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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雪压狼锋 ...

  •   承京,未央宫,紫宸殿。

      晨光熹微,穿透雕花窗棂,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御座之上,承天帝萧启旻神色略显疲惫,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几位皇子。太子萧稷侍立御座之侧,面色沉稳,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四皇子萧炜垂手而立,姿态恭谨。

      殿门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肩披狼裘的燕王萧炽,龙行虎步,踏入殿中。他身姿挺拔如北地劲松,面上虽有几分刻意显露的“病后初愈”的苍白,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扫过殿内众人时,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殿内沉闷的空气。

      “儿臣萧炽,叩见父皇!父皇万岁!”萧炽的声音洪亮,带着北地特有的金石之音,单膝跪地,甲叶轻响,姿态恭谨却自有千钧之力。

      承天帝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抬手道:“炽儿平身。北地苦寒,你病体初愈便星夜兼程回京述职,辛苦了。”

      “为父皇分忧,为社稷效命,不敢言苦!”萧炽起身,目光转向太子萧稷,微微颔首,不卑不亢,“见过太子殿下。”那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萧稷心中一凛,面上却堆起温和笑意:“三弟一路辛苦。北境安泰,全赖三弟威名镇守,此番回京,正好多调养些时日。”

      “谢太子殿下关心。”萧炽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目光随即扫过一旁的萧炜,“四弟。”

      萧炜连忙回礼:“三哥。”他感受到萧炽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心中警铃大作。这位手握重兵、威震北疆的三哥突然“病愈”回京,绝非述职那么简单!

      靖王府,密室。

      影七无声无息地出现,带来一个冰冷且令人震怒的消息:“主子,‘子三’急报!昨夜风雪交加,慈云观后山古丹房遗址……突发大火!火势迅猛异常,待扑灭时,断壁残垣已化为一片焦土!”

      萧彻霍然抬头,眼中寒芒暴涨!昨日刚收到密报,锁定古丹房为关键节点,今夜便遭焚毁?这绝非巧合!
      “静虚师太何在?”
      “大火时,师太正于前殿主持晚课,众目睽睽之下,无丝毫异常。事后表现悲痛,似对古迹被毁痛心疾首。”
      “好一招断尾求生!”萧彻冷笑,手指在案上重重一叩,“高让老贼,反应够快!‘子三’可有新发现?”
      “有!”影七呈上一块用油纸小心翼翼包裹的、沾满黑灰的碎陶片,“火场边缘发现的。虽被熏黑,但内壁残留有极其微弱的、未完全烧尽的墨迹气味。孙神医初步辨识,确认是‘松烟凝碧墨’无疑!且陶片形制特殊,似是某种特制墨盒的残片。”
      萧彻接过陶片,指尖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几乎难以察觉的墨香,眼神锐利如刀:“火能烧掉房子,却烧不掉留下的痕迹!这残片,就是他们欲盖弥彰的铁证!通知‘子三’,盯死静虚!她此刻必是惊弓之鸟,定会设法与外界联系!还有那个‘陈记’杂货铺,一并严密监控!”
      高让的果断反击,非但没有掐断线索,反而留下了更确凿的物证,更暴露了他的急切!这场暗战,已进入白热化。

      听风楼,顶层密室。

      谢珩负手立于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刻骨的寒意。枭肃立在他身后,低声汇报:
      “楼主,宫中钉子已启动,全力追查徐静嫔死因及与盐铁案关联。但……年代久远,且涉及宫闱秘辛,阻力极大,需要时间。”
      “时间?”谢珩的声音冰冷,“萧明渊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栖霞山庄……”他念出这个名字,如同咀嚼着带血的冰渣,“那地方现在如何?”
      “回楼主,栖霞山庄自赐予靖王后,便划为守墓陵园,外围有少量王府护卫看守,内部……据说只有几名老仆洒扫。靖王本人,似乎极少前往。”
      “极少前往?”谢珩冷笑,“是心中有鬼,不敢面对谢家冤魂盘桓之地吧?”他猛地转身,眼中戾气一闪而逝,“派‘影枭’去!我要知道山庄内现在的一草一木!特别是……徐静嫔的墓!”
      “楼主?”枭一惊,“那是皇妃陵寝,守卫再松懈也……”
      “我只要信息!”谢珩打断他,声音森寒,“不是让你去挖坟!我要知道墓的规制,有无异常,周围有无特殊布置!还有,查清楚,萧彻的生母徐氏,生前死后,与高让、与皇后、甚至与……谢家,可曾有过任何交集!”他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撬开萧彻身上重重迷雾,看清他到底是复仇盟友,还是血仇同谋的支点!
      “是!”枭领命,深知此刻谢珩心中翻腾的恨意与疑虑已至顶点。
      “另外,”谢珩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查萧彻所中之毒……我要知道,当年是谁,对一个襁褓中的皇子下此毒手。线索……或许就在他母亲身上。”仇恨与一丝难以抑制的探究交织,让他对那个深埋地下的女人,也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通州码头,燕王临时行辕。

