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称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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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同学聚会定在市区的火锅店，热气裹着牛油香飘满整个包间，潭淮却没什么胃口，只拨着碗里的鹌鹑蛋，眼神时不时往对面飘。
黎笙正被当年的班长围着敬酒，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玻璃杯，指尖泛着点红，却没真喝多少，每次都只浅抿一口，余光还会往他这边扫。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黎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碗刚煮好的虾滑，是潭淮爱吃的。他把碗放在潭淮面前，顺势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肩膀轻轻碰了碰潭淮的胳膊。
“刚才看你没动几筷子。”
潭淮别过脸，用筷子戳了戳虾滑。
“谁要你多管闲事。”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耳尖悄悄红了。
黎笙总是这样，记着他所有的喜好，连他今天没胃口都看出来了。
旁边有人起哄：“哟，黎笙这是眼里只有潭淮啊！当年高考完就传你们俩，现在果然还在一起呢！”
潭淮呛了一下，刚想反驳，黎笙却先开了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嗯，一直在一起。”
他伸手，在桌下轻轻握住潭淮的手，指尖碰到潭淮无名指上的银戒，凉丝丝的，却让潭淮瞬间安了心。
吃完饭，一群人又吵着去唱K，包厢里灯光昏暗，音响开得震天响。潭淮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掏出手机刷着朋友圈，心思却不在上面。
黎笙被拉着唱歌，他唱歌时的声音低哑温柔，和平时冷静的样子不太一样。
潭淮偷偷抬眼，看见黎笙站在屏幕前，侧脸在闪烁的灯光下格外清晰，喉结随着歌词滚动，他赶紧低下头，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黎笙唱完歌走过来时，手里多了杯温水，他把杯子递给潭淮。
“少喝点酒，你胃不好。”
潭淮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温温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多了。
“你自己还喝那么多。”
他小声嘀咕，却还是伸手帮黎笙理了理衣领，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黎笙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喝多少，放心。”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点薄茧，揉在头发上有点痒，潭淮想躲开，却被黎笙按住了后脑勺，只能乖乖任由他揉。
旁边有人拍照，闪光灯亮了一下，潭淮瞬间红了耳尖，推开黎笙的手。
“别动手动脚的！”
快到十二点时，聚会终于散了。黎笙走得很稳，却带着点酒气，潭淮扶着他的胳膊，吐槽道。
“不是说没喝多少吗？”
黎笙低头看他，眼神比平时软了不少，嘴角还带着点笑。
“没晃，我能走稳。”
话刚说完，就往潭淮身上靠了一下，重量压得潭淮踉跄了两步。
“还说没晃！”
潭淮没好气地扶紧他，“醉了就说醉了，嘴硬什么。”
黎笙没反驳，只是把头轻轻靠在潭淮的肩膀上，呼吸带着酒气，却不冲，反而有点甜。他今晚喝的是果酒，带着点草莓的味道。
小区门口有个小卖部，潭淮想着黎笙醉了可能口渴，就扶着他在门口等，自己跑进去买水。
回来时，看见黎笙正靠在路灯下的柱子上，眼神看着地面，像个迷路的小孩。潭淮走过去，把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喝口水，醒醒酒。”
黎笙接过水，却没喝，只是盯着潭淮的脸看了几秒，突然抱住他的腰，然后开口，声音带着点醉后的含糊，却清晰地传到潭淮耳朵里。
“淮淮，你不去漾瑶好不好。”
潭淮递水的手顿住了，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
“淮淮”这个称呼，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上一次听到，还是在他15岁那年，在漾瑶的车站，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哭着叫他。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15岁的夏天，阳光把别墅院子里的梧桐树叶晒得发亮，他和那个小男孩一起坐在桌子上写作业。
男孩会把剥好的橘子瓣递给他，会在他被妈妈骂的时候偷偷拉他的手，会在他生日那天送他一枚用竹片刻的小书签，上面写着“淮淮的小书签”。
男孩的妈妈是柳沭萍最好的朋友，两家住得近，他们俩的关系自然很好，几乎天天黏在一起。
后来，他家公司破产，妈妈红着眼眶收拾东西，说要搬去杭州。
他记得那天也是个晚上，他偷偷跑到男孩家楼下，想跟他说再见，爸爸却说时间紧，他只好上车。
他坐在车后排，透过汽车后玻璃看到了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
他攥着那枚竹片书签，也坐在车里哭了很久。
这些年，他刻意不去想这些事，那个男孩的名字他忘了，甚至样貌都快忘了，只记得他喜欢穿白色的T恤，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会叫他“淮淮”。
“你……你刚才说什么？”
潭淮的声音有点发颤，他看着黎笙，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
黎笙眨了眨眼，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潭淮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别去漾瑶，那里太远了……我找不到你。”
潭淮的呼吸瞬间乱了。他看着黎笙的脸，突然发现，黎笙的眼睛形状和小时候那个男孩很像，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个小小的梨涡，只是现在长开了，轮廓更硬朗了些。
