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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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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经晚了。
门禁已经发出无情的“滴”声,绿灯亮起。
Owen看见门缝中闪过一抹蓝光。
“趴下!”
Jack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把Owen扑倒在地。三根晶体长矛擦着他的背部掠过,在墙壁上凿出深深的凹痕。Ianto的清洁车被钉穿,消毒液喷溅而出。
Owen被Jack压在身下,视野天旋地转。他看见Ianto一个侧滚翻躲过从天花板射下的尖刺,配枪已经握在手中,打碎了最先冲出的结晶战士半个头颅。
但更多蓝紫色的身影从控制室内涌出。有多少个结晶战士?五个?六个?太快了,根本数不清,但他们必定是有备而来。
“撤退!原路返回!”Jack大吼,一只手拽起地上的Owen,另一只手拿着左轮手枪持续射击正在靠近的结晶战士。Ianto背靠墙壁,快速更换已经打空了的弹匣,试图用火力压制那汹涌的蓝色浪潮。
但退路方向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名同样全身晶甲的结晶战士堵死了他们来时的走廊,手中的晶体长矛交叉封路。前后夹击!通道收缩成了致命的囚笼。Owen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左臂的蓝紫色纹路在激烈的情绪波动下迅速扩散,剧烈的刺痛与诡异的舒适感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举起武器,却发现握枪的手指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完了吗?像老鼠一样被堵死在这该死的通道里?
Ianto的子弹打空了,手中配枪发出空膛的咔哒声,又一个弹匣掉落在脚边。他环顾四周,注意到通道侧面一扇不起眼的防火门,门上歪斜地挂着“设备间-闲人免入”的标牌。
“这边!撞开它!”
三人背靠背地朝那边移动,Jack和Ianto交替射击掩护,Owen用肩膀狠狠撞向门板。第一下,门没开,第二下,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再来!”Jack加入了撞击。第三下,门锁终于崩开。
一股混杂着汗味、甜腻信息素和狂热人声的气浪扑面而来。舞台灯光亮得刺眼,人群的声浪淹没了身后的战斗声响。三人被这巨大的反差冲击头晕目眩。
门外根本不是设备间。
他们撞开的是通往主会场的舞台侧翼的门。
“喂!你们是什么人?”
Tosh的警告声刚落,周围几个穿着净世会制服的工作人员就警觉地转头。没人会对着调音台那样尖叫。但Gwen的反应更快,在第一个守卫伸手摸向腰间时,她已经一把掀翻了面前的调音台。
“跑!”
她拽住Tosh的手腕,几乎是将对方从椅子上提了起来。调音台设备“砰”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的脆响被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淹没。两个壮汉扑来时,Gwen用肩膀狠狠撞开其中一人,另一人被慌乱逃窜的人群绊倒。
Tosh的眼镜滑到鼻尖,眼中还带着未褪的惊恐。
是我的错……全都怪我……
远处,似乎发生了更大的混乱,追兵的怒吼被突然爆发的群体惊呼淹没。
Jack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疑问在Gwen脑中一闪而过。但她们已无暇顾及,人群开始不安地涌动,暂时阻隔了追兵,反而成了意外的掩护。她拉着Tosh在人群中穿梭,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剧烈颤抖。
“左边!”Gwen压低声音,带着Tosh拐进一条堆满音响设备的窄道。
Tosh的呼吸带着哽咽,伪装终端在逃跑时摔坏了,连耳麦也在推挤中脱落。每个擦肩而过的面孔都仿佛在指控她:那个捂着嘴哭泣的女人,那个茫然张望的老人……
Gwen突然急转弯,拉着她挤进一条装饰植物后的狭窄过道。两人蜷缩在棕榈树盆栽后,Gwen手指死死按在Tosh颤抖的嘴唇上。追兵的脚步声从咫尺之外掠过。
“不是你的错,”Gwen贴着她耳畔轻声说,她能看得出Tosh眼中近乎绝望的自我谴责,“现在先活下去,再想办法汇合。”
