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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跳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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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离去,刘湾招来自己的手下,低声道:“都安排好了吗?”
帝王狡猾多疑,身边用的人,都是以前潜邸时的老人,根本安插不进去人手。为杀死帝王,刘湾甚至动用了身边的暗棋。
一颗藏了足足十多年的棋子,可谓是下尽血本。
这次,绝对让盛云锦有去无回。
手下道:“丞相放心,三百死士伏击,只要皇帝踏入断生涯的地界,必死无疑。”
看着天边暗淡的太阳,刘湾心里燃起一道火焰,那是他膨胀的野心。
“传本相的命令,诛杀暴君者,待他日事成,封万户侯,赏黄金千两。”
这是何等的荣耀?
手下神色激动,立马跪下:“属下定不辱命。”
刘湾捋了捋胡子:“月西楼呢?”
手下道:“在军帐里喝酒,看样子似乎并不想插手这件事情。”
刘湾颔首:“杀身之仇在前,利用算计在后,月西楼没月长风那样的死心眼,可不会真的对盛云锦死心塌地,他不管不问也是情理之中。”
这并不是无端揣测,毕竟惊马一事就可以看出,月西楼是真的想杀盛云锦。
若非是大庭广众之下,怕是帝王就真的摔断脖颈了。
至于后来君臣同骑,也不过是盛云锦为迷惑自己,故意摆出来的亲昵姿态,他想要借月西楼的势力震慑自己,不让自己对他下手。
看似无懈可击,实则千疮百孔。
月西楼不插手这件事情,太正常不过。
手下:“相爷英明。”
刘湾想了一下:“以防万一,你派人时刻关注月西楼的动静,若有异常,立马来报。”
成败在此一举,月西楼这个变数,刘湾还是得小心为上。
与此同时,看着盛云锦策马离开的月西楼,回到自己帐篷后,竟坐在那里喝酒,这让长酒十分不解。
这几日月西楼为了围猎之事,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探查丞相的动机,更是暗中派了不少人往林子里去,寻找蛛丝马迹。
如今好不容易知道刘湾或许会在断生涯下手,反而不着急,在这里慢悠悠地喝酒,实在诡异。
“爷,你真的不跟着看看吗?”
月西楼斜斜地倚靠在床榻上,慢悠悠道:“外面这么多小眼睛看着我们,这样跟去,会打草惊蛇。”
长酒疑惑:“这次围猎,刘湾下了血本,陛下身边纵然有禁军和暗影卫护驾,怕是也不好收场。”
月西楼淡淡道:”那就我来替他收场。”
长酒:“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西楼道:“本王不要盛云锦死,本王只要真相。所以不急。”
月西楼得等。
等时机到了,藏在断生涯附近的暗探传回帝王遇刺的消息,他自然会带着人去。
他要盛云锦生死危难之际,不得不召唤出暗刀营护卫他周全,他要盛云锦的人和刘湾的人血拼时出现,救他于水火,也抓住他的把柄。
盛云锦不是口口声声说不知道暗刀营吗,他就捉个人赃并获,届时他再看盛云锦如何狡辩。
他要知道真相。
无论是暗刀营,还是永安之变先太子的死因。
……
“陛下,有只白狐在那!”身边的元福瞥见一抹白,连忙回禀帝王。
盛云锦夹紧马腹,接过禁军递过来的弓箭,搭弓射箭。
只听“嗖”地一声,羽箭扎进白狐的腿,鲜血染红皮毛,一边的侍卫连忙过去,将白狐收起来,高兴道:“陛下,射中了。”
盛云锦唇角浮出笑意:“关进笼子里。”
侍卫:“是。”
林子没什么异常之处,只是总会隔着不远的距离,跑出来一两只皮毛样貌上好的猎物,不知不觉中,就把盛云锦引得更深入一些。
眼看周围植被越发茂密,没了人的足迹,像是瞬间回归原始。
一边的元福劝道:“陛下,虽未寻到白虎踪迹,但天色渐晚,奴才……”
话音未落,林中传来一声虎啸,不远处的丛林就闪过橙黄色皮毛,上面还缀着黑色的条纹,不是他们寻找已久的老虎又是什么?
