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气质》叙昙

10、第10章

　　[喀嚓。]

　　姚斯拍下了战后伤痕，远在统战部高层会议室里，伯恩山折断了手里一支烤漆钢笔。

　　会议室剑拔弩张，动静传出室外，一度波及到候事厅，令研判组的调查员纷纷有些坐立难安。

　　副官李眉林起身走动，望一眼这场由作战组和研判组长官出席的高层会议，决定暂时离开处理要务。

　　作为黑睛白虎成型的新人类，李眉林有着与其长官李绒乡如出一辙的白发，发梢带点挑染的黑，身姿魁梧秀拔，是统战部少有的女性副官。

　　有研判组黑睛白虎的主副两级在前，作战组里，伯恩山犬和西高地犬的主副两官，登时就显得有些势弱。

　　两组掌权者的原型，在实战方面力量悬殊，所以当初政府颁布委任的时候，仿佛两个部组位置错乱，没少引起一阵质疑。

　　高层的考量难以摸清，研判组和作战组之间，大概也很难相互理解。

　　就比如此刻，李眉林跟随钟副官接洽工作，态度始终冷峻高傲，直到进入作战部，看到身着制服的兰戚坐在办公室里，表情才稍微有所松动。

　　招编狼王这一举动，对统战部来说，可谓是浓墨重彩的一笔。那股根植在伊比利亚狼血统里的强悍，使生来慕强的她哪怕对伯恩山的地位颇有微词，也对他麾下的兰戚保持了一份尊重。

　　兰戚端一杯春拂茶，领襟镶一颗风纪扣，一身典雅含蓄，荡尽焦躁之风，眼观预想中的伯恩山并没有出现，毫无遮掩地透露出遗憾。

　　钟西高递来一封档案袋。

　　“别失望，兰戚。看情况上面的会议远没有结束，这次的工作由我和你对接。”

　　通过虹膜扫描，完成身份核验，一行人走进化验室，里面，穿着白衣的研究员四处走动。

　　低温环境降低菌群活跃度，零下摄氏度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炼奶味，在摆满生物检材的地方很是违和。

　　既然进入研判组地盘，钟西高便把解说权让渡出来，李眉林手握资料解释。

　　“研判对象是一只由蜜獾进化而来的人类，近期在街上摆摊营业，做出的黑暗料理，使附近居民集体中毒。”

　　“我们在送检的提拉米苏中提取到一种病菌，这种病菌，并非如外面所称的生蛋液变质，而是曾广泛存在于蜜獾家族，准确来说，一种名为布鲁氏菌引发的病毒。”

　　研究员展示食物检材，兰戚简单看了一眼，“所以这就是你们认为他保留兽性缺陷，据此推断他存在返祖迹象的理由？”

　　李眉林没有否认，直视兰戚眼睛，“虽然现在还没下结论，但危险因素不容忽视，新人类返祖会对城市秩序构成威胁，这是高层共识。”

　　她斟酌言辞道，“退一步讲，即便现有证据不能证明他故意投毒，‘零脂’身上，还有其他令人诟病的地方。”

　　钟西高笑了起来，似乎想到有趣的事，“这名蜜獾自称‘零脂’，原来钟爱烘焙的时候，会在小吃街一带摆摊，现在痴迷糕点秘方，经常造访知名餐厅的后厨偷师。”

　　兰戚翻动档案，“这么一说，确实令人诟病。”

　　走出化验室依旧很冷，李副官暗暗抚了抚胳膊，三年前离开高海拔针叶林后，温室型的圈养便令她的御寒能力一落千丈。

　　跟前兰戚衣冠楚楚，似有要事提前离开，李眉林遗憾瞥扫了一眼，钟西高察觉这些，请她喝一盏热茶再走。

　　期间戳穿她的想法。

　　“你若是指望兰戚慷慨解衣那就错了，比起怜香惜玉，他更注重衣冠周整，这是他的秩序敏感，至今没有人能够挑战。”

　　喝着作战组的热茶，李眉林难得没再摆谱，甚至谦虚请教，“兰先生走得这样快，竟如此敬业，这就准备行动了吗？”