博士蹲在舞台下方的检修通道的阴影里,音速起子的蓝光调至最暗。墙壁上,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结晶脉络,那是塞克美特的结晶网络。博士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塞克美特意识的直接接入点,却发现这些脉络已经像血管般嵌在整个千年中心的建筑材料深处。
音速起子的嗡鸣频率随着博士的调整不断变化,墙内的蓝光微弱地闪烁几下,最终熄灭。
又失活了一个关键的结晶节点。博士把音速起子放回口袋,再一次抬头看向主会场上空。那里悬挂着一个巨大的舞台灯光装置。在普通人眼中,那只是普通的金属结构,但博士知道,它完全由塞克美特的结晶构成。此刻,这个灯光装置就像一只盘踞在蛛网中央的蜘蛛,正随着某种节奏脉动,将信息素悄无声息地撒向人群。
整个会场都是它的培养皿,而来到这里的人们都是自愿走入陷阱的猎物。
博士悄悄移动到一根立柱后方,用音速起子对准地板接缝处。但当结晶节点熄灭时,起子突然发出尖锐的变调,与之前的频率完全不同,像某种警报。这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博士抬起头,检修通道的金属网格外,人群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杂乱急促,恐慌的尖叫声从舞台侧翼方向传来。
出事了。是Jack他们?还是净世会提前启动了仪式?
他快速向通道的出口跑去。
刺目的舞台灯光如潮水般淹没了三人。
Jack眯起眼睛,瞬间的强光剥夺了视觉,但耳边的惊呼声告诉他,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他们被数百双狂热的目光包围了。
该死!这是个陷阱!他们早就算准了我们会逃向这里!
这个认知像冰水浇在脊背上。若是平日,他有十几种方法带着Owen和Ianto杀出重围。但现在,舞台下那些被信息素控制的民众像易燃物般填满了每个空隙。
如果是博士……那个坚持不拿武器的傻瓜,此刻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刚闪过,身后的晶体战士已冲破通道。它们没有丝毫犹豫,手中喷射出的结晶碎片如霰弹般射向人群。一块碎片擦过Jack的脸颊,带出血痕,却击中了前排一个中年男子的肩膀。那人僵直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恐慌如野火蔓延。人们像受惊的兽群般四散奔逃,互相推挤。孩童的哭声、摔倒者的哀嚎、座椅翻倒的撞击声混作一团。
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碎片击中金属栏杆,迸溅的碎屑在灯光下像一场致命的蓝色冰雹。Ianto试图维持秩序,却被奔逃的人流冲得踉跄。Jack一边徒劳地尝试疏散人群,一边向最近的晶体战士射击。但子弹击中领头的晶体战士肩膀,却只让它踉跄了半步。另一侧,Owen正试图拉起一个摔倒的小男孩,动作却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在聚光灯下闪着光。
就在男孩即将被扶起的时候,一片结晶碎片擦过Owen的左臂。Jack看到他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小孩用力推开,跪倒在地。
“不——!”
Owen的惨叫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左臂衣袖即刻便被暴涨的晶体撑裂。蓝色的晶体如活物般从皮肤下刺出,缠绕着肌肉骨骼疯狂生长。几秒钟内,一只狰狞的、滴着Owen自己鲜血的晶体利爪取代了曾经属于人类的手臂。
Jack的世界在那一秒失去了声音。他看见Owen缓缓转身,那张总是挂着讥笑的脸此刻扭曲着,右眼还保留着清醒的痛苦,左眼却已泛起空洞的蓝光。
是我的错。我本该第一个注意到他的异常……我本该让他留在基地……
自责如毒蛇啃噬着Jack的理智,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正徒手掰开卡住的弹仓。Ianto突然从侧面扑来,将他拽离又一波结晶碎片的袭击,两人重重摔在舞台边缘。
“Jack!他还有意识!看他的右手!”
Owen的右手正死死掐住左腕,指甲抠进晶体缝隙,仿佛要把那怪物从自己身上撕下来。鲜血顺着晶簇滴落,在舞台上画出断续的红点。那张扭曲的脸上,两种表情正在激烈斗争——属于Owen自己的痛楚,和塞克美特强加的狂热。
怎么办……怎么办?
