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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巢都的日夜更替并非依靠自然光线,而是由穹顶之上模拟的光带循环控制。沈砚在第七层的“囚笼”里度过了第一个标准周期。
      侍从按时送来精致的餐食和换洗衣物,态度恭敬却疏离,如同对待一件需要小心保管的物品。凌恩出现过一次,例行公事般地询问他是否有不适或需求,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检查设备状态。
      沈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会在被允许的区域内走动。这个区域包括一个起居室、一个小型阅览室(里面的资料大多是虫族历史文化和基础科技,并无敏感信息)和一个可以看到内部中庭景观的封闭廊道。
      廊道外是巢都内部纵横交错的建筑结构,冰冷的金属与暗色石材构筑出宏大却压抑的景象。偶尔有小型运输舰或巡逻队无声滑过,秩序井然,却缺乏生机。
      他试图从侍从口中套取一点信息,哪怕是关于巢都的日常,但那些侍从都训练有素,回答滴水不漏,涉及谢逐青或帝国高层的话题更是立刻保持沉默。
      这是一种比粗暴禁锢更令人窒息的孤立。
      第二天标准时,那名冷面的女侍者再次出现在门口。 “沈先生,殿下请您过去。”
      又来了。沈砚的心微微一紧。他不知道谢逐青所谓的“定期观察”频率如何,更不知道这次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再次走进那间主厅。谢逐青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座椅里,姿势似乎和昨天一样,但手边多了一叠纸质文件(在高度电子化的虫族社会,这显得很罕见)。他今天的气色似乎好了一点点,但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处理了什么棘手的事务。
      “坐。”他头也没抬,目光落在文件上,语气平淡。
      沈砚在他对面坐下,沉默地等待着。
      厅内很安静,只有谢逐青翻动纸页的细微声响。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忽略了沈砚的存在。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反而比直接的审问更让人难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沈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谢逐青身上。他低着头,侧脸线条冷硬流畅,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冰蓝色的眼眸。握着文件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若不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和那强势冷酷的内心,单看这幅画面,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位专注而英俊的学者。
      忽然,谢逐青开口,声音不高,却打破了沉寂:“‘伽马7号’事故前三天,你的生物指标记录显示有一次异常波动。原因。”
      他没有抬头,问题却精准地抛了过来,如同冰冷的箭矢。
      沈砚一愣,心脏猛地收缩。他没想到谢逐青会突然提起如此具体的细节,而且是他毫无印象的事情。
      “我……不记得。”他艰难地回答。
      “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说?”谢逐青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过来,“波动峰值与你当时接触的一份加密研究日志的时间高度吻合。那份日志,关于信息素受体非典型性研究。”
      沈砚的呼吸一窒。他完全不知道这些。谢逐青竟然能调取到如此详细的、来自人类联盟实验室的原始数据?
      “我不知道什么日志。”沈砚坚持道,手心开始冒汗。他意识到,谢逐青的“观察”远不止是看着那么简单,这是在用他过去的数据对他进行无声的拷问。
      谢逐青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是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然后,他低下头,在文件上做了一个标记,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转而抛出一个新的:“你对顾凛的信息素,最初是何种感受?”
      话题跳跃得毫无征兆,直戳沈砚最不愿意回顾的过去。
      沈砚的脸色白了白:“……为什么问这个?”
      “回答。”谢逐青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记录一个实验数据。
      屈辱感涌上心头。沈砚攥紧了手指,指甲嵌入掌心:“……敬畏。服从。还有……可笑的迷恋。”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几乎咬牙切齿。
      “现在呢?”
      “现在只有厌恶。”沈砚毫不犹豫地回答,带着强烈的情绪。
      谢逐青的笔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极快地扫了他一眼,那里面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但他很快又低下头,淡淡地评价:“情绪反应强烈。从生理性服从到心理性排斥的转变……有趣。”
      他将沈砚最痛苦的情感经历,轻描淡写地归纳为“有趣”的观察样本。
      沈砚感到一阵怒火上涌,几乎要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谢逐青忽然放下了文件,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冷冽的香气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些,无声地向沈砚笼罩过来。
      “那么,对我的信息素呢?”他问,目光紧紧锁住沈砚,“依旧是……毫无感觉?”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诱惑的探究意味。
      沈砚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确实感觉不到那种属于虫族社会的、压制性的信息素等级压迫。但是,当谢逐青靠近,当这股冷香包裹过来时,他的心跳会失控,血液会加速流动,会产生一种截然不同的、让他恐慌的悸动。
      这算毫无感觉吗?
      他咬住下唇,拒绝回答。
      谢逐青也没有逼问,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的、极具压迫感的姿势,目光如同实质般描摹着沈砚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紧紧抿住的、泛白的嘴唇上。
      那个被“盖印”的地方。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一种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拉扯。审问的气氛悄然变质,掺杂进更多暧昧不明的因素。
      沈砚甚至能感觉到谢逐青呼吸的轻微气流。
      他几乎要忍不住后退。
      突然,谢逐青伸出手,不是碰他,而是越过他,拿起了他旁边小几上放着的一杯水——那本是侍者为他准备的。
      这个动作使得他的衣袖几乎擦过沈砚的手臂,冷香骤然逼近又远离。
      谢逐青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然后靠回椅背,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的靠近从未发生。只有沈砚加速的心跳和微微发热的耳根,证明着那一刻的真实。
      “你可以回去了。”谢逐青恢复了一贯的冷清语气,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危险诱惑力的男人只是幻觉。
      沈砚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几乎是逃离般地想要离开。
      “等等。”
      沈砚脚步一顿,背对着他。
      “明天同一时间。”谢逐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淡无波,“我需要持续的数据对比。”
      沈砚没有回应,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沈砚才靠着门板大口喘息。每一次去见谢逐青,都像经历一场无声的博弈和煎熬。谢逐青用精准的问题刺探他的过去,用若有似无的靠近扰乱他的当下,将他置于被动承受的位置。
      但他也不是全无收获。
      谢逐青提到了“加密研究日志”,提到了“信息素受体非典型性研究”。这些是否与他信息素无效有关?是否与“深寒计划”有关?
      谢逐青在调查,而他,或许可以从这些零星的碎片中,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还有……谢逐青对顾凛的态度。那句“有趣”的评价,似乎并不仅仅是对实验数据的兴趣。
      沈砚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指尖。
      面对谢逐青的靠近,他真的……毫无感觉吗?
      那个冰冷的吻痕,仿佛又开始隐隐发烫。
      这场博弈,他身处绝对劣势。但谢逐青似乎也并非全知全能,他也有想要“弄清楚”的事情,而自己,正是那个关键。
      或许,他并非完全没有筹码。
      只是,这筹码的使用,代价会是什么?
      沈砚望着窗外冰冷永恒的巢都景象,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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