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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神州帝国(一百零三)天下风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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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节度使林辅庆的飞鸽急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兵部尚书洪仁杰的心湖。翌日大朝,洪仁杰率先出列,声音洪亮却难掩震惊与愤怒,高声宣读岭南急报内容。念罢,他怒不可遏,厉声质问满殿朱紫:“我大唐允藩镇养兵,是为守土安民!岂是为私斗抢地,效那山野草寇行径?!”
御座之上,年轻的皇帝李弘熙在听到“山大王”三字时,眉头瞬间拧成死结。一股阴沉的戾气笼罩了他年轻的脸庞,眼神锐利如刀,杀机隐现。“山大王……”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语气冰寒刺骨。
“喜公公,”李弘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传前几日抵京的岭南使者上殿!”
大太监刘喜躬身领命,尖细的嗓音穿透大殿:“宣——岭南道广州府府丞程达贵觐见——!”
满朝文武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只见程达贵佝偻着身子,头颅深埋,几乎不敢呼吸,战战兢兢地小跑至丹墀之下,“哐当”一声重重跪倒,额头触地,声音发颤:“微臣岭南道广州府府丞程达贵,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李弘熙年轻却极具威压的声音响起,“给诸位臣工说说,你们岭南道与越王、巴川,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臣遵旨!”程达贵抖抖索索地爬起来,依旧不敢抬头,仿佛地上有金砖吸引。他深吸一口气,按照林辅庆奏折的脚本,开始陈述......最后,他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补充道:“贼军……贼军常将‘天道罚恶’挂在嘴边,其行事……其行事做派,酷似……酷似昔年暴乱之逆贼……黄巢!”
“一派胡言!”恭王李承旭如被踩了尾巴的猛虎,暴喝出声,怒指程达贵,“黄巢逆贼早焚于三涂山!你这是栽赃我李唐宗室!其心可诛!”
“哎~皇兄,”李弘熙抬手制止,语气听不出喜怒,“让程府丞把话说完。恭王爷刚直不阿,程府丞不必惊惧,据实奏来便是。”他目光如炬,紧盯着程达贵。
“诺!微臣……微臣句句属实,绝不敢欺君罔上!”程达贵汗如雨下,声音更抖了。
“这绝无可能!”兵部尚书洪仁杰也忍不住惊愕出声,“三涂山那场燎原大火,黄巢逆党绝无生还之理!”
“洪尚书,”大理寺卿何文钦沉稳出列,拱手道,“此事虽骇人听闻,但并非全无可能。其一,战后清理,确未寻得黄巢及其核心党羽毙命之铁证;其二,我大理寺安插于南方的眼线,近月来屡有密报,称发现疑似黄巢‘天道军’残部活动的踪迹。”
“朝廷恩策还不够吗?!”李弘熙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架乱颤,年轻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红,“为了安抚地方,快亏掉一年税赋了!哪里还有土壤容那黄巢妖孽霍乱民心?!”
“陛下息怒!”御史大夫陆孝羽连忙出列,“并非朝廷方略不佳,实乃……实乃地方执行之中,难免……难免生出些差池……”
“差池?!”李弘熙霍然站起,目光扫过群臣,“什么问题?!为何早不奏报?!非要等到民怨沸腾,刀兵相见才说?!尔等食君之禄,便是如此为君分忧的吗?!”
“臣等罪该万死!陛下息怒!”满殿文武齐刷刷跪倒一片,山呼请罪,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李弘熙胸膛剧烈起伏,强压怒火,缓缓坐回龙椅,声音低沉下来:“平身!议事!解决问题!”
“谢陛下隆恩!”众臣起身,个个面色凝重。
刑部女尚书罗淑瑰,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冷静:“启奏陛下,此次‘南民北填’国策推行,经刑部比部司详加审计核查,发现各地在‘迁徙路费’名目下,普遍存在擅自加征、盘剥克扣之弊。数额不等,手段不一。臣以为,此等苛政,或是引发此次各地民变之主因之一。”
“好!好哇!”李弘熙怒极反笑,脸色由红转青,“朕的刀,看来还不够利!才砍了几百颗贪官污吏的脑袋,就又有人迫不及待要试试朕的刀锋了?!明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现牢狱中的贪官污吏,无论品级,全部拉去朱雀大街,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臣等遵旨!”罗淑瑰、陆孝羽、何文钦齐声领命,肃杀之气弥漫。
“吏部!”李弘熙目光转向吏部尚书韦瑞辉,“即刻着手,火速补足地方缺员!新官上任,前三年不得于原籍任职!司封司、考功司,给朕好好反省!给天下百姓,选合格的父母官!”
