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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中央研究院,顶层。
      这里与下方检测中心的冰冷嘈杂截然不同。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是浩瀚的星海,室内纤尘不染,只有精密仪器运行时发出的、几近无声的低鸣。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冷香,像是雪后松林的气息,凛冽、干净,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浊气与喧嚣。
      这里是帝国唯一S级雄虫、享有最高研究权限的谢逐青的专属领域。
      谢逐青站在单向观察玻璃前,身姿挺拔如松,纯白色的研究服一丝不苟,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却也愈发冰冷,如同用最剔透的寒玉雕琢而成,完美得不近人情。他刚刚调阅完编号S-07沈砚第327次信息素活性检测的完整数据流。光屏上那几乎贴地的活性曲线,和他数据库中积累的三百多条记录别无二致,完美地诠释着“残次品”的定义。
      然而,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光屏上,而是穿透了单向玻璃,落在那条充斥着灰色身影的走廊尽头——就在几分钟前,那里上演了一幕看似平常、在他眼中却充满违和的互动。
      他看到了顾凛。那个一身血腥气、掌控欲膨胀到令人厌恶的“王血”上将。也看到了被顾凛捏住下巴、如同审视一件易碎瓷器般对待的沈砚。
      谢逐青的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观察与分析。
      他看到顾凛试图用王血信息素进行压制性标记。那霸道的信息素,即便隔着单向玻璃和层层能量过滤场,谢逐青也能通过精神力的细微涟漪感知到其强度。足以让A级虫族瞬间匍匐。
      他也看到了沈砚的反应——或者说,毫无反应。
      那个被判定为信息素残缺、理应比普通亚虫母更加敏感脆弱的残次品,在足以引发剧烈生理痉挛的王血信息素冲击下,仅仅是身体僵硬,眼神惊惶(谢逐青精准地捕捉到那惊惶之下的空洞),下巴被捏疼了?仅此而已。
      没有颤抖,没有信息素被引动的紊乱波动,没有瞳孔扩散,没有腺体应激性发热……什么都没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不合理。
      E级活性的信息素腺体,理论上根本无法抵抗任何强度的外来信息素侵扰,更遑论是顾凛那种级别的王血威压。要么崩溃,要么臣服,这是写在虫族基因序列里的本能。沈砚的反应,超出了所有已知的生理模型。
      “无效……”谢逐青薄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几乎不产生回响。这不是疑问,而是基于观察得出的初步结论。
      他调出走廊的全息监控记录,画面定格在顾凛手指离开沈砚腺体、沈砚下意识抬手触碰后颈的那一瞬间。谢逐青将画面放大,聚焦在沈砚的指尖和他后颈那一小块皮肤上。
      高清成像下,那片皮肤光滑依旧,连最细微的因信息素冲击而产生的毛细血管扩张都没有。顾凛的信息素,如同从未存在过。
      谢逐青的目光变得更深邃了。他关闭了监控画面,转身走向中央光脑操作台。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阅出沈砚所有的档案——从基因序列分析(标注着大量“疑似缺陷”的红色标记),到每一次体检记录、行为评估报告(清一色的“温顺无害”、“缺乏攻击性”、“社交回避”),详尽却毫无灵魂,完美地堆砌出一个标准残次品的画像。
      这些档案,此刻在谢逐青眼中,充满了刻意为之的、平庸的伪装。那个在顾凛信息素下依旧维持着空洞惊惶眼神的沈砚,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谢逐青精密运转如仪器般的大脑里,激起了一圈名为“异常”的涟漪。
      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探究欲,如同发现新实验样本的科学家,在谢逐青心底悄然升起。这个“残次品”,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有趣得多。有趣到……值得他暂时放下手头关于高维能量场畸变的研究。
      与此同时,被贴上“残次品”标签的沈砚,正独自走在通往低阶亚虫母公共生活区的狭长通道里。这里光线昏暗,空气浑浊,弥漫着廉价营养剂和绝望的气息。
      他脸上的温顺怯懦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下巴上的微痛感还在,顾凛那带着铁锈血腥气的信息素残留感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虽然对他无效,但那气味本身,就代表着屈辱和冰冷的利用。
      替身……劣质的替身……
      沈砚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嘴角却扯开一个无声的、蔫坏的笑。那笑容里没有伤心,只有一种冰冷的算计和即将展开游戏的兴奋。
