,因为近日都有杀手跟着我,所以……”吴南子摆了摆手,作出“不用多说”的手势。
“这次我下山，”吴南子微微一蹙眉：“是听说好几个江湖豪杰和高官都被一无名杀手给杀了,杀人的手法真是闻所未闻,没有一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另外,我也是想看你进展如何了。”
“徒儿还没有查到什么实质的东西，凶手隐藏的很深。不过……”
“不过什么。”吴南子瞥了他一眼。
“不过师父您知道二弟最后接的什么任务吗?”
“问这个干什么?”
“二弟刚才和我动手了。”
吴南子神色紧张了起来：“你见到庭临了?他死了吗?”
纪扶风一怔：“不,只是昏过去了,但是中了毒。”
吴南子点了点头：“哦,这样。最后一个给庭临的任务,是去调查永安堂堂主杜康余孽的事情。据悉，永安堂的少主还没死,那样危害武林的组织有人苟活下来也只会是祸端。所以,我让庭临去调查了。你们怎么会碰面?”
纪扶风刚想开口,吴南子微怒说：“蹲在草丛里面的人,还想继续偷听吗?”他边说边把手上的珠子用手指狠狠弹了出去。
纪扶风大喊：“师父,不……”
珠子射进草丛,发出击中物体的声响,秦忍住腿上的剧烈疼痛,把呻吟生生咽了下去。
吴南子看向惊慌失措的纪扶风,疑惑说：“风儿,有人躲在旁边,你没有发觉到吗?”吴南子怀疑地走了过去：“莫非,你早知道有人躲在一旁。”
纪扶风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是一个同行的人,我怕有危险,就把她藏起来了。”
“所以,刚才有马跑过的声音……”吴南子一笑：“你为了不让人发现,把另外一匹马赶走了吧。呵呵，无意伤了你的朋友,也怪我鲁莽。快把人请出来吧。”
“阿秦,出来吧。”纪扶风唤道。
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上的伤猝的一疼,她失去重心朝地上摔去。
吴南子抬手扶住她,一阵刺骨的冰冷钻进了他的皮肤。“你……”吴南子露出狐疑的神色：“你抬起头来。”
不知为何,秦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抬眼看了看纪扶风,纪扶风点点头,她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来,露出她那苍白的脸。
“你,”吴南子震惊地退了几步:“你的脸。”继而又哈哈狂笑起来,纪扶风拉过受惊的秦：“师父,怎么了?”
“纪扶风啊,“吴南子激动得几乎抽搐的脸怪笑着：“这个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秦不知所措地看着纪扶风,轻轻摇了摇头。
“她就是秦盈月,不,应该叫姑苏盈月才对,她的爹就是杀了你父母的姑苏翰啊！这张脸我记得清清楚楚,太像她娘了。而且那个孽种中的毒正是这种世间奇毒,鸩羽千夜。”
纪扶风浑身一颤,本握住秦的手变得无力。
“杀了她,这可是你的仇人。”吴南子凶狠地喊着。
“不……”
纪扶风转过头看着秦,秦也双眼晶莹地看着他,她的唇动了动,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真的吗?你的爹是姑苏翰……”纪扶风喉咙嘶哑的说着,脸上悲伤的神色让秦心中狠狠地疼起来,但秦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纪扶风失神地往前走了几步,眼里乘满了悲伧。
吴南子走上前去,一把抽出了纪扶风腰上的魄月，指着秦厉声道：“不能犹豫,杀了她。”
“不,”纪扶风突然提声一喊,然后声音又弱了下去：“我不能杀。”
“师父,她救过我,我不能……”
吴南子蹙眉看着纪扶风,深深地叹了口气：“风儿,你自己的事,为师不便多管,但是,你让我太失望了。”
纪扶风麻木地点头。
“不过,你师妹她遇到了麻烦。”
“雨霏她怎么了?”纪扶风急问。
“我同样派她去调查了永安堂,她现在还没回来复命。”
“难道……”
“不错,听你刚才那么说,我担心雨霏也遇到了什么问题。上次她传信给我,是在乱花岭。”
吴南子一挥拂尘：“风儿,为师先走一步,做什么选择,一切都看你自己了。”吴南子话音未落,人影就融进了林中,那句话就如一条飞舞的绢带,随着他的耳际一逝而过。
纪扶风捡起师父丢在一旁的魄月,转身面向秦,但目光却落在远处：“马留给你,快走吧。”
“不能去。”秦跑过来拉着他的手：“不能相信那个人,我……”
“那我应该相信你吗?”纪扶风冰冷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吓得一哆嗦,手不禁松开了。
“快走吧,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杀你。”他把魄月入鞘,背过身说：“不要再跟来了。”
秦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那个姑娘,但是你要信我,因为你师父他身上有秋红叶的味道,说不定，他也被人控制了。”
“不管那是什么,我都要去。”
秦眼神一颤,苦笑着说：“看来，不管我是不是你仇人的女儿,都没有资格说什么了。马你拿去,我不要。”
纪扶风伫立在原地：“你是姑苏的女儿,我们两个从今天起,势不两立,再不相见。”
秦抬头再看,那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感受到一抹阳光的柔软,转头呆呆地看着仿佛破天而出的红日,她凄然一笑,双手解开了身上的斗蓬。
等待了几千个夜晚,她突然想消逝在这灿烂的阳光下。
就这样,这样走吧。她心里有些欢喜的想。从出生到现在,自己一直没有身份的活着,到现在,她终于累了。
她仰头默默地笑起来,眼泪从她的太阳穴流淌下来, 被阳光反射出斑斓的颜色。
她记起娘躺在舅舅的怀里,嘴角留着黑色的血。
“盈月,你一定要找到你爹。”
那从未谋面的爹,在哪里呢?她不在乎了。
她没有任何遗憾,除了那一个人。
那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五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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