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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特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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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暗流涌动,心中掀起滔天骇浪,蛰伏已久的狼被唤起野性,月西楼寸寸逼近,直视着盛云锦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端倪。
可盛云锦就淡淡地看着他。
漂亮的桃花眼如同花瓣,眼尾的痣如一点朱砂,眉眼含情,迤逦一地春色。
月西楼伸出手,试图抚摸盛云锦白皙温热的脸颊,却被盛云锦躲开,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问道:“为什么想要我下跪?”
是报复吗?
可失忆的帝王不该如此恨他。
盛云锦理所应当道:“因为我一看见你,就讨厌你,想要欺负你。”
月西楼一愣,旋即失笑。
看来他是真够混账的,谁都不记得,却还记得讨厌自己,想要欺负回来。
月西楼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失望还是别的。
盛云锦没有恢复记忆,也不怕他,自然敢提出这样的胆大妄为的要求。
盛云锦直言:“而且朕是皇帝。”
所以你跪我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看你不爽,就欺负你。”说完,盛云锦冷哼一声,扭头不搭理月西楼。
那小模样真是可爱的紧。
“好好好,让你欺负。”月西楼笑起来,揉了揉盛云锦脑袋,哄孩子一样说道,“陛下乖,别胡闹了,还是喝药吧。”
盛云锦不喝,闹脾气似的说:“你为什么不跪我?”
月西楼:“因为你舍不得我跪呀。”
盛云锦疑惑:“什么意思?”
既然盛云锦不记得了,明厌知道的真相也不多,如今的主动权在他手中,月西楼觉得自己或许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反而显得他心虚,让盛云锦以为,自己对他图谋不轨,想要杀他。
所以月西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道:“陛下不是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盛云锦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面上依旧装的天真无辜:“什么?”
月西楼勾唇浅笑:“我们就是情人,还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所以陛下舍不得让我跪下。”
简直荒谬!
这人满口谎话,嘴里没有半分实话。
当年两家父母确实口头承诺过,但那是两家生下一男一女的情况下,他们是两个男人,这婚约自然也就作罢。
盛云锦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漂亮的桃花眼瞪圆了,红唇微张,满眼不可置信。
“你别胡说八道,休要辱我清誉。”
月西楼理所应当道:“我说陛下,天地良心,我可没有骗您,臣对天发誓。”
盛云锦手足无措道:“我师兄说了,我们是仇人,三年前我刺了你一剑……”
月西楼理所应当道:“那时我们闹矛盾,分手时互捅一剑,太正常不过了。”
盛云锦:“……可我掉下悬崖,是你见死不救……”
月西楼微微沉思,然后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盛云锦顺势道:“所以你不是我的情人,别骗我。”
月西楼沉吟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前几日你参与围猎,却被刘家逼近密林之中,他们派了三百死士杀你。我知道后,想要借他们的手,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于是冷眼旁观。
当时你被围杀,你站在悬崖边上,步步后退,我怕你掉下去,这才朝你射箭,却没想到让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直接从崖上跳下去。”
有些事情迟早盛云锦都会知道,还不如现在月西楼直接说了。
这件事情,月西楼心里实打实的愧疚,所以也不掩饰自己的内心了,看着盛云锦怔住的模样,他干净利索地承认错误。
“阿锦,我错了。三年前你刺我一剑,三年后我射你一箭,如此也算扯平了。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你也忘记往事,就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以后不逼你了,你信我,我也信你,我们再不相疑。好不好?”
在月西楼看不见的角度,盛云锦的指甲狠狠陷入血肉,疼痛让他掩盖住心里的波涛汹涌讽刺嘲弄。
扯平?
忘记?
不相疑?
盛云锦心里嗤笑不屑。
若三年前,月西楼就如现在一样,真的信他,或许盛云锦就无需拖着一副残体呕心沥血的算计,或许他就不会只剩下这点伶仃的寿命,或许他就无需背负别人的口诛笔伐,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
可月西楼不信他。
三年前他们关系是这样要好,月西楼都不信他,将他狠狠推进深渊。
三年后的月西楼更不会相信自己,所以盛云锦也不信他。
即使满心愤懑,他还得和月西楼虚与委蛇,装出一副不相信的冷漠表情:“你不会是仗着我失忆,故意欺负我吧。”
“不会欺负你了。”月西楼心里一酸,承诺道,“以后都不会欺负你了。”
他会把盛云锦捧在手心里,好好地爱护,刀光剑影,争权夺利,都让他来守着盛云锦。
“我不信你。”
月西楼直到无奈:“知道你不信我了,我们先喝药吧,马上就凉了。”
盛云锦这才想起来自己药没喝,皱眉道:“那你别让我喝药了,就说明你向着我,我就相信你。”
月西楼:“……那你还是别信我了,趁热把药喝了吧。”
盛云锦冷哼:“不过如此。”
月西楼:“……”
见月西楼不为所动,盛云锦只得慢吞吞地伸手够药,月西楼却躲开了,盛云锦眼前一亮:“你答应了?”
