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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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影在林中飞奔着,仿佛一只飞速奔跑的雪狐。
她内力即将耗尽,跑起来已经多次失去重心。嘴唇干裂,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鲸伯鲨伯的血。
或者两个都有。她看见了妖,不,是比妖更加恐怖的人。
她亲眼看见，鲸伯仅看了那人一眼,就立即七窍流血,只一眨眼的时间,居然就慢慢的化成了一堆血水。
只留下一句,大小姐快……
她感到自己脸颊的泪已经凉透,她顾不得去擦,已重重地摔到了草丛里。
到底是跑不掉了,她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如冰雪般彻骨的杀意。
那个怪物。
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在黑夜里慢慢浮现,如一只幽魂般,看着它的猎物。
“你要杀便杀,不要装神弄鬼。”她用尽气力喊道。
“你是卫潜龙的女儿卫青桐。”居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点头说：“不错,快动手吧。”女子轻轻走到她的面前,语气冷如腊月冰霜：“我不会杀你。”
卫青桐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她虽站在那里,但是却又无一丝存在感,脸上淡紫色的面纱更把她衬得如同鬼魅。
“不杀我,你却跟了我一天一夜,杀了我的随从。”卫青桐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心里却升起恐惧,这个人跟了她那么久,还杀了武功一流的鲸伯鲨伯,却丝毫不累。
她在窒息的逃跑中回头看过一次,这人气定神闲的慢走跟着她,一直故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就算这样,她还是甩不掉,这人武功多么可怕。杀了自己恐怕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
“主人没让我杀你,我自然不会杀你。”女子还是那般冷淡,仿佛面前的卫青桐只是一个摆设。“但主人让我杀了看门狗，自然有主人的考虑。”
看门狗…卫青桐忍住心中愤怒,问:“你是何人?”
“不能说。”
“主人是谁?”
“不能说。”
“哼,那门派什么的更是不能说吧。”
“没有门派。”
卫青桐闻到了一种奇异的味道,那味道时浓时淡,仿若一支时疏时密的曲子,撩拨着她的各个穴位。
她控制着心神,问:“你怎么也有这个香味,这是薄暮派的菩提散,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女子否认道:“这可不是薄暮派的菩提散, 而是我家主人的绝品-月琵琶。”女子眉眼之间竟生出一丝笑意：“杀人和救人本来就是一线之间。”
女子淡淡的说：“现在你问完了,该我说了。”女子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扔给卫青桐。
“罪魁祸首不是纪扶风。”女子说：“你以后自行小心,就怕真凶心思缜密,看出你还活着,再来杀人灭口,主人说,你是关键人物。”
“那真凶是谁?”卫青桐意识到眼前的人恐怕是通往真相的知情人,她全家七十多口的冤魂不能白白死去。纪扶风是薄暮派的大弟子，她偶然认识陆庭临后，多次拜访过薄暮山。在她心中，那个沉默不语的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心狠手辣之人。
“这个,正是主人想知道的。”女子说完,便消失不见。
卫青桐握着手中那张泛黄的薄纸,夜风夹杂着无边的落寞，抚过她正体会着失去至亲之痛的脸上，她终于落下了近日来第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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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一人矗立在月色之下,他两指一合,轻轻一挥,一片竹叶便从天飘舞下来。他用掌心接住,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已然十五年。
他睁开双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百里,你回来了。”
唯见一株青竹晃动些微,一个淡紫色身影在夜色中浮现出来,但却毫无声息。
“主人,已经办好了。”女子欠身行礼,月下男子转身笑道：“卫家大小姐相信了?”