盛云锦见此,唇角勾起,当机立断道:“追!”
音落,帝王已策马而去。
元福见此,不再劝阻,连忙跟上去。
这样追上去百米,那只所谓的老虎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失去踪迹,就仿佛刚才听见的、看见的全都是幻觉。
天色渐晚,林子不再明晰,夕阳的余晖浸染西方天际,像是被鲜血染红。
远处传出几声乌鸦的叫声。
盛云锦勒住缰绳,漂亮的桃花眼在四周逡巡而过,肃杀冷然的环境让所有人变得焦躁不安,就连马匹也变得暴躁。
事情不太对。
“启程回去。”盛云锦命令道。
盛云锦刚准备调转马头,远处响起箭矢化破空气的劈裂之声,紧接着一支暗箭,直冲盛云锦的面门而来。
紧缩的瞳孔,让盛云锦死死地抓住缰绳,直直地盯着箭矢。
“叮——”
禁军将箭矢斩断。
昏暗的天空之中,一只绚烂的烟火轰然炸开,像是一朵盛放的花朵。
盛云锦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不是刺客的信号弹,是属于北疆月家军的信号弹。
月西楼的人就在这附近。
想必月西楼很快也会赶到。
伏击的刺客也知道他们暴露了,树林里响起簌簌响动。
禁军侍卫朝着盛云锦靠拢,以守护姿态看向四周。
“陛下——”
后面的元福低声叫了一声,不等盛云锦回头反应,余光偏见刀剑的寒光,元福抬手竟然要捅盛云锦!金戈之音响起,元福手里的剑被盛云锦挑落,咣当落在地上。干净利索的姿势,让人瞠目结舌。
侍卫迅速反应过来,趁着元福错愕之时,一剑贯穿他的心口。
“没人告诉你,暗算时,千万别叫他的名字吗。”
凌冽的刀刃照着帝王冰冷的眼眸,平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好像被背叛刺杀的人不是他一样。
“愚蠢。”
元福怔怔地看着胸口的剑,旋即冷笑:“真正的蠢货是你吧,明知道是陷阱,还非要闯进来。”
盛云锦目光闪烁,笑而不语,只是低声问道:
“元福,先太子待你不薄,为什么要杀朕?”
元福是他兄长留给他的人,本该对他忠心耿耿,可如今却要杀他。
如今想来,三年前先太子兵变,也和元福逃脱不了关系。
元福没有被发现的心虚,反而低声笑起来:“我本来就是丞相的人,奉命卧底,想杀你不是很正常吗?”
盛云锦又问:“先太子兵败,可是你走漏风声?”
元福狞笑道:“是我又如何?”
盛云锦手在颤抖,眸光越发凌厉。
“你好像很生气,可亲手杀死先太子,将他的头颅献给丞相的人不是你吗?盛云锦,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是你杀死了先太子!”
“生而不祥,刑克父母亲人,乃是天煞孤星转世。盛云锦,像你这样的人,早就死了。”
盛云锦眼神冰冷:“目前看来,该死的人是你。”
“上头有令,诛杀暴君,带回其尸体者,封万户侯,上黄金千两。愣着干什么,杀了他!”元福怒吼道。
此言一出,无异于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水,瞬间炸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死士,一涌而出。
死士眼里全是冰冷的杀意。
侍卫骚动起来,凌乱的马蹄声噪杂至极,唯有那句“有刺客,护驾”清晰至极,他们将帝王围在中间的位置,抽出腰间的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不断涌过来的刺客。
盛云锦淡淡道:“去死吧。”
音落,血光闪过,盛云锦手起剑落,元福的头颅就滚落在地。
人数差距太大,何况对面是精心培养的死士,各个武功高强,用的还都是不怕死的招数。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盛云锦当机立断道:“上马,突围!”