Jack的视线还凝固在Owen挣扎的面容上,余光却捕捉到一道蓝紫色的残影。一名结晶战士冲破混乱人群,长矛直指他的咽喉。他毫不犹豫地推开Ianto,举起了左轮手枪。
但他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一道更快的影子从侧面撞来。是Owen!异化的躯体带着失控的蛮力,以非人的速度撞向了那个结晶战士。撞击的闷响中,Jack看到Owen眼中闪过一丝清醒,那或许是出于保护同伴的本能,又或是战士最后的意志闪光。
但下一瞬间,一切都错了。
狰狞的晶体利爪在巨大的冲力下完全失控,在惯性作用下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
噗嗤。
剧痛迟了半秒才席卷神经。Jack感觉身体突然轻飘飘地腾空,接着,后背撞上了舞台的金属桁架。他低头,看见蓝紫色的晶体贯穿了自己的右胸,将他像标本般钉在半空。鲜血顺着蓝紫色脉络汩汩涌出,在晶体表面晕开刺目的红。
“呃啊——!”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虚假幸福感顺着伤口蔓延,与撕心裂肺的疼痛形成荒诞的对比。他徒劳地伸手,想抓住什么。这个动作让更多鲜血从伤口涌出,却只能摸到那穿透了自己皮肉的利爪。他难以置信地、近乎哀求地看向眼前的Owen,模糊的视线中,那张半晶体化的脸近在咫尺,扭曲变形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那双曾经充满讥诮的眼睛,此刻只剩一片空洞的、非人的蓝光,倒映着他自己濒死的模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惊恐、悔恨、绝望,在那片蓝光深处一闪而逝,随即被彻底的狂热吞噬。
“Ja……ck……?”Owen的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晶体利爪却不受控制地在他伤口里搅动了一下。
Ianto的呼喊、人群的尖叫,一切都变得遥远。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Jack看到Owen未被侵蚀的那半边脸上,有泪水划过。
Ianto冲向被钉在桁架上的Jack,脑中一片混乱。该先拔掉晶体?还是阻止仍在狂暴状态的Owen?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让开!”
Ianto立即转过头。博士正从惊恐的人群中挤来,工装上沾满灰尘,头发比平时更加凌乱,脸上再没有往日的从容。那双平日总是闪烁着狡黠或好奇的眼睛,此刻被纯粹的恐惧和某种近乎暴怒的情绪填满。
这不像他。那个在基地里谈论宇宙和平、对武器皱眉的博士……此刻像头被激怒的困兽。
博士踉跄着跨过倒在地上的音响设备,目光扫过Jack鲜血淋漓的胸口、Owen扭曲的面容,还有四周被结晶碎片击中、正在被转化的人。Ianto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那是一种近乎崩溃的、对自己未能阻止这一切的自责与恐慌。
“捂住耳朵!”
博士大吼一声,像举着一把剑一样高高地举起了音速起子。起子顶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伴随着一种尖锐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嗡鸣。
Ianto本能地捂住双耳,却仍能感到鼓膜刺痛,甚至连牙齿都在共振发酸。他听过类似的声音,在干船坞那晚,但现在的声音更尖锐,更刺耳——博士根据刚才对结晶的观察调整了更强反制频率。音速起子的蓝光映在博士脸上,Ianto看见他的嘴唇在声浪中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怒吼。
“嗡——”
这声音像钢针在玻璃上刮擦,又像是千万只愤怒的蜜蜂共同发出的嗡鸣,带着某种古老的、不属于地球的震颤,让空气都产生了可见的波纹。隐藏在建筑墙壁上的那些脉络状的结晶网络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神经。
所有的结晶战士都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虫般僵直在原地,体表的晶甲开始龟裂。Owen离博士最近,他那只晶体化的利爪在声波中开始瓦解,尖锐的晶簇如同烈日下的冰棱般融化、断裂。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贯穿Jack胸口的晶体终于从桁架上松脱,带着鲜血从伤口中滑出。
Ianto一个箭步冲上前,接住了滑落的Jack。鲜血从创口喷涌而出,染红了Ianto的衬衫,但下一秒,血流就被伤口边缘迅速新生的、细小的结晶脉络所覆盖封堵。和上次受伤时一样,那些晶体再次成为了止血的凶器。
Owen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般跪倒在地,抱住头,发出非人的惨叫。他左臂的晶体开始大块大块剥落,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皮肤。当最后一块晶体掉落时,他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倒,但左臂皮肤下仍残留着蛛网状的蓝紫色纹路。