女子的面纱遮住了大半的脸,她不露声色答道：“好在是一个明理的女子，没有太多废话。”
男子哈哈一笑,如云般洁白的袖口忽的一挥,女子手上就多出一个月光白的瓶子。
男子眯着眼看着女子：“这里面是几味我从西域尸魔那里拿来的药,你回去好生吃了,脸上的疤,能好些。”
“谢主人。主人近日小心风寒,我……”百里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默默地低下了头。
夜色将近,纪扶风反倒觉得自在起来,他饮下一杯刚热好的烈酒,看着院中繁花盛开,偶有一片二片花瓣顺风而下,落到他的肩头,远远看去,如同雪花一般。
他喝到兴处,却不免低声一叹。
身后房内传出细密的流水声,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他嘴角生出一丝苦笑,秦每日不和他多说一句，关在别屋里不停地熬煮着汤药。
他直到现在还在疑惑,这个神秘的女子,是不是这深山里的鬼魂。但鬼魂是不会有味道的,晴天雨天,每次见到秦,都是不同的草药味。
春砂仁。
夏枯草。
秋桑叶。
冬葵子。
仿佛她整个人就是一株草药,散发着香味。
她那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从厚重的斗蓬里露出来,看不到一丝血色。
想必她一直躲在这深山里吧。
纪扶风没有问秦任何问题,比如为什么救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颜色的肤色。
她不开口,他也就沉默着。
他却觉得轻松。
落英飞舞,往事如暗香浮动,他想到千里之外,一切是否如初。
雨霏……
庭临……
冷血如他，也会惦记从小到大的朋友吧。
细微的脚步声,在他闭眼瞬间,魄月已出鞘,剑光寒冷,但在空中却如丝绸般飞舞,花瓣飘过,被剑气一冲,竟卷起一圈花墙,包裹在魄月四周,一齐向身后涌去。
纪扶风听得身后人阵脚不乱,以一兵刃相护,但功力深浅竟在一招内见分晓,身后人挡不住这锋芒剑光,只听一声呻吟,已倒在地上。
“我最不喜欢有人站在我身后。”纪扶风喝尽杯中热酒,转身冷笑道。
只见一袭白衣胜雪。纪扶风眉头一皱,说：“原来是卫家小姐登门,以前拜访卫府有过一面之缘,真是幸会。”
他看见秦推门而出,毫无防备地站在卫青桐面前。
纪扶风心中一急,把秦一把拉到身后：“这个人是来寻我命的,你出来干什么。”
“她没有杀气,而且她有一股味道……”斗蓬里传出她怯怯的声音。
“什么味道?”纪扶风走到卫青桐身旁,那一身雪白慢慢从地上坐起。
“你只用了三成功力,这剑虽锋芒,但这剑气却弱了很多。杀了我,不是更好吗?”卫青桐护住被剑气撞击的腹部。“所以,凶手真的不是你吗?”
纪扶风冷冷一笑：“我不杀你只是怕脏了手。”
“纪扶风,我单独来这里,便是已经信你了。”
纪扶风诧异的问:“证据呢,你不信吗?”全江湖的人都一口咬定，那杀人魔头一定是纪扶风。
“本来我也认为是你,因为那杀手分明就是你的相貌!而且那一套七星剑法更是出神入化。”
“但是一个怪女子告诉我,你不是凶手,她还给了我这个。“卫青桐从身上找出一张纸。
“而且,真正邪恶的人,早就伪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哪象你这样,傻得把一切都往身上拽。”
纪扶风接下她递过来的纸,身后的秦突然拉紧他的衣袖,他瞬时感到一阵寒冷：“怎么了?”
