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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黑罩之下与未愈的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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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沉在硫磺池底,烫得人发慌。艾德里安挣扎着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熟悉的地狱气息——硫磺混着金属锈蚀的味道,还有点……檀香?
他猛地坐起身,肩胛骨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却在瞬间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抚平。低头一看,自己背后的残翅上,紫色流萤正亮得惊人,那些在坠落中被撕裂的羽膜正在缓慢愈合,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伊瑟克!”
艾德里安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慌忙转头。不远处的灰黑色地面上,伊瑟克静静地躺着,银白色的长发铺散在碎石上,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证明还有呼吸,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像张薄纸,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痂。
“还好……还好……”艾德里安爬过去,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刺痛,他却浑然不觉。手指颤抖着抚上伊瑟克的颈动脉,那里的搏动微弱却稳定,像风中残烛,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他这才有余力打量四周。他们似乎落在了一片荒芜的平原上,地面龟裂着,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岩层,而他们身处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坑洞边缘还残留着灼热的痕迹,显然是他们坠落时砸出来的。
最诡异的是,坑洞上方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黑色护罩,像个倒扣的玻璃碗。护罩表面流淌着暗金色的符文,将外面呼啸的地狱风隔绝在外,也将他们与这片荒芜隔绝开来。艾德里安伸手触碰护罩,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符文在接触的瞬间亮起。
“这是……”他的心脏猛地一跳,鼻尖萦绕的那丝檀香突然清晰起来,混着点傲慢环特有的黑曜石气息。
“蠢货们,下次想死别拉着圣物垫背。”
一个慵懒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艾德里安猛地抬头,护罩外的狂风卷起碎石,在半空形成模糊的人形,银灰色的长发在风中猎猎作响。
“路西法?!”
那人形没有回应,只是对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像是在打量。暗金色的符文突然在护罩上剧烈流转,形成一个复杂的印记,随即人形和声音一起消散在风中,只留下护罩上那道印记,像个嘲讽的笑脸。
艾德里安盯着那道印记,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是路西法,那个说“不掺和天堂事”的傲慢之主,终究还是出手了。这黑色护罩,恐怕就是他用力量凝结的屏障,既能挡住地狱的侵蚀,也能隔绝天堂的追踪。
“算你还有点良心。”他低声骂了一句,转身重新扑回伊瑟克身边。
伊瑟克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艾德里安屏住呼吸,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因为长时间昏迷而有些涣散,聚焦了很久才落在艾德里安脸上。
“……艾德里安?”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迷茫,“这里是……”
“地狱。”艾德里安握住他没受伤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们没死,路西法救了我们。”
伊瑟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他想坐起来,腹部的伤口却传来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别动!”艾德里安连忙按住他,“你的伤还没好。”他低头看向那道结痂的伤口,金色的痂片下似乎有微光在流动,“圣物……好像在帮你愈合。”
伊瑟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默了片刻,突然轻轻抽回手。“你不该来的。”他的声音很冷,冰蓝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像是又变回了那个面瘫天使长,“更不该救我。”
艾德里安的心脏像是被护罩边缘的碎石硌了一下,又疼又麻。圣父的法术像条冬眠的蛇,被这句话惊醒,吐着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他想说“我不是救你,是不想欠你的”,想说“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死活”,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乐意。”
伊瑟克的身体僵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这里不安全。”他转移话题,目光扫过护罩外的荒芜,“米迦勒的人可能会追来。”
“追来又怎样?”艾德里安挑眉,故意凑近他,黑眼睛里的嘲讽像淬了毒的针,“难道你指望用你这副快散架的身体打一架?还是说,你想再被捅一剑,彻底死透?”
伊瑟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再说话。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隐忍疼痛。
艾德里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泄了。他想起路西法说的话,想起那些被尘封的真相,想起眼前这个人是怎样跪遍天梯,怎样被扯断翅膀,怎样用最残忍的方式保护了他百年。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护罩上流动的符文,“我不该……说那些话。”
伊瑟克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没睁眼。
艾德里安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水晶瓶——里面装着他带出来的那瓶金血。他拧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往伊瑟克的嘴唇上倒了一点。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唇角滑落,伊瑟克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原本苍白的脸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克里斯汀还在等我们。”艾德里安收起瓶子,摸出一块黑色的灵魂结晶——这是他和克里斯汀约定的通讯工具,只要注入力量,就能让对方感知到大致方位,“我通知她。”
他将一丝力量注入结晶,黑色的石头瞬间亮起红光,在护罩内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结晶震颤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嗡鸣,证明信号已经传了出去。
“她会来吗?”伊瑟克突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她不是你。”艾德里安哼了一声,语气里的刻薄淡了许多,“她答应过我的事,从来不会反悔。”
伊瑟克没再说话。护罩内陷入沉默,只有外面的风声穿过护罩,发出呜呜的声响。
艾德里安靠在护罩内壁,看着伊瑟克安静的睡颜。他的伤确实在好转,不仅是腹部的剑伤,连背后那些狰狞的旧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的地方脱落下来,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虽然依旧扭曲,却不再流血。
艾德里安自己的身体也是如此。肩胛骨处的圣物跳动得越来越温和,残翅上的紫色流萤虽然不如之前明亮,却稳定了许多,扇动时的疼痛感几乎消失了。
“圣物……到底是什么?”他忍不住问,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伊瑟克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护罩上的符文,显得有些虚幻。“是……天堂的本源碎片。”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传说能净化一切黑暗,也能……治愈一切创伤。”
“包括你的翅膀?”艾德里安追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伊瑟克沉默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那里的旧伤虽然在愈合,却依旧是两个丑陋的凹陷,没有任何要长出新翅膀的迹象。“不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被圣父亲手摧毁的东西,圣物也无能为力。”
艾德里安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他说不出话。
这个人,到底承受了多少?
