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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神州帝国(一百零二)一推倾岭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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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道,广州城,节度使府邸。
砚山、文山两县陷落的消息如同惊雷炸响。然而,岭南节度使林辅庆听完急报,第一反应并非询问叛军详情,而是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他眼中燃烧的并非对匪患的忧虑,而是被冒犯的狂怒!
“李弘杰!定是李弘杰这厮在背后捣鬼!”林辅庆对着心腹幕僚愤怒咆哮,“砚山逃民去了丘北,丘北就冒出个什么‘济世堂’,转眼就攻下我两座县城!天底下哪有这般巧事?!这分明是越王蓄养私兵,图谋不轨!”
他不再犹豫,立刻铺开奏折,笔走龙蛇,字字如刀,将一顶“私蓄流民、豢养叛军、意图谋反”的大帽子狠狠扣在越王李弘杰头上。奏折写就,他厉声喝道:“八百里加急!直送长安!本帅要派使者向陛下告这越王的御状!”
使者怀揣着这封充满火药味的奏折,飞马出城,绝尘而去。
紧接着,林辅庆展现了岭南霸主的决断。他点齐了麾下最精锐、名震南疆的“五府经略军”两万,又调集五万府兵,共计七万大军,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浩浩荡荡地离开广州,杀气腾腾地直扑刚刚陷落的文山县!他要用雷霆之势,碾碎叛军,更要向越王展示岭南的獠牙!
林辅庆的大军刚有集结的苗头,潜伏在广州的巴川暗桩便已将情报化作飞鸽腿上细小的竹管,振翅飞向遥远的渝州。
渝州巴川郡主府,沉香阁。
郡主李姣捏着密信,明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与得意。她依偎在情郎巴川节度使安守义的怀中,巧笑倩兮:“安郎,看来我们以前是高看这位林大节度使了。他这般火急火燎地出兵,不正是送上门来给我们做局的好机会么?”
“做局?”安守义虽然隐隐感觉这是个大机会,但具体如何操作,一时还未想透,“姣儿郡主的意思是?”
李姣坐直身体,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待我即刻修书一封给皇叔越王李弘杰。请他通知黄巢,在砚山、文山一带的丛林深处,用他们最擅长的山林伏击战术,袭扰、消耗林辅庆的精锐五府经略军!待将其锐气磨尽,士卒疲惫,便佯装不敌,一路败退,将林辅庆这条骄横的大鱼,引入越王地界——戎州丘北!在那里,以逸待劳的越王主力与我们巴川援军合力,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歼灭林辅庆!务求最大可能干掉此人!而后……”她红唇勾起一抹冷艳的弧度,“我们三家,便可瓜分这偌大的岭南道!”
“三家瓜分?”安守义一愣,随即又惊又喜,“这里面…还有我们巴川的份?”
“安郎,你傻呀!”李姣掩口轻笑,眼波流转,“没我们的好处,前面费尽心机做这么多,难道是瞎忙活不成?”她靠近安守义,低声道:“我会在信中告诉皇叔,岭南林辅庆势大,此次倾巢而出,明为剿匪,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觊觎他越王的富庶地盘!所以,为免皇叔孤军奋战,更免于事后被朝廷扣上‘藩镇私斗’的恶名,我巴川节度使安守义,将亲率三万精锐玄甲军南下支援!与越王合力夹击岭南叛逆!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皇叔岂有不欣然接受的道理?”
安守义听完,只觉豁然开朗,心潮澎湃!他一把搂住李姣,放声大笑:“妙!绝妙!”两日后,安守义点齐三万黑甲森然的玄甲军,铁流滚滚,悄然南下。
与此同时,越王府邸。
越王李弘杰立于窗前,手中捏着李姣的飞鸽传书密信。窗外风景依旧,他深邃的目光却穿透了时空。他缓缓抿了一口清茶,脸上无悲无喜,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掌控棋局的从容。他转身,对侍立一旁的副将淡淡下令:
“快马传信黄巢,令其依计行事,务必诱敌深入丘北。”
“点齐剑南西川军、滇甲军,全军开拔,目标——丘北!”