      萧炽卸去朝服,换上一身更利落的劲装。副将韩冲低声禀报:“王爷,玄甲卫已在城外三十里扎营,虎符亮出,京畿卫戍已有察觉,但未敢靠近。”
      “嗯。”萧炽看着承京的城防图,目光锐利,“让他们按兵不动,但声势不妨再大些。本王回京,总要给该看的人看看底气。”
      “是!”韩冲应道,随即又压低声音,“王爷,刚收到密讯。昨夜,城南慈云观后山一处古迹突发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萧炽手指在地图上“慈云观”位置重重一点,眼中精光爆射:“慈云观?大火?呵……有趣!本王刚入京,就有人急着打扫庭院了?查!这慈云观什么来头?跟宫里哪位大佛沾亲带故?特别是……跟咱们那位深居简出的靖王七弟,有没有关系?”他敏锐地嗅到了风暴的气息,而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围绕着那个病弱的、不起眼的七弟萧彻。这个发现,让他对承京这盘棋,兴趣更浓了。

      慈云观,静室。

      静虚师太盘膝坐在蒲团上,手中念珠捻动,却远不如往日平稳。面前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昨夜那场冲天大火,烧掉的不仅是废弃的古丹房,更是兄长苦心经营多年的一个重要节点。她虽置身事外,表现悲痛,但心底的惊涛骇浪只有自己知晓。
      “师兄(对高让的隐秘称呼)……”她在心中默念,“断腕之举,实非得已。‘子三’……靖王府的钉子,竟藏得如此之深!”她想起那个每月送道袍的小宦官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目光,想起“陈记”掌柜昨日突然告假回乡的急报……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已不复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冷冽。她必须做点什么,为兄长,也为自己。她起身,走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前,从箱底暗格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只有一个古篆的“影”字。
      “影卫……”她摩挲着令牌,深吸一口气。这是兄长留给她保命,也是最后传递绝密信息的渠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

      靖王府书房。

      萧彻看着手中那块沾满灰烬的陶片,又看了看刚刚用“癸”字密文誊抄好的、关于慈云观和赵元启的核心情报蜡丸。高让的焚毁行动,皇后的阴毒算计,谢珩因栖霞山庄燃起的滔天恨意,燕王萧炽强势入局的压迫感……所有压力汇聚而来,却在他胸中燃起更炽烈的火焰。
      “影七,”他沉声吩咐,“将这份‘癸’字密报,按原计划,送抵听风楼燕十三之手。”即使谢珩此刻对他疑窦丛生,扳倒高让这个大敌的目标依然一致。这份情报,就是他的“诚意”,也是将谢珩的复仇之火引向正确方向的导火索。
      “是!”影七接过蜡丸,融入阴影。
      萧彻的目光转向窗外阴沉的天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风暴已至,他不能再被动等待。慈云观虽被毁,但静虚还在,“陈记”还在,赵元启还在……还有那块带着墨香的陶片!
      “孙神医那边,解毒之药务必尽快。”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皇后娘娘,您的‘厚爱’,本王……记下了。这场病,该‘好’起来了。”

      ---
      承京的天空,阴云密布,大雪欲来。

      未央宫的朝会暗流汹涌,燕王萧炽如一头闯入羊群的猛虎,打破了一潭看似平静的死水。
      靖王府与听风楼之间,信任的基石因栖霞山庄而布满裂痕,却又因共同的大敌高让而被一枚冰冷的蜡丸强行粘合。
      慈云观的灰烬尚未冷却,静虚师太已握紧了那枚能召唤“影卫”的黑色令牌。
      通州城外,玄甲卫的营盘如同沉默的巨兽,散发着无形的威慑。
      而深宫之内,高让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浑浊的老眼望向城南的方向,低低叹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了。”
      棋盘之上,落子如飞,杀机四伏。所有人,都已无路可退。下一瞬,便是图穷匕见,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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