      顾凛的烦躁和那句“残次品就该待在残次品该待的地方”,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息:这位上将大人对“替身”的无效表现极其不满,耐心快要耗尽。这意味着,要么顾凛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来“验证”或“修正”这个劣质品,要么……这个劣质品很快就会失去存在的价值,被彻底丢弃。
      沈砚可不想坐以待毙,更不想成为顾凛失控怒火下的牺牲品。他需要一个更稳固的“庇护所”,或者说,一个更有趣的……报复工具。
      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走廊尽头监控室的方向,以及那道穿透单向玻璃落在他身上的、清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
      谢逐青。
      顾凛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帝国唯一的S级雄虫。一个比顾凛更强大、地位更超然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谢逐青似乎……注意到了他。不是像顾凛那样带着扭曲的占有欲的审视,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观察。
      “有趣……”沈砚轻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通道里几乎听不见。蔫坏的光在他清澈的眼底一闪而过。既然顾凛把他当替身,那他不妨……去“模仿”得更像一点?目标,自然是那位正主。
      扮猪吃虎的游戏,换个对象,或许更有挑战性,也更有趣。
      几天后,沈砚“意外”地出现在了研究院顶层清洁区的外围。这里是处理一些特殊实验废料的地方,通常只有清洁机器人和极少数拥有临时权限的低阶工作人员能进入。沈砚的“残次品”身份让他拥有一些在非核心区域活动的自由,他“恰好”被分配了协助清理邻近区域的任务。
      他抱着一箱需要处理的废弃生物样本容器,脚步有些“踉跄”,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紧张”,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忙碌的清洁机器人。他“不经意”地靠近了通往谢逐青核心实验室区域的、有着严格权限识别的合金闸门。
      就在他“笨拙”地试图绕过一台大型清洁机器人时,“意外”发生了!他似乎被机器人移动的履带边缘“绊”了一下,整个人惊呼一声,向前扑倒!
      他怀里抱着的箱子脱手飞出,里面几个轻质的样本容器盖子被摔开,滚落出来。而他本人,则“恰好”摔向了刚刚从内部验证权限、正无声滑开的合金闸门方向!
      闸门只开了一条缝,仅供一人通过。
      门内,正要走出的谢逐青,猝不及防。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砚的身体失去平衡,带着一股弱不禁风的冲力,直直地朝着门内那个清冷的身影撞了过去!他脸上写满了真实的“惊慌失措”,眼睛瞪大,仿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傻了,连最基本的闪避都忘了做。
      谢逐青的反应快得惊人。在沈砚撞上他之前零点几秒,他身体微侧,避免了被正面冲撞。但他伸出的手臂,却如同最精准的机械臂,稳稳地、不容抗拒地扣住了沈砚纤细的手腕,止住了他前扑的势头。
      一股冰冷、凛冽、如同雪松混合着某种未知矿物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沈砚——那是谢逐青的信息素!强大、内敛、带着一种绝对理性和不容侵犯的威仪,远非顾凛那种充满侵略性的血腥铁锈味可比。
      沈砚被这股力量强行拉住,避免了摔倒在地的狼狈,却也因为惯性,半个身体几乎撞进了谢逐青的怀里。他的额头堪堪擦过谢逐青研究服冰凉的衣襟。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沈砚能清晰地感受到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着微凉的体温,像某种金属镣铐。他也能清晰地闻到那股近在咫尺的、清冷到极致的信息素。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次不是装的,是身体面对远超预期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强大存在时,最本能的生理反应!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谢逐青垂眸看着他,距离如此之近,沈砚甚至能看清对方纤长睫毛下冰封般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此刻苍白惊惶、弱小无助的模样。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和一丝……被打扰后的、极其细微的不悦?