“诺!”副将躬身领命,迅速转身离去,王府中立刻弥漫开金戈铁马的肃杀气息。
六日后,文山县郊外五十里。
一支约三千人的黄巢军“仓皇”出现在岭南军前锋的视野中。这支队伍衣甲不整,旗帜歪斜,正是溃败之相。岭南五府经略军,作为林辅庆倚重的王牌,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见状更是骄横。双方甫一接触,黄巢军象征性地抵抗了不到两刻钟,便“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地向砚山方向的茂密丛林深处逃窜。
“哼!乌合之众!”坐镇中军的林辅庆接到前锋捷报,嘴角泛起得意的冷笑。叛军如此不堪一击,更坐实了他心中“此乃越王指使”的猜想,同时也滋长了轻敌之心。“追!给本王碾碎他们!直捣丘北巢穴!”他长鞭一指,意气风发。
已成骄兵的岭南大军,尤其是那两万擅长水战平原厮杀的五府经略军,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砚山、文山交界处那莽莽苍苍、地形复杂的原始丛林。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溃败的逃亡路线,每一步都踏入了黄巢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
丛林中,杀机四伏!绊马索、陷坑、涂毒的竹签、悬挂的滚木礌石、从树冠和岩缝中射出的冷箭……黄巢军如同山林中的鬼魅,神出鬼没。他们利用地形,分割袭扰,打了就跑。岭南军空有精良装备和勇猛,却在这陌生的丛林战场有力无处使,阵型被不断割裂。惨叫声、战马悲鸣声、滚木撞击声此起彼伏。精通水战却不擅山地丛林作战的五府经略军死伤惨重,士气急剧跌落。
黄巢军则严格遵循“诱敌深入”的策略,不断示弱,且战且退,始终吊着岭南军的胃口。林辅庆被这牛皮糖般的战术和巨大的伤亡激得暴跳如雷,严令各部不顾一切追击!他誓要将这些“越王的爪牙”彻底碾碎!
整整一昼夜的追击与缠斗,疲惫不堪、伤亡不小的岭南军,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入了戎州地界——丘北!
当林辅庆终于意识到地形变化,心中警铃大作,准备下令重新集结整顿时,已经晚了!
呜——!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闷雷,骤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丘北谷地四周的山坡密林中,刹那间竖起无数旌旗!剑南西川军的赤旗、滇甲军的玄色战旗,如同怒涛般涌现!越王李弘杰的主力大军,早已在此严阵以待,布下了天罗地网!
“中计了!”林辅庆脸色剧变,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刚想下令全军收缩,发动决死冲锋,试图撕开一个缺口,又一个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
北方的地平线上,骤然腾起一片遮天蔽日的烟尘!一面巨大的玄黑色“安”字大纛迎风招展!如同钢铁洪流般的巴川玄甲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出现在岭南军的侧翼和后方!那森然的黑甲、如林的长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巴川玄甲?!安守义?!”林辅庆惊愕不已,瞬间明白了所有!这根本不是剿匪,这是越王与巴川联手给他设下的死局!他环顾四周,只见麾下士卒经过丛林苦战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又被三方大军合围,军心瞬间崩溃,脸上充满了绝望!
“突围!向广州突围!快!”林辅庆再无半分战意,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聚集起身边还能指挥的亲卫和部分精锐,如同困兽般,向着兵力相对薄弱的东南方向——广州的方向,发起了亡命的冲锋!巴川玄甲军和越王联军并未死命阻拦这条“生路”,他们的目标是尽可能多地歼灭岭南军的有生力量,而非立刻擒杀林辅庆本人。
在丢下了无数尸体和辎重后,林辅庆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杀出了重围,头也不回地向着广州方向疯狂逃窜。他一面逃,一面急令信使向邻近各道节度使发出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同时,数只携带紧急求援奏章的信鸽,也扑棱着翅膀,带着岭南道节度使最后的哀鸣,奋力飞向遥远的长安。
然而,就在林辅庆亡命奔逃的同时,越王李弘杰、巴川节度使安守义以及黄巢的军队,并未停歇。他们挟大胜之威,以雷霆万钧之势,兵分多路,沿着林辅庆溃败的方向,向着广州以西的广阔岭南道腹地,发起了迅猛的平推!沿途州县,或望风而降,或被联军轻易攻破。短短时间内,广州以西,近半个岭南道的土地上,已然变换了旗帜。一场由砚山小吏追捕逃民引发的火星,终于燃成了燎原大火,这天下的格局,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