月西楼:“……我亲自喂你。”
动作熟练地舀起一勺药,喂到盛云锦唇边。
“来,喝吧。”
盛云锦“啧”了一声,喝下去,小脸瞬间皱巴成一团,眉头紧锁,苦的眼泪都出来了,眼尾也成了胭脂色,盛云锦恨不得把药全部打翻。
“我不喝了,太苦了。”
月西楼又喂了一勺,将果子递到盛云锦唇边,哄着道:“吃个果果,就不苦了,等马上出去,我带你去吃宝祥斋的糕点蜜饯,都是你喜欢吃的。”
盛云锦就着月西楼的手,咬了一口果子,甜腻的汁水充满口腔,一下子压下苦味,眼睛都亮了。
等喝完药,盛云锦把果子都吃完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依旧嘴硬:“虽然你给我吃果子,但不代表我会跟你回去,你别想贿赂我。”
月西楼:“嗯嗯嗯,你最有原则了。”
盛云锦:“别拿哄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
月西楼轻笑出声,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好歹没有戒备,刚想说话,却见盛云锦脸色倏地的一白,身体狼狈地往前扑去,月西楼下意识想去扶,却被盛云锦猛地推开。
艳红的唇微微张着,鲜血不断地溢出,盛云锦抓着床沿,猛的吐了一口鲜血。
红到发黑的血液,触目惊心,盛云锦疼的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眼泪簌簌落下。
“阿锦,阿锦……”
盛云锦似乎有些失神,理智也变得迷糊,死死地抓着月西楼的衣襟,怔怔地看着他。
“我……我……”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地哭。
月西楼的心脏都揪起来了:“明厌,明厌!”
就在院中的明厌听见声音,心疼的不行,可他没有办法,要想抑制五感不失,要想活下来,就得忍受这样的痛苦。
月西楼将人抱在怀里,低声哄着:“乖陛下,好阿锦,忍一忍,马上师兄就来了啊。”
盛云锦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
月西楼低下头:“你想告诉我什么,阿锦,你说,我听着。”
泪眼带着茫然,痛苦拉扯他的每一寸神经,他的身体如同千百根钢针,将他瞬间扎透成马蜂窝,手指死死的抓着月西楼的衣襟。
这位似乎永远都不会惊慌失措,手握乾坤的帝王,失神道:“哥哥……我好疼啊……”
“月西楼,我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疼的盛云锦想要蜷缩起自己,恨不得拿刀抹脖子,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着他,不能死,得活着,要活着。
月西楼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伸出手慌张地去擦盛云锦的眼泪:“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好阿锦,哥哥在这里,马上就不疼了……”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门口的明厌神色复杂地看着盛云锦。
月西楼看见了门口的明厌,焦急地问:“为什么阿锦喝完药,会变成这样?明厌,你给阿锦喝了什么?”
明厌强逼着自己移开目光,眼圈发红道:“他想活着,就得喝这样的药,月西楼,我没办法,我救不了他。”
月西楼喃喃自语道:“可你是大盛最好的神医。”
明厌道:“我不是了。”
他连自己的师弟都救不了,算什么神医。
月西楼心疼的快要碎掉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盛云锦抱的紧一点,再紧一点。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明厌摇头:“我问过他,他不肯说。再多的,我也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如果再这样折腾下去,莫说是长命百岁,便是明年春日都不一定能见到。”
月西楼形容不出来自己何等滋味,只觉得天崩地坠不过如此,眼圈红的彻底。
月西楼低声问:“是因为我吗?”
明厌道:“这次跳崖,断了他大半生机,我已无能为力,只能书信一封与我师弟,希望他能在南疆,寻找逢生之法。”
“月西楼,算我求你,你放过他吧。”
“别再折腾他了,他的身体实在受不住。”
明厌不懂朝局,只知道月西楼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否则盛云锦也不会以命相搏,也要让月西楼愧疚,装作失忆,也要月西楼帮自己。
可他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月西楼神色复杂痛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道:“好。”
怀里的盛云锦已经晕过去,眼角泪水划过,被月西楼擦拭而过。
明厌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放到月西楼面前,他道:“这药喝着痛苦,起码保他暂时性命无虞,半月一次,不可多喝。药方还有需要的草药,以及我给他准备的丹药都在里面,你好生保管。”
月西楼不解地看着他:“你这是……”
明厌:“你带他走吧。”
月西楼:“你信我?”
明厌强忍着眼眶的酸涩:“不是我信你,而是我信他。”
“阿锦从小到大身体不好,却懂事的让人心疼。平常五六岁的孩子,磕破点皮都要哭好久,可他被扎的满身都是金针,却从未喊过一声疼,见我红了眼眶,还要来安慰我。他喝过世间最苦的药,明明苦的眼泪流出来,却还要笑着说,师兄,我不苦的,你别担心。”
“从前我以为他性子如此,不愿多言。可是刚才,我听见他在你面前喊疼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