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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老房子 ...

  •   待沈栖雁喝完牛奶,楚承野接过空了的杯子,问道:“你生这病,他知道吗?”
      “你说的是谁?”沈栖雁说道。
      “江昱白。”楚承野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说道。
      “不知道,他好像又回国外去了吧…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沈栖雁说道。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楚承野说道。
      “怕他担心。”沈栖雁叹了一口气。“他拥有一整片森林,我总不能让他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吧。”沈栖雁自嘲般的笑了笑。
      “他……”楚承野还没说什么,沈栖雁便打断了他,说道:“我查过他,他是江家的少爷,前途无量,我不应该把它捆在我这个活不久了的人身上。”
      “那我呢。”楚承野说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沈栖雁回道。
      “我是早就知道了,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辈子也不告诉我。”楚承野说道。
      沈栖雁愣了愣,攥!着钥匙扣,温热的触感没能驱散指尖的凉。
      楚承野坐在对面,盯着他愈发清瘦的侧脸,喉间卡着话,像吞了枚带刺的橄榄。
      “去医院吧。” 楚承野终于开口,尾音发涩,“你这情况,不能再拖。”
      沈栖雁垂眸,映得他眼底的阴影更深:“查过了,治不好的。” 轻飘飘的话,砸得楚承野心脏生疼。
      他想起沈栖雁画废的稿纸,想起那些深夜亮着的画室灯,原来不是执着,是拼命抓住光的挣扎。
      窗外暮色漫进来,沈栖雁起身想去画室,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上。
      楚承野伸手搀扶,他却躲开,背过身往画室挪:“新画要收尾,不能烂在半道。” 楚承野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懂了——比起病痛,半途而废的遗憾,才是他更难承受的刀。
      画室里,未完成的画布上,颜料凝固的痕迹像道伤疤。
      沈栖雁坐下,手刚握笔又颤抖,颜料溅在“春日老巷”的初稿上,洇出片晦暗色。
      他盯着污渍,喉间泛起铁锈味,却笑了,笑得楚承野眼眶发酸:“你看,连画都嫌我没用了。”
      深夜,楚承野守在床边,听着沈栖雁睡梦中的咳嗽,悄悄给江昱白发消息。
      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又停,最终发送:“姓江的,你自己看看”发送完,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等到手机发烫,却只等来江昱白的一句:“我去买了最早的机票。”
      黎明破晓时,沈栖雁在画室醒转,看见楚承野趴在沙发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未关的聊天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瞥见那些关于自己的对话,喉间一阵发紧。
      “醒了?” 楚承野揉着眼睛起身,“我去热牛奶——” 话被沈栖雁拽住衣角打断,他仰头,眼底泛着青白的光:“别告诉他,他在国外……有更重要的事。”
      楚承野盯着他,突然暴怒:“他最‘重要的事’就是你!你把自己蜷成刺猬,扎的是最在意你的人!” 沈栖雁被吼得怔住,看着楚承野发红的眼,那些强撑的盔甲,轰然坍塌。
      窗外,天际泛出鱼肚白,老巷的风穿过纱窗,把两人的沉默,卷进了等待江昱白归来的、漫长的白昼里。
      沈栖雁望着楚承野发红的眼,喉结轻轻滚动。
      那些被他拼命藏起的脆弱,在这声怒吼里,再也藏不住。
      他别过脸,指节抵着额头,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我怕他看见这样的我……会…。”
      楚承野气得想摔东西,却又心疼得厉害,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泄愤:“你把江昱白想成什么人了!” 抱枕砸在地上的闷响,惊飞了窗外试探的燕子。
      沈栖雁蹲下捡起抱枕,指尖摩挲着布料纹路,像在数自己那些数不清的、不敢说出口的担忧。
      楚承野叹了口气,蹲在他身旁:“你记得他走之前,在你画架上留的那张字条不?”