　　钟西高摇摇头，“应该是为家事吧。”

　　李眉林意味不明，“家事？”

　　钟西高：“对啊，家庭琐事嘛，一群狼同居，哪能没有摩擦。听说狼二和狼四闹出龉龃，兰戚回去，还得择机给做思想工作呢……”

　　李眉林：“兰先生内外兼顾，事业家庭统统操持，果然是一位称职的狼群领袖。”

　　车辆驶离政地，兰戚确确实实准备回家。

　　三天前被玻璃瓶砸地惊醒的时候，兰戚便觉察到狼裔间的关系是如何焦灼。

　　例如“衣领锁喉”，“好狠”，“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以及卷福明明窘迫却高调的那声“没错，我嫉妒你身材很久了，见不惯你这副健美的模样”的对话，给多年来融洽和谐的内部关系撕开了一角破绽。

　　以至于狼王开始反思，他堂堂老大做得不够格，忽略了成员之间的点滴不愉快。以防家庭矛盾愈演愈烈，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挤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维系集体感情。

　　答案还没有明确，但这种思量已经影响到生活，在卷福看来，最明显的感触就是，兰戚逗留在家的时间变长了。

　　灶间燃着温柔文火，餐桌摆着纽荷尔脐橙，卷福，也就是此刻的程襄剥着橙皮。

　　当兰戚把一碗肉枣松饼汤摆在面前，解下围裙，挽起衬衫袖料，坐在餐桌前敲电脑的时候，程襄可谓百感交集。

　　暖汤浸满松饼纹理，不小心咬一口，香味就会填满舌腔。

　　程襄清楚地记得，不久前在极地冰箱图成型后，为了把行为合理化，她在转醒脱身的前一秒钟急中生智，用眼红檀狼身材的语录，解释了遮起他那副惹眼胸肌的奇怪举止。

　　按照现有规律，画出开篇图以后，穿漫和转醒都是不可控的。

　　剧情推进到篇末画面，赶在醒来前，她能秉着有始有终的原则，把檀狼这关过了就不错了，便没来得及管顾，被她吵醒的兰戚看了，该对他们如何作想。

　　站在全知视角的高地俯瞰纲要，她对剧情的通晓程度，仅限于纲要上标记的任务节点，以及丝缕串联起各道任务的生活线索，所以狼裔们的精神面貌和思维图景，她做不到知之甚详。

　　这事想想也罢，她只是个画漫画的，能把剧情梳理好就够了，没必要照顾到这么多细节。

　　她迅速进入角色，向兰戚询问这趟收网剩余豹徒的任务，为什么没通知自己参加，表情透露出隐隐不服。

　　兰戚分出眼神，“很简单的一件事，罗敷他们去就够解决了，不需要浪费那么多人手，但如果说，你非常乐意前往，我当然也不会阻止。”

　　程襄转了转碗里的银匙，“倒也不是，就是最近感觉筋骨松散，想找些对手陪练一下。”

　　“陪练？”兰戚搁下工作，为这个理由感到好笑，“我不就是现成的吗。”

　　极轻的一声陈述，话音甫落，程襄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便被劈至颈动脉的杀意惊得一震。

　　面前兰戚骈指成刀，避险的惯性使她迅疾后仰，突然激活的反应速度中，程襄明白他要试她有无长进，越发拿出精力对待。

　　迅速避开一记攻击，程襄踩上凳面，腾登高脚凳使她占尽地理优势，一个跃下，作势将兰戚碾跪在地，膝关节抵住了男人腰背，还没敬出锁颈招式，腾地就被他一手翻面拍牢在椅面。

　　脑后，掐住后颈肉的手略微收紧，在她疼得嗷一声喊出来前，兰戚扶稳椅子，把她连椅带人推回了餐桌。

　　“下次偷袭对手前，掂量一下被反攻的危险再决定动手，否则遇到别人，可不一定有我这样心慈手软。”

　　程襄感到挫败，就顺势埋头去剥脐橙，兰戚转过话锋，语气跟着松缓起来。

　　“别灰心卷福，后期有更合适你的任务，我不会让他们出尽风头。”