只听尖锐刺耳的嘶鸣声,雪魄拖着面色微白的帝王,踏碎林中杂草阻碍,带着盛云锦往深处逃窜而去。
渐渐地,守护在盛云锦身后的侍卫,被这群死士冲散,到最后,帝王身边再无其他人。
天边的云霞如血,落日的余光照在山崖上,盛云锦已走到绝路。
断生涯山风刺骨,盛云锦拖着单薄的病体站在那里山崖顶端,苍白的面容近乎透明,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安静地看着面前的死士。
月西楼带着人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长酒不由皱眉:“王爷,这太危险了,你总有其他办法试探出陛下的底线,可陛下若是不小心踩空失足,是会粉身碎骨的。”
盛云锦离山崖只有三步,不过一米距离,还不会武功,身上虽然没受什么伤,可面色难看至极。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月西楼不动,手里的弓箭指着那群刺客,箭在弦上,他道,“暗刀营肯定就在这附近,等他们出手,我们再出去救人。”
长酒只得回答:“是。”
他们带来的人不少,虽然各个武功高强,可行走时难免惊得鸟雀三两只,而这全被盛云锦看在眼底。
他知道,月西楼来了。
不枉他将计就计,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做这一场局。
这些年来,盛云锦一直调查先太子兵败原因,先太子身边的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值得怀疑,所以他不曾让元福近身伺候。
直到流光走后,元福才成了他的贴身太监,却若有似无地劝他:要他定要猎得猛虎,方显君威开始,盛云锦已经有七成把握。
将后背留给元福,就是为确定元福身份。
事实证明,他猜的很对。
至于现在,月西楼不是想要抓住自己的把柄吗?他便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月西楼救他,他愿意把真相全部相告,将所有的恩怨全部放下。
如果他漠然以对,那盛云锦就用自己的命,为月西楼对刘家的恨意,添上最后一把火。
他会跳出三足鼎立的局势,让月西楼和刘家真正的不死不休,他要做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渔翁。
“是谁派你们来的?”盛云锦冷声问道。
死士不答,死死地盯着盛云锦。
刘丞相死要见尸,他们想封侯,就得拿盛云锦的尸体去。
倘若盛云锦失足落下断生涯,会很麻烦。
盛云锦又道:“朕乃天子,若你们放过朕,朕亦可为尔等封侯。但你们今日要是杀了朕,来日真相大白,必将遗臭万年。”
只可惜这群是死士,都是服下秘药养出来的,命握在刘湾手里,盛云锦的威逼利诱完全没有用。
“陛下,你此刻投降,我等能保你全尸。”
这便是没得谈了。
死士寸寸逼近,以合围的姿态,虎视眈眈地瞧着盛云锦,他们是打定主意要活捉盛云锦。
而盛云锦不断地往后拖着,山崖边上的石子被风吹落,衣袖飞舞,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就在盛云锦即将踏空之时,一根羽箭破空而来,贴着盛云锦的脚跟,定在他的脚底下。
盛云锦这才稳住身形,没有掉落下去。
月西楼手里都是汗,他内心都在震颤,他害怕抓不到盛云锦的猫尾巴是真,更害怕盛云锦真的掉下去更是真的,于是在心里暗骂,暗刀营那群人都是废物吗,怎么还不现身救人?
危在旦夕的盛云锦,低头看着脚下箭矢,下意识顺着射来的方向,看过去,愣了一下,倏地笑开了。
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像是含着淡淡的忧伤,也没有太多的震惊,就仿佛他已经猜到答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漠然。
月西楼看不懂,也不明白,他心口漏了一拍,只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散在断生涯的风中。
“你果然不是来救我的,是来杀我的。”
那还在负隅顽抗的帝王,说完后,仿佛已经认命,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断生涯纵身一跃。
“盛云锦!!!”有人大吼,惊慌失措地冲出来。
可没人能阻止他。
雪白的衣袍散开,他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以一种绝望的姿态跳下去,然后快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