      “对…对不起!谢首席!对不起!”沈砚的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盈满了水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挣扎着想后退,想挣脱手腕上的钳制,动作慌乱又笨拙,完美演绎着一个闯下大祸、惊恐万分的低阶亚虫母。“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被机器人绊倒了…我…”
      谢逐青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从沈砚慌乱的眼睛,滑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定格在他被自己扣住的手腕上。那手腕细得惊人,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他的视线,又缓缓扫过散落一地的样本容器和盖子,以及沈砚身上那件代表着“低阶”和“残次品”的灰色工作服。
      气氛冰冷而凝滞。
      就在沈砚以为对方会像顾凛一样甩开他,或者用更冰冷的话语斥责时,谢逐青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立刻松开沈砚的手腕,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研究员处理样本般的精准,拂开了沈砚额前因摔倒而散乱的几缕碎发。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沈砚的额角皮肤。
      这个动作看似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和掌控力。
      沈砚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了,连呼吸都屏住。他能感觉到谢逐青的目光如同实质,在他被触碰的额角皮肤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分析着什么数据。
      然后,谢逐青才松开了扣住他手腕的手。力道撤去得干脆利落。
      “下次,”谢逐青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清冽悦耳,却毫无情感起伏,“注意权限标识。”
      他的目光最后在沈砚那张布满惊惧和泪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秒,仿佛在确认某种实验结果。随即,他不再看沈砚,也未曾理会地上的狼藉,径直从沈砚身边走过,纯白的研究服衣角拂过空气,留下一片更加冰冷的雪松气息。
      沈砚僵在原地,仿佛被冻住了。直到谢逐青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他才像是脱力般,后背重重地靠在了冰凉的合金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不容抗拒的力量。额角被指尖擦过的地方,也带着一丝异样的微凉。
      他抬起没有被碰过的那只手,轻轻抚上额角,指尖微微颤抖。脸上惊惶的泪水还没干透,但那双湿润的眼睛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兴奋的、跃跃欲试的火焰。
      扮猪吃虎?第一步,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刺激。
      谢逐青的反应太冷静了,冷静得近乎诡异。没有斥责,没有厌恶,只有冰冷的审视和那个带着探究意味的、拂开他头发的动作。这不像是对待一个冒失闯入的低贱残次品,更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异常变量。
      沈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蔫坏的笑意再次爬上眼底。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谢逐青扣住的手腕,那里皮肤白皙,没有任何红痕。
      无效……果然,对S级雄虫也无效。
      谢逐青……你闻到了吗?我那点可怜的信息素……或者,你什么都没闻到?
      他弯腰,慢吞吞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动作恢复了那种温吞的笨拙。只是无人看见的角度,他小心地用指尖捻起一根刚刚在“意外”中,因谢逐青拂开他头发而悄然扯断、遗落在自己肩上的、属于谢逐青的、极短的银灰色发丝。
      而在通道的监控盲区,已经走远的谢逐青,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抬起刚才拂过沈砚额角的那只手,指尖在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没有味道。
      那个残次品亚虫母的信息素,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他竟然……也什么都没有闻到。这不符合常理。即便是信息素残缺的个体,在情绪剧烈波动(比如刚才的极度惊恐)时,腺体也会应激性地释放出极其微量的信息素。
      沈砚的惊恐,是真实的生理反应(心跳、体温、瞳孔变化都证明了这一点),但他的腺体,却像被彻底锁死了一样,没有逸散出丝毫气息。
      谢逐青深潭般的眼眸里,那圈名为“异常”的涟漪,无声地扩大了一圈。他点开个人终端,调出沈砚的档案,在基因序列分析那一页,标记了一个冰冷的、红色的问号。
      “目标:S-07,沈砚。异常点:信息素逸散机制失效(待验证)。”他对着终端,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录入指令,“监控等级:提升至B级。行为模式分析:启动深度追踪。”
      他关闭终端,继续向前走去,背影清冷孤绝。一丝近乎偏执的、对“未知谜题”的探究欲,如同藤蔓,在他完美理性的冰层下,悄然滋生。
      这个残次品,他“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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