　　四头狼里，被照顾更多的看似是卷福，但程襄清楚，属于卷福的能力绝不会被埋没。程襄满意答好，放下折磨脐橙的手，跑到厨房直接切块，不忘端着果盘借花献佛。

　　“二哥亲手挑选的果品，老大赏脸尝尝看？”

　　这句话里，两道称呼亲昵依旧，没有丝毫尴尬别扭，兰戚笑了笑，想到卷福和罗敷先前的关系，那股欲拨还浓的顾虑很快打消。

　　这天兰戚早早回家，程襄错过一顿早饭却又惊喜饱餐一顿，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款待。

　　她吃完早饭刷完碗，做过一遍消食操后，接着去转呼啦圈锻炼，期间偶尔抬起手腕，有意无意地观察时间。

　　她这样留意时间，还源于睡着前在画稿篇末，看到的那截手机界面。

　　和以往角色特写的画面不同的是，这次的篇末图没有明确角色，只展现了一截躯体部位，凭称呼判断，那是卷福收到的一条消息。

　　模模糊糊的昵称下，消息来自某位狼裔，话题正正经经，然而发来的照片，却足以使刚刚被荞春姐褒奖的她瞳孔地震。

　　画得一手清汤寡水的程襄，唯恐口碑就此崩塌，唯恐更新通不过审核，在继扭转冰箱锁鲜图后，再一次趟雷救自己于水火。

　　锻炼消耗精力，程襄回到房间躺下，盖上被子前，摸到手机，提起精神再看一遍。

　　很难想象她这样严阵以待躺在床上，只是要等一条消息。

　　眼看依旧毫无动静，她便漫无目的地刷起资讯，五分钟后，迎着房门清脆的解锁声音，兰戚写完了例会纪要。

　　客厅里，罗敷汇报事情顺利完成，兰戚道了声辛苦，观察到他喉结边突兀出现的创口贴。

　　罗敷一语揭过，将此归结为搏斗的时候被豹徒所伤，“没事，轻微划伤而已。”

　　兰戚没深究，“家里有医药箱，不想感染病菌的话，还是要记得给伤口消毒。”

　　姚斯回到房间更换外裤，却没着急换掉上衣，他坐在床尾蜷缩脚趾，迟疑片刻，不紧不慢点开了绿色图标的通讯软件。

　　翻到某个灰椰头像，敲一行字，在相册里挑选一番后便点击发送。

　　一声清晰的提示音把被窝里浅睡的程襄吵醒，程襄鲤鱼打挺坐起来，迎着手机莹亮的光，看到来自枫狼的消息。

　　[姚斯：来自三哥的腹肌战损，坐等安慰。/图片.配图/]

　　照片背景模糊，内容却很晃眼。被手攥紧揭起的衣角下，块垒分明的腹肌上出现丝缕伤痕，轻微得仿佛再晚一秒就要痊愈，偏他还好意思博取安慰。

　　线条往下隐秘危险，烧得程襄脑海沸腾冒泡，她嘟囔一声“没羞没臊”，打开提前下载的修图软件，手指翻飞捣鼓片刻，反手就给他回敬过去——

　　[叮咚。]

　　很愉悦的一声提示音，姚斯牵唇点开消息，看到了一则被简单修改的原图返图。

　　还是那张照片，就是多了一些涂鸦线条。

　　这种简单的涂鸦处理，让他想起之前在商场零食区的时候，货架上那种带着设计巧思的面包包装：一只手拉起包装白底，衔接起来的透明纸后，露出里面的块状面包，活脱猛男揭衣，赢得不少女孩追捧选购。

　　商家用商品碰瓷腹肌，如此博眼球的方式，此刻竟是倒反天罡。好好一幅奢侈腹肌，一下子被埋汰成面包，视觉冲击减弱，美感大打折扣，姚斯眉心蹙起。

　　这时，对面的配文如约而至。

　　[卷福：那就隔空犒劳一下，投喂一袋腹肌面包。]

　　很干净的一句话，没有表情符号，没有语气注脚，却令他瞬间笑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