      沈栖雁当然记得。
      异国的日子,那张写着“等你一起画完春天”的字条,被他夹在画本里,看了无数次。
      墨痕在时光里淡了些,可字里行间的温度,始终烙在心底。
      “他要的不是完美无缺的你,是……” 楚承野挠挠头,难得说不出漂亮话,“是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能和他并肩的你。”
      沈栖雁垂眸,把脸埋进抱枕,鼻腔里涌入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恍惚间,竟和江昱白身上的气息重叠。
      傍晚,江昱白的航班落地。
      他拖着行李箱直奔沈栖雁家,出租车在老巷口停下时,暮色正把青石板路染成琥珀色。
      推开门,楚承野在厨房熬粥,听见动静探出头,比了个“嘘”的手势——沈栖雁在画室,靠着画架浅眠,手边还摊着那幅满是污渍的“春日老巷”。
      江昱白轻手轻脚走进去,看见画布上的晦暗色和沈栖雁口袋里的药瓶,心脏猛地揪紧。
      他蹲下身,与沈栖雁平视,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发烫的脸颊,喉间发涩。
      沈栖雁在梦里皱了皱眉,却又缓缓舒展,像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楚承野把粥端上桌时,沈栖雁正好醒来。
      看见江昱白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所有的委屈、思念、不敢说出口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江昱白伸手抱住他,声音带着时差未消的沙哑:“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沈栖雁攥紧他的衣角,泪水洇湿了江昱白的衬衫。
      楚承野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默默退到厨房,把熬好的粥又热了一遍。
      他靠在灶台边,听着客厅里偶尔传来的哽咽和低哄,嘴角扬起一点笑——这两个笨蛋,终于不用隔着时差说想念了。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给沈栖雁发了个“我要回去了,我还有事。”的消息后,就悄然离开。
      江昱白抱着沈栖雁,手掌轻轻拍他后背,像安抚受伤小猫。
      沈栖雁把脸埋进他颈窝,眼泪无声滑落,洇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着灼人温度。
      “不哭了。”江昱白哑着嗓子哄,指尖顺着沈栖雁发丝摩挲,“我改造了一个老房子,明天带你去看。”
      沈栖雁抽抽搭搭点头,喉咙挤出闷响:“好……” 应答藏着委屈与失而复得的欢喜。
      江昱白松开他,扶着坐到桌边,拿纸巾擦脸。
      “好了,我们聊聊?”江昱白说道。“你这病是什么时候得到?”
      “我只是低血糖,没有大问题的…”沈栖雁说道。
      “低血糖?”江昱白附身,发丝轻轻划过沈栖雁的耳畔,在他口袋里拿出那瓶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瓶装药。“那这是什么?”
      沈栖雁指尖猛地蜷缩,药瓶在江昱白掌心泛着冷光。
      他别过脸,喉结急促滚动,声音像浸了冰的棉絮:“就是……普通的营养片,你别多想。”
      江昱白望着他闪躲的眼,手搭上他发颤的肩:“沈栖雁,你知道的,我不会逼你说。但你要是疼了、怕了,我想当那个能让你靠一靠的人。” 温热的呼吸落在沈栖雁颈侧,把那些精心筑的谎,烘得发软。
      沈栖雁垂眸盯着地板,旧瓷砖的缝隙里卡着经年的灰,像他藏了许久的秘密。
      他一想到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画室里失控的画笔、沈栖雁独自蜷缩的夜晚,原来不是“低血糖”,是命运在他骨血里埋的刺。
      “那我陪你和它耗。” 江昱白贴着他耳际说,“你画一笔,我就守你一笔;你撑不住时,我就是你的手、你的眼。”
      沈栖雁眼泪决堤,砸在江昱白手背。