还有黎笙转笔的姿势，和那个男孩一模一样，都是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笔，转的时候会微微偏头……
这些细节，他以前只觉得熟悉，却没往深处想，现在想来，全都是重合的。
“黎笙。”
潭淮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还有点紧张，他伸手，攥住黎笙的手腕，“你……你还记得院子的梧桐树吗？还有石桌上的划痕？”
黎笙慢慢点头：“关于你的事，我一直记得。你说要在上面刻我们的名字，结果刻了一半，被你妈妈发现了，还骂了你一顿。”
潭淮的眼眶瞬间红了。这件事，只有他和那个男孩知道。
“那……那枚竹片书签。”潭淮的声音更颤了，“你送我的那枚，上面写着‘淮淮的小书签’。”
黎笙的眼神亮了一下，像是清醒了不少，他伸手，从手上扯出一条细链，链尾挂着一枚小小的竹片，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淮淮给你的小书签”
那是他当年回赠给男孩的，他记得男孩说要一直戴着，永远不摘。
“我一直戴着。”黎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从你走那天起，就没摘过。”
潭淮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一直在自己身边。
他以为自己忘了15岁的喜欢，可当真相摆在面前时，他才发现，那些喜欢从来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黎笙身上重新生根发芽。
“你……你早就认出我了？”潭淮抹了把眼泪，语气带着点委屈，“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黎笙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他。
“我怕你忘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你时，我就认出你了，可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我不敢说，怕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怕你不想再提过去的事。”
他顿了顿，在潭淮的发顶吻了一下。
“后来跟你在一起，我更不敢说了，怕你觉得我是因为过去才跟你在一起的。我想让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不是15岁的那个小男孩。”
潭淮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把黎笙的衣服打湿了一小块。
“笨蛋，”
他小声骂道。
“我怎么会忘……我只是不敢想，没想到你会找到我。”
黎笙抱着他，手指轻轻顺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我找了你很久。”
他的声音很温柔，“你搬去杭州后，我每天都去你家楼下等，过了几年，妈妈说，你妈妈给她发消息，说你们在杭州定居了。我就和妈妈说，想去杭州，想找到你。”
“刚转去那天，我看到你在教室角落笑，我当时庆幸，好在，我找到你了。”
潭淮抬起头，看着黎笙的眼睛，里面映着路灯的光，还有他的影子。他伸手，摸了摸黎笙手腕上的竹片书签，突然摸到了一个凉丝丝的手镯。
“这是我送你的14岁生日礼物吗？”他轻声问。
黎笙不说话，全是默认。
“你一直都戴着……”潭淮看着他手上两个熟悉的物件，忍不住的心酸。
黎笙和15岁时一样伸手，擦了擦潭淮脸上的眼泪，“以后什么事都跟你说，再也不分开了。”
两人抱着站在路灯下，晚风吹过，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他们之间的暖意。
黎笙伸手，牵住潭淮的手，十指相扣，银戒碰在一起，发出轻轻的声响。
“我们回家吧，外面有点冷。”
潭淮点头，任由黎笙牵着他往小区里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线，再也分不开。
回到家里，潭淮给黎笙倒了杯蜂蜜水，看着他喝完就让他去洗澡。
潭淮上楼在自己的杂物间翻了翻，找到了黎笙送给自己的拿枚书签。看着茶几上放着的那枚竹片书签。黎笙刚才摘下来放在那里，和他的那枚放在一起，刚好是一对。
他拿起两枚书签，轻轻放在一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原来，他15岁时的遗憾，早就被黎笙用几年的时光，一点一点地补回来了。
黎笙洗完澡出来时，看到潭淮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拿着两枚书签。他走过去，坐在潭淮旁边，伸手揽住他的腰。
“在想什么？”
潭淮顺势靠在他怀里，把手里的书签举到他面前。
“你看，我们的书签还在一起。”
黎笙低头，看着那两枚小小的竹片。
“以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他伸手，关掉了客厅的大灯，只剩下夜灯亮着，暖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
“对了，”潭淮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黎笙，“你刚才在小区里叫我‘淮淮’，是不是故意的？你其实没那么醉，对不对？”
黎笙的耳尖红了，眼神有点闪躲。
“……是有点醉，但没完全醉。我就是想试试，看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称呼。”
潭淮哼了一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好啊，你敢耍我！”
黎笙没躲，任由他捏着，反而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下次不敢了。”他的吻很轻，带着点刚洗完澡的水汽，还有点甜。
潭淮的脸瞬间红了，赶紧别过脸，却被黎笙按住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良久，黎笙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带着点沙哑。
“潭淮，我爱你。”
潭淮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看着黎笙的眼睛，小声回应。
“我也爱你。”
原来，15岁那年没说出口的再见，早就变成了18岁的重逢。
15岁那年没说出口的喜欢，早就变成了20岁的“我爱你”。
他们错过了三年，却用余生的时光，把所有的遗憾都变成了圆满。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