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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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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等级压迫感,尤其在中央研究院附属的“特殊生理机能检测中心”。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线,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几乎能盖过一切活物的气息——当然,这里最多的“活物”,是像沈砚这样的“亚虫母”。
“编号S-07,沈砚,信息素活性检测,第327次。”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密闭的检测舱内响起。
沈砚安静地坐在冰冷的检测椅上,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他穿着统一的、质地粗糙的灰色检测服,宽大的袖口下,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他的外表完美符合一个“残次品亚虫母”应有的形象:温顺、无害,带着点被命运苛待的、惹人怜惜的苍白。
舱内复杂的仪器发出细微的嗡鸣,无形的能量场笼罩下来,试图捕捉、分析他腺体释放出的信息素。巨大的光屏上,代表信息素强度的曲线像一条濒死的鱼,微弱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地趴伏在接近基线的位置,连个小水花都溅不起来。
“活性值:0.3单位。判定:E级(极低活性)。结论:信息素生成及释放能力存在严重先天缺陷,不具备引导结茧可能。维持‘终生无法结茧’判定。”研究员冷冰冰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和轻蔑。同样的结果,已经重复了三百多次。
沈砚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泛白。这副姿态,落在监控镜头后的研究员眼里,是又一次沉重的打击和无声的认命。
没有人看到,在低垂的眼帘下,沈砚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一闪即逝,快得像幻觉,带着一种与“温顺”截然相反的、近乎嘲讽的蔫坏。
终生无法结茧?他在心底无声嗤笑。真遗憾,让你们失望了。
检测舱厚重的金属门滑开,刺眼的白光涌了进来。沈砚适时地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带着点茫然和怯懦的温顺表情,眼神清澈得像无害的小鹿。
“可以了,S-07,出去吧。下个月同一时间再来。”研究员连眼皮都没抬,挥了挥手,像是在打发一件无用的物品。
“是,谢谢您。”沈砚的声音轻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似乎被沉重的“废柴”身份压得喘不过气。他微微弓着背,安静地走出检测舱,汇入外面走廊上其他同样穿着灰色检测服的亚虫母之中。她们大多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像一群被圈养的、等待最终处理的残次品。
走廊尽头的光线似乎更明亮些,也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沈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那里,纯黑笔挺的帝国上将制服包裹着充满力量感的躯体,肩章上的五星徽记在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寒芒。他像一座沉默的冰山,仅仅是存在,就让周围嘈杂的低语瞬间死寂下来。所有路过的亚虫母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阴影里。
帝国最年轻的五星上将,拥有至高“王血”的继承者——顾凛。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精准地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了沈砚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一种居高临下、评估物品价值的审视。他似乎在沈砚身上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还保持着记忆中的样子。
沈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的冰冷和重量,像寒冰刺在脊背上。他放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掐进了掌心,用细微的疼痛提醒自己维持住脸上那副温顺怯懦的面具。心跳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不是因为心动——那种愚蠢的情绪早已被碾碎——而是因为一种本能的、混杂着厌恶和警惕的生理反应。
顾凛迈开长腿,几步就跨到了沈砚面前。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血腥气和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威压。他比沈砚高出大半个头,阴影将沈砚完全笼罩。
“检测完了?”顾凛的声音低沉,毫无波澜,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的视线落在沈砚的颈侧,那里刚刚被检测仪器接触过,皮肤还残留着一点微红。
“是…是的,上将。”沈砚的声音更轻了,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敬畏,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顾凛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或者说,对他表现出的这种“像那个人”的脆弱温顺很满意。他伸出手,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掌控的意味,微凉的手指捏住了沈砚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沈砚被迫迎上那双深邃如寒潭、却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睛。他在那冰冷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苍白、脆弱、带着惊惶的“残次品”。而顾凛的眼神,像是在透过他,凝视着另一个遥不可及的身影。
又是这样……替身……劣质的替身……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杂着屈辱从心底窜起。但沈砚脸上的表情控制得极好,只有睫毛在不安地颤动,像受惊的蝶翼。
顾凛的拇指,带着薄茧,不轻不重地按在了沈砚后颈脆弱的腺体位置上。那里是虫母信息素的核心源泉,也是结茧的关键。一股强大、霸道、带着浓烈血腥铁锈味的信息素如同汹涌的潮水,试图通过接触强行灌入沈砚的腺体!
这是属于“王血”的标记,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和占有欲。通常,即便是最低等的亚虫母,在如此近距离、高强度的王血信息素冲击下,也会本能地产生剧烈的生理反应——恐惧、臣服、甚至是被强制诱导出的、虚假的依赖感。
顾凛等着看沈砚的反应。等着看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他的信息素下微微颤抖,眼神迷蒙,流露出那种既害怕又无法抗拒的、让他想起“他”的神态——那是他豢养这个残次品唯一的、扭曲的乐趣所在。
然而——
一秒,两秒。
预想中的颤抖没有出现。
沈砚的身体依旧僵硬,眼神里只有被强迫抬头的惊惶和一丝真实的痛楚(被捏下巴捏的),但唯独没有一丝一毫被王血信息素冲击后应有的、生理性的臣服或迷乱。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顾凛的身影,却像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绝对绝缘的玻璃。顾凛那足以让狂暴虫族都瞬间安静下来的恐怖信息素,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在接触沈砚腺体的瞬间,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像是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沈砚依旧是他自己,一个温顺的、怯懦的、被判定为“终生无法结茧”的残次品亚虫母。顾凛那引以为傲、象征着至高力量与掌控的王血信息素,对他而言,无效。
顾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腹下传来的触感,是沈砚微凉细腻的皮肤和脆弱跳动的脉搏,但他灌注的信息素却石沉大海。这种感觉非常怪异,仿佛他全力挥出的一拳打在了空处,让他心底瞬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失控感。
他盯着沈砚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但只看到了纯粹的、无害的惶恐。
“哼。”顾凛松开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被冒犯般的冷意。他甩开沈砚的下巴,仿佛甩开一件沾染了灰尘的物件,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疏离,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劣质品”果然无法达到预期的失望。“果然……残次品就该待在残次品该待的地方。”
他不再看沈砚,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和试探从未发生。转身,黑色的大氅扬起冷硬的弧度,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走廊里一片死寂和噤若寒蝉的亚虫母们。
沈砚站在原地,下巴上还残留着被捏过的微痛感。他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后颈刚才被顾凛按住的腺体位置。
那里,一片平静。没有灼热,没有悸动,没有任何被强行标记后应有的痕迹。
只有指尖下,属于他自己血液的、极其微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铁锈味的冰冷气息,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无声流淌。
他慢慢放下手,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那种温顺怯懦、逆来顺受的模样。只是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他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深藏的、属于猎手的蔫坏和嘲讽。
无效……吗?
顾凛,这就是你永远也得不到你‘白月光’的原因之一啊。
而在走廊另一端未被注意的监控死角,一道清冷的目光,如同精准的仪器,透过单向玻璃,静静地落在了那个低垂着头的、温顺的灰色身影上。
帝国唯一的S级雄虫,谢逐青,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一道痕迹。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完美的冰雕。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般的涟漪,如同冰原上偶然吹过的一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