      他颤抖着回抱,把脸埋进对方胸口,让压抑的哭声,都碎在这满是暖意的拥抱里。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替他们把“别怕,我在”的誓言,藏进了老房子的每道梁木里。
      哭累了,沈栖雁窝在江昱白怀里,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怕拖累你……我这病不好治,恐怕……” 江昱白吻他发顶,把药瓶轻轻放进抽屉:“不要说丧气话,要说拖累,该是我这段时间,让你独自扛了这么多。”
      暮色漫进窗时,江昱白看着桌上已经放凉了粥,沉思片刻后,将这碗粥倒掉了。
      江昱白重新熬了锅粥,米香在老房子里慢慢漾开。
      沈栖雁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系着围裙搅动锅底,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在他肩头铺了层碎金。
      这画面太像“家”,沈栖雁鼻子一酸,又红了眼眶。
      “怎么又哭啦?”江昱白盛了碗粥转身,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心疼又无奈,“粥要凉了,快过来。”
      沈栖雁吸吸鼻子走过去,江昱白舀起一勺吹了又吹,才递到他唇边。
      粥是温热的,暖了胃,更暖了心。
      沈栖雁吃完小半碗,摇了摇碗:“我自己来。” 江昱白没松手,笑说:“你刚哭过,手会抖,我喂你。” 沈栖雁垂眸,任他一勺勺喂,却在江昱白手腕擦过自己时,悄悄用指节勾住他的小拇指。
      饭后,江昱白陪沈栖雁去画室。
      推开门,那幅“春日老巷”还在画架上,颜料未干的地方泛着微光。
      江昱白从背后环住他,轻声问:“想怎么改?我听你的。”
      沈栖雁握住他的手,在画布上点了点:“这里,添个抱着绣球花的人。”
      江昱白蘸了颜料,依言画下。
      笔锋落下时,沈栖雁说:“这是我们。” 江昱白笑着应:“对,是我们,以后每幅画里,都要有我们。” 颜料在画布上晕开,把“我们”两个字,染成了最鲜艳的春色。
      夜里,沈栖雁被噩梦惊醒,冷汗浸透睡衣。
      江昱白瞬间醒过来,揽住他发抖的肩:“别怕,我在。”
      沈栖雁扑进他怀里,哭着说梦见自己再也握不住画笔了……
      江昱白吻去他的泪,把人抱得更紧:“不会的,我也不会让你失去画笔。就算真到那一天,我就是你的画笔,你的手,陪你画完所有春天。”
      沈栖雁呜咽着点头,在他怀里渐渐睡去,这夜的梦,终于有了温柔的底色。
      次日清晨,江昱白比沈栖雁早起,迅速洗漱了一下,就站在床边,看着沈栖雁的睡颜,眼中浸满温柔。
      江昱白轻手轻脚带上房门,阳光斜斜照进厨房。
      他翻出了围裙,系上时,布料摩擦声都轻得怕吵醒沈栖雁。
      他给沈栖雁煮了一碗面,面条在锅里咕嘟冒泡,江昱白又煎了个溏心蛋。
      蛋黄半凝固的状态,是沈栖雁最爱的模样。
      他把餐具摆好,转身去喊人,却发现沈栖雁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正望着他笑。
      “怎么醒了?”江昱白快步上前,沈栖雁踮脚环住他脖颈,声音还带着晨起的黏糊:“闻到香味啦……“
      “来,吃点,吃完了,我带你去老房子那看看。”江昱白将那碗面端到沈栖雁面前。
      沈栖雁端着面,筷子戳了戳溏心蛋,蛋黄的流心顺着蛋白往下淌,像一幅天然的画。
      吃完面,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老房子走。
      春日的风裹着槐花香,沈栖雁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和江昱白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推开门,老房子的木门“吱呀”轻响,门楣上的铜铃晃出细碎的响。
      沈栖雁一眼望见院角——他曾经画过无数次的老槐树,如今枝桠间竟缀满了淡紫色的绣球花,是他最爱的颜色。
      “你什么时候……”沈栖雁转身,江昱白正从身后掏出个小木牌,上面刻着“春日不迟,我们不散”。
      “偷偷种的,想着等你回来,能给你个惊喜。”江昱白把木牌挂在树杈上,风一吹,木牌轻撞树干,发出温柔的响。
