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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问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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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揽着苏婉儿的手臂紧了紧,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方才那声惨叫来得突然,穿透了楼下的喧嚣,带着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原本沉迷于赌局的人们都愣了一瞬,随即又被新的骰子声、吆喝声盖了过去,仿佛那声惨叫不过是幻听。
“师兄……”苏婉儿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林墨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红楼里的气息太过诡异,金迷纸醉之下,藏着的是让人脊背发凉的阴翳。
林墨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却落在了引路小童的身上。
那小童像是没听见那声惨叫一般,脚步未停,只是腰间的玄铁腰牌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衬得他那张尚带稚气的脸,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到了。”小童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指向一扇雕花木门。
门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门环是纯金打造的,做成了貔貅的模样,吞金食银,倒也应景。
“三问在此进行,进去吧。”小童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眼神在林墨和苏婉儿身上各扫了一眼,那目光里似乎带着审视。
林墨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与门外的喧嚣隔绝开来。门内的光线不算明亮,几盏宫灯悬在梁上,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外面的酒气、脂粉香截然不同。
房间不大,正中央摆着一张梨花木桌,桌后坐着一个女子,一身月白襦裙,正是方才在四楼雅楼见过的秋菊。她面前放着一盏茶,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的表情。
“林公子,苏姑娘,请坐。”秋菊抬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方才在雅楼里那般震惊的人不是她。
林墨和苏婉儿在桌前坐下。苏婉儿偷偷打量着秋菊,见她虽穿着朴素,却气度沉稳,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平和,深处却像是藏着什么,让人看不透。
“红楼的‘三问’,不问金银,不问来历,只问三样东西。”秋菊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答对了,方能上楼见楼主。
答错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墙角的阴影,那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被黑布盖着,轮廓有些吓人,“后果,想必两位也清楚。”
林墨点头:“请讲。”
秋菊放下茶盏,第一问便掷地有声:“林公子既是医谷中人,想必医术了得,那就问医吧。”
“但说无妨。”
“敢问林公子,医谷的‘回春手’,能活死人,肉白骨,可若是心死了,还能回春吗?”
这个问题出乎林墨的意料。
他原以为会是关于医理、药材的难题,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近乎哲学的问题。
他沉吟片刻,答道:“回春手能治外伤,能活脏腑,却治不了心。心死之人,如灯灭,油尽,纵有通天医术,也难回天。”
秋菊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但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看向苏婉儿:“苏姑娘,第二问,问你。
“你腰间的药囊里,有一味药,名为‘忘忧草’,据说能让人忘却烦恼,可若是烦恼本就刻在骨头上,忘忧草还能有用吗?”
苏婉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药囊。
忘忧草是她临行前,师父特意让她带上的,说此药能安神定志。她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忘忧草能麻痹神经,让人暂时忘却痛苦,可就像伤口结了痂,底下的肉依旧在疼。烦恼刻在骨头上,便是深入骨髓,忘忧草只能暂缓,不能根治。”
秋菊看着苏婉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移开目光,看向两人:“第三问,也是最后一问。你们来红楼,是为了《白囊经》残卷,可若是这残卷上的医术,是以牺牲无辜者为代价换来的,你们还要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砸在林墨和苏婉儿的心头。《白囊经》是医谷失传的宝典,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回残卷,可秋菊的话,却让他们陷入了沉思。
林墨眉头紧锁,他想到了红楼里那些传闻,赌手筋脚筋的亡命徒,笼中的狐狸和枯骨,还有方才那声凄厉的惨叫。如果《白囊经》的背后真的藏着如此黑暗的秘密,那这残卷,还能称之为宝典吗?
苏婉儿也面露难色,她学医是为了救人,若是这医术沾了无辜者的鲜血,那便违背了她的初心。
秋菊静静地看着他们,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喧嚣声。
良久,林墨抬起头,目光坚定:“医道,以救死扶伤为根本。若是《白囊经》的医术需要牺牲无辜者,那它便不再是医书,而是邪典。这样的残卷,医谷不要,我林墨,也不屑要。”
苏婉儿也跟着点头,眼神同样坚定:“师兄说得对。我们学医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助纣为虐。”
秋菊听到这个答案,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她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像是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好,三问已毕,两位随我来吧。”
她说着,站起身,推开了房间另一侧的一扇小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楼梯,盘旋向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沿着楼梯往上走,空气中的沉水香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走到尽头,又是一扇门,与楼下的雕花木门不同,这扇门是用白玉做的,上面雕刻着流云纹,在宫灯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秋菊推开白玉门,侧身让开:“楼主在里面等你们。”
林墨和苏婉儿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布置与二楼雅楼有些相似,却更加奢华。墙壁上挂着名家字画,角落里放着各种奇珍异宝,地上铺着整张的白狐裘,踩上去软绵绵的。
枫凌月依旧斜倚在竹藤软榻上,只是此刻她手里没有拿酒壶,而是拿着一卷书,正看得入神。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墨和苏婉儿身上。
那双眼睛很美,像秋水,像寒星,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和审视。她穿着的红衣在这满室的奢华中,显得格外耀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既温暖又危险。
“医谷的人,果然有些意思。”枫凌月放下书卷,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三问都答得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
林墨拱手:“楼主过奖。我们来此,是为了《白囊经》残卷。不知楼主可否割爱?”
枫凌月挑了挑眉,拿起一颗葡萄,在指尖把玩着:“《白囊经》残卷,确实在我这里。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林墨问道。
枫凌月的目光落在秋菊身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我要你们治好她。”
林墨和苏婉儿都愣住了,看向秋菊。
秋菊的脸色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条件。
苏婉儿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秋菊,伸手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她皱起眉头:“秋菊姑娘的脉象沉涩,郁结不通,体内似乎有旧伤,而且……”她顿了顿,“而且她的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像是受过极重的外伤,还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已经深入骨髓。”
林墨也上前查看,片刻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种毒很奇特,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让人痛苦不堪,却又不会立刻毙命。至于这外伤,似乎是多年前留下的,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想要根治,很难。”
枫凌月的眼神暗了暗:“我知道很难。但我相信医谷的医术。只要你们能治好她,《白囊经》残卷,双手奉上。”
林墨看着秋菊,又看了看枫凌月,沉吟道:“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就算没有《白囊经》残卷,我们也会尽力。不过,这毒和外伤都非同小可,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材。”
“时间不是问题,药材我这里都有。”枫凌月很干脆地说道,“红楼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药材。你们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林墨点了点头:“好。我们会尽力而为。”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斗,还夹杂着桌椅碎裂的声响。
枫凌月的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来,今晚还真有人不想让我清静。”
她拍了拍手,一个黑衣小厮立刻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听候吩咐。
“去看看,是谁在闹事。”枫凌月的声音冷了下来,“告诉他们,在红楼里撒野,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是。”黑衣小厮领命而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却变得有些紧张。林墨和苏婉儿都感觉到,今晚的红楼,恐怕真的不会平静了。
枫凌月重新拿起书卷,却没有再看,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红衣在她身上轻轻飘动,像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罂粟,美丽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