博士终于垂下手臂,音速起子的蓝光熄灭。他踉跄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衣服领口。音速起子带来的耳鸣让他视线模糊、膝盖发软,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站稳,但他仍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类。
这些和他同伴的人,总是比他勇敢,比他坚定,也总是……比他伤得更深。
Ianto的手在Jack的颈动脉处微微发抖。怀中的男人发出微弱的呻吟,右胸伤口边缘的皮肤正被蓝紫色纹路缓慢侵蚀。他的配枪就掉在手边半米处,金属表面反射着舞台的冷光。
扣下扳机。现在。趁他昏迷时结束痛苦,反正他还会回来。
这个念头像刀片般划过脑海。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却最终只是更紧地搂住了Jack的肩膀。他甚至不敢看向那把枪。
不远处,博士恍惚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扫过混乱的会场。当第一声孩童的啜泣传来时,他才像是从梦游中惊醒,踉跄着朝最近一个被晶体碎片击中的平民走去。
他本该看着Jack的。但或许此刻,检查这些陌生人的伤势反而更容易些。
Ianto看着博士的背影,又低头凝视Jack逐渐被蓝纹覆盖的脸。他终于意识到那时Gwen开枪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气。
“嗤。”
一声轻响从会场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毒蛇同时吐信。淡蓝色烟雾从各个角落喷涌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迅速弥漫。人群的咳嗽声很快转为呆滞的叹息,一张张脸上浮现出相同的恍惚微笑。
该死!还有没拆除的装置!
博士停下脚步,愣在原地。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下意识地转身向Ianto和Jack看去。
这时,头顶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主会场上空,那盏伪装成普通射灯的巨型结晶装置正在剧烈摇晃。刚才战斗的冲击和声波共振终于超出了它的承受极限,灯架发出垂死般的哀鸣。
“Ianto!上面!”
Ianto抬头,瞳孔中映出那个正在坠落的死亡阴影。数吨重的结晶装置带着锋利的碎片正直坠而下,笼罩范围正好覆盖他和昏迷的Jack。他的手臂本能地收紧,将Jack的头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徒劳地举起,仿佛这样就能挡住即将降临的毁灭。
博士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
他的整个人如炮弹般扑向Ianto和Jack。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他能看见Ianto惊愕睁大的双眼,能看见Jack睫毛上未干的血珠,甚至能看见自己伸出的手在他们俩脸上投下的影子。
然后,世界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中轰然碎裂。
剧痛如海啸般从后背席卷全身。
最先崩溃的感官是听觉。那是一种介于玻璃破碎和骨骼断裂之间的高频噪音,直接刺入脑髓。
接着,第一根肋骨断裂,发出像树枝被踩断的脆响;然后是第二根肋骨,还带着刺入肺叶后传来的冰凉的钝痛;接下来是无数细小的晶粒,嵌入皮肉的感觉像是有熔岩在灼烧他后背……
鲜血涌上喉头,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从嘴角溢出。博士的视野边缘开始泛黑,但奇怪的是,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清醒到能数清嵌入后背的每一块晶体碎片,能分辨出塞克美特信息素混着自己血液的甜腥味。
原来这就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感觉……
这个荒谬的念头闪过时,他发现自己正盯着Jack近在咫尺的脸。那些蓝紫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伤者的太阳穴,在皮肤下诡异地脉动着。博士想伸手去碰,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听使唤地抽搐着,只能无力地垂在Ianto肩头。
恍惚间,他想起很久以前在某个星球上看过的流星。那些美丽而致命的碎片划过天际,就像此刻他背上承载的毁灭。但这次,他总算来得及挡在灾难与他在乎的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