      沈栖雁眼眶发热,伸手抱住江昱白。
      老槐树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层轻柔的纱。
      “进去看看画室吧。”江昱白牵起他的手,推开积灰的门。
      画室里,画架上还摆着多年前未完成的“春日老巷”,只是颜料旁多了支新笔、半盒未拆封的颜料。
      沈栖雁走上前,指尖抚过画布,江昱白从背后环住他:“接着画吧,这次,我陪你把所有春天都画完。”
      沈栖雁拿起笔,江昱白研墨。
      笔锋落下时,他在老巷的残垣边添了丛绣球,在青石板路上画了两个并肩的身影。
      江昱白看着画,轻声说:“这是我们。” 沈栖雁笑着点头,颜料在画布上晕开,把“我们”染成了最鲜活的春色。
      暮色漫进画室时,沈栖雁靠在江昱白肩头小憩。江昱白望着未完成的画,轻声说:“以后每个春天,我们都回来。老房子会记得我们的故事,我们也会把每个春天,都过成画里的模样。”
      沈栖雁嗯了一声,呼吸渐渐绵长。
      这一夜,老房子的月光很温柔,照着相拥的两人,照着画纸上未干的颜料,照着他们终于圆满的、关于春天的约定。
      夜里,沈栖雁被江昱白抱回卧室。
      他迷迷糊糊间,听见江昱白在耳边说:“别怕,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沈栖雁笑着蹭了蹭他的颈窝,在满是安全感的怀抱里,沉入温柔的梦。
      次日清晨,沈栖雁缓缓醒来。
      窗外,老槐树的枝桠上,绣球花正开得灿烂。他握住江昱白的手,轻声说:“我们的春天,开始了。”
      江昱白笑着点头,与他并肩站在窗前,“以后每个春天,我都陪你。”
      老房子的故事,在这个春日重新书写,而他们的爱,将在每一个四季轮回里,长成老槐树般的繁茂与坚韧,把平凡的日子,都酿成最甜的糖。
      饭后,两人去老房子后院。
      沈栖雁惊讶的看着这一切,江昱白在背后环住他:“等我把整个后院种满你喜欢的花,就画进新作品里吧。”
      沈栖雁笑着应,指尖抚过花苞:“就叫《铭记那个春天》。”
      回到画室,江昱白研墨,沈栖雁提笔。
      手微微发颤时,江昱白的手覆上来,带着温热的力量。
      宣纸上,墨色渐渐晕开,是老房子的轮廓,是他们相拥的剪影,是藏在岁月里终于圆满的、属于两人的春天。
      暮色漫进窗时,沈栖雁靠在江昱白肩头小憩。
      江昱白望着未完成的画,轻声说:“以后每幅画,都要这样一起画。”
      沈栖雁嗯了一声,呼吸渐渐绵长——这一次,他的梦不再有风雨,只有江昱白和永远鲜活的春天。
      夜里,老房子的油灯亮起。
      沈栖雁握着江昱白的手,在画纸上添了颗星星。“这是你。”他说,“在国外时,你就是我梦里的星光。”
      江昱白吻他发梢,把人抱得更紧:“现在,我是你身边的星光,永远照亮你画画的路……”
      那句卡在江昱白的喉咙里的“我爱你”终究说不出来。
      老房子的故事还在继续,每一道梁木、每一寸阳光,都记得他们的誓言。
      “江昱白,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你,你会怎样。”沈栖雁问道。
      “我会哭的很惨的。”江昱白回道。
      沈栖雁望着江昱白,喉间泛起酸涩,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他的衣角。
      “可我更怕……”沈栖雁声音发颤,“你守着这老房子,守着回忆,会被过去困住,再也走不出来。”
      江昱白愣住,随即覆上他的手,指腹摩挲他的掌心:“栖雁,不要说这么难听的话,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带着你我的过往,把我们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但我不想你只活在回忆里。”沈栖雁红着眼眶,“我想你能……能遇见新的春天,新的……”
      “没有你的春天,不是春天。”江昱白打断他。
      沈栖雁就这么愣愣的望着他,良久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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