“月……琵琶。”斗蓬看着他,他看见那是一双碧蓝的眼,仿佛一个女妖,让人陷进那个深邃的湖水里。
“这个姑娘,你。”卫青桐看着眼前这个奇异装扮的女子：“你是人还是…… ”鬼字被她咽了下去,但是在淡淡的月光下,这个人全身如同幽魂,发出可怖的白,如果不是纪扶风和她说话,她几乎就认为那是鬼了。
“她是人。”纪扶风仍然冷冷的说:“姓秦。”
秦从纪扶风背后露出一个头:“永安堂的契约……”
纪扶风看向手里那有些泛黄的纸,上面写的,全是看不懂的文字,纪扶风略懂书法,但也看不出内容。
“那个人把这个给我的时候,除了永安堂三个字,我几乎……”
“完全看不懂。”纪扶风叹了口气。
“鹤烟客特邀,江南三大富商为会客,宴会以万两黄金招待,永安堂。”
纪扶风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斗篷:“你怎么……你难道看得懂这些字。”
“这些不是字,是永安堂特有的图案。”秦接过这页纸:“真正的意思,就是这个鹤烟客花了千两黄金,要江南三大富商的命,永安堂只是一个中介而已。”
“这永安堂是?”卫青桐说:“从未听说过啊。”
“是一个神秘的组织。”纪扶风看向卫青桐：“我听师傅说过,这永安堂表面是钱庄,实则接受买家的高额财物,处理掉买家的对头,而卖家则是一些武功高强的杀手,永安堂把任务发给他们,从中获利。”
“怎么说?“纪扶风问：“那女子给你这个，是想说什么？”
卫青桐指着那个永安堂的图案：“这个,我曾看到过,在我爹的书房。爹爹说不定和永安堂有某种联系。”
“但永安堂在十七年前已经消声匿迹,为何要现在才来毁灭证据。”
“鹤烟客……”秦吐出这几个字。
纪扶风簇眉：“对,说不定就是这个人……卫姑娘,书房还保存完好吗?”
“不,卫青桐脸上升起几分哀伤,已经被那奸人放火烧尽了,我逃出来的时候,爹爹也已经……”
纪扶风心里涌起一阵迷惑和不安。凶手处心积虑,而且还会易容和那套剑法,很明显,故意烧毁了书房,杀了卫潜龙。自己到底牵扯进了一个多么惊人的漩涡。这个秦姓女子,精通医术,而且还知道永安堂的隐秘图案,到底是什么人呢。
夜已深,他只觉得烦躁。林中传来虫吟，他最恨虫吟,感觉那些声音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笼罩着他,让他觉得透不过气。
歌。
他突然听到一个空灵的声音,开始他以为只是错觉,但那断断续续的曲子,分明是人在哼唱。
女子在唱。
他慢慢推开房门,好奇心象一根绳索,拉着他向歌声走去。
终夜每爱月，见月常苦稀。
不雨即云晦，何能揽光辉。
傥有一夕明，岂畏露湿衣。
素娥领玉兔，孤寡命亦微。
堂堂罕开耀，多是半掩扉。
曾负万家望，空是随人归。
一岁复一岁，白发思钓矶。
是首诗,他心里牢牢记着那几句咏诵的词。
他怕惊动到那人,特意放轻了脚步。不曾知道这里有条小溪,他看着明亮的溪水,里面有一个模糊的倒影,他抬头一看,那透明的皮肤在黑夜里如同萤火虫一般发出细微的光。
是她。
银色的发如瀑布倾泻下来,她穿着一件淡蓝色长裙,和她碧蓝的眼珠融合成一抹深蓝。
妖,他只想到这个,但他却溺在那片蓝里,一步也动不了了。
突然,歌声戛然停止,他仿佛才从梦里醒来,直直地看着她。
“你在……”她幽幽的说,脸上浮现出几分惧色。
“你唱的?”
“我……对不起,吵醒你了。“
“不。”纪扶风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样子，情不自禁笑了笑,但他马上收起笑容:“怎么不穿斗蓬了?”
“因为是晚上,所以……而且,平常是没有人会来的。”秦犹豫片刻，道：“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纪扶风慢慢走了过去,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
“我的样子,还有为什么会穿着斗蓬。”
“如果你想说,自然就会说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索性躺了下去,草地就像一个天然的温床,包裹着他。
“很好听。”
“什么?”秦的脸庞在月光下就像笼罩着一个光圈，笑容也弥漫在清冷的月光里。
“那首歌。是一首诗吧。”
“恩,是梅尧臣的爱月。曲子是自己谱的。”
“很好听，继续唱吧，阿秦。”
秦那苍白的脸上瞬间充满了喜悦，像是一朵鲜艳的海棠，她轻启朱唇，吟唱起来。
纪扶风突然就感觉到累了，他闻不到手上血腥味了，也听不到那恼人的虫鸣。
只有那夜空里淡淡的青草味，还有悠远深长的歌声。
一岁复一岁，白发思钓矶。
“很美。”纪扶风轻声呢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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