“臣遵旨!”韦瑞辉额头见汗,连忙应下。
户部尚书关书志出列奏道:“陛下,此次民怨,户部亦有详察。岭南百姓,安土重迁,尤重祖地祖坟。许多家族百年未曾迁徙。臣斗胆进言,北填之策,当以自愿为基,辅以切实优厚之利,五湖四海之民,自会前往中原。”
“臣附议。”老相崔元礼率先表态。
“臣附议。”礼部尚书柯汉昌、鸿胪寺卿武修文等纷纷出列。
“准奏!”李弘熙权衡片刻,点头应允。
崔相再次出列,神情肃穆:“陛下,关于剑南道联合巴川道火拼岭南道一事,老臣以为,朝廷当立即下旨严令调停!责令越王李弘杰、巴川节度使安守义,即刻退出岭南,归还所占州县!”
兵部尚书洪仁杰眉头紧锁:“崔相,巴川、剑南此刻兵锋正盛,刚吃下的肥肉,岂肯轻易吐出?”
“若此等公然侵吞邻道之举,朝廷都无力制止,日后政令,还有谁会遵从?!”崔相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
礼部尚书柯汉昌忧心忡忡:“可若措辞过激,激怒了剑南、巴川这两个拥兵自重的强藩,恐……恐生不测之变啊!”
李弘熙脸上显出犹豫之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
“那越王何等势力?!”中央将军陈盛忍不住厉声插话,“丘北就在他眼皮底下,聚起数万流民,建起村镇武装,他会毫不知情?!他出兵‘助剿’,为何偏偏就遇不上这支‘势大’的叛军?!依末将看,所谓黄巢再现,越王、巴川资助贼军以谋私利,绝非空穴来风!”
“更需补缴的巨额税赋,至今也未入库……”户部尚书关书志低声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李弘熙脑中瞬间串联起巴川的“恭顺”奏报、林辅庆的告急、程达贵的指控、以及迟迟未到的巴川税款……他猛地再次拍案而起,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帝王的决绝与怒火:
“着尚书省即刻拟旨!”
“一、令陇右节度使凤天翔、山南西道节度使刘松,即刻整军,陈兵巴川边境!施压安守义,迫其退出岭南,回防藩属!”
“二、令山南东道节度使卢博文、淮南道节度使覃泰来、江南东道节度使钱俊惠、江南西道节度使江书睿,各率本部精锐,限十日内驰援林辅庆!务必助其守住广州!”
“三、严令越王李弘杰、巴川节度使安守义,即刻率军返回各自属地!滞留岭南一日,视同谋逆!后果自负!”
“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速速行动!”
“臣遵旨!”尚书令魏儒远躬身领命,神情凝重。
“退朝!”刘喜尖利的声音宣告了这场风暴会议的结束。
戊时二刻,长安城笼罩在沉沉夜幕下。一只只携带皇帝严旨的信鸽,从兵部密笼中振翅高飞,目标各道节度使府邸。
四日后,陇右、山南东道、淮南、江南东西两道……旌旗猎猎,鼓角争鸣,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军队离开驻地,如同汇聚的钢铁洪流,从北、东、南三个方向,朝着帝国最南端的广州奔腾而去。若从九天俯瞰,这浩荡的兵锋,宛如数条愤怒的巨龙,扑向岭南的烽烟之地。
然而,并非所有指令都被忠实执行。山南西道治所,节度使刘松接过飞鸽传来的圣旨,只草草扫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他随手将那张承载着皇帝意志的绢帛,轻飘飘地掷入身旁熊熊燃烧的火盆中。火焰瞬间吞噬了明黄的绸缎和朱红的玺印。刘松转过身,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继续搂着怀中的美娇娘,寻欢作乐。
长安的旨意已出,四方的兵锋已动。但忠诚与野心,服从与阳奉阴违,在这帝国版图上交织碰撞。一场牵动整个帝国神经、规模空前的南国大战,伴随着信鸽的羽翼和马蹄的烟尘,正式拉开了它那沉重而血腥的帷幕。天下风云,为之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