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伊瑟克。
伊瑟克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试图挣扎,却被艾德里安抱得更紧。“别动。”艾德里安的声音闷闷的,埋在他的颈窝,“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愤怒,更像是一种……无措。伊瑟克的体温很低,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檀香混着金血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像某种失而复得的信仰。
圣父的法术还在作祟,胸腔里的恨意像泡沫一样不断冒出来,却在触碰到伊瑟克体温的瞬间破灭。艾德里安死死抱着他,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不是坠落后产生的幻觉。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憋了太久的问题,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为什么让我恨了你这么久?”
伊瑟克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了艾德里安的肩上。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艾德里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怕你……更疼。”
怕你知道真相后,会为我心疼,会为我愤怒,会不顾一切地冲向天堂复仇,最后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怕你知道我用你的恨当保护色,会觉得被欺骗,会连这最后的联系都不肯给我。
更怕……你知道我从未恨过你,却依旧选择留在地狱,选择彻底忘记我。
这些话,伊瑟克没有说出口,却像电流一样,顺着拥抱的温度,传进了艾德里安的心里。
艾德里安的眼眶彻底红了。他收紧手臂,将脸埋得更深,任由眼泪浸湿对方的银发。原来那些被他视为残忍的冷漠,全都是小心翼翼的守护;原来那些被他唾弃的谎言,全都是无可奈何的温柔。
“笨蛋……”他哽咽着骂,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恨意,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你这个……大笨蛋……”
伊瑟克没有反驳,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护罩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引擎声——是克里斯汀那辆改装过的地狱摩托,排气管发出的轰鸣声在荒芜的平原上格外刺耳。
“艾德里安!你个混蛋没死就吱一声!”克里斯汀的吼声隔着护罩传进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艾德里安猛地从拥抱中惊醒,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在抬头的瞬间换上了惯常的刻薄表情。“吵死了!”他对着护罩外喊,“再嚷嚷就把你摩托车的零件拆下来喂地狱犬!”
护罩外的引擎声停了。克里斯汀的红头发出现在护罩边缘,她瞪着里面的两人,猩红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了然的笑意取代。“哟,这是抱上了?”她挑眉,语气里的调侃像硫磺烟一样呛人,“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艾德里安的耳朵瞬间红了,慌忙松开抱着伊瑟克的手,嘴硬道:“胡说八道!我是看他快死了,帮他顺顺气!”
伊瑟克也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他别过头,看向护罩外的荒芜,耳根却悄悄红了。
“顺气需要抱得这么紧?”克里斯汀嗤笑一声,走到护罩前,伸手摸了摸表面的符文,“路西法这老东西的手艺不错啊,连米迦勒的圣光都能挡住。”她顿了顿,看向艾德里安,“能打开吗?我带了吃的和伤药。”
艾德里安这才想起护罩的事。他走到护罩边,学着路西法刚才的样子,将手按在那道暗金色的印记上,注入一丝圣物的力量。符文瞬间亮起,护罩像融化的冰一样,从印记处开始消散,露出外面灰黑色的天空。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艾德里安扶着伊瑟克坐起来,尽量避开他的伤口。
“你的信号呗。”克里斯汀把一个巨大的背包扔进来,里面滚出几瓶硫磺啤酒和半块记忆面包,“不过说真的,你们俩的坠落动静可真不小,我在暴怒环都看到光了——跟炸药桶爆炸有的一拼。”克里斯汀蹲下来,掏出个铁皮罐子,里面装着墨绿色的药膏,“这是‘蚀骨瘴’提炼的,能加速天使伤口愈合,黑市老板说对圣光灼伤特别管用,就是味道冲了点。”
艾德里安接过药膏,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比地狱沼泽的淤泥还难闻。“这玩意儿能往伤口上抹?”他皱眉,怀疑克里斯汀是想趁机报复。
“爱用不用。”克里斯汀挑眉,把药膏塞给他,转身去检查伊瑟克的状况,“喂,面瘫天使长,感觉咋样?还能喘气不?”
伊瑟克没理她,只是看着艾德里安手里的药膏,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不用了。”他低声说,“圣物的力量……足够了。”
“逞强。”艾德里安拆开药膏盖子,不由分说地挖了一大块,小心翼翼地往他腹部的伤口上抹。药膏接触到金色痂片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细小的白烟。伊瑟克的身体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银发,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
“疼就说一声。”艾德里安的动作放得更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烫得像触到了烙铁。他这才发现,伊瑟克的体温正在升高,像是在抵抗药膏的刺激,又像是圣物和药膏的力量在体内冲撞。
“没事。”伊瑟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压抑的喘息,“继续。”
艾德里安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药膏抹完时,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被一层墨绿色的薄膜覆盖,金色的痂片开始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连周围的淤青都淡了许多。
“还真管用。”艾德里安有些惊讶,把药膏盖子拧好,“多少钱?回头还你。”
“记着你的金血瓶就行。”克里斯汀靠在护罩残留的边缘,叼着根硫磺烟,“说真的,你们俩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破平原上吧?米迦勒的人要是真追过来,路西法这护罩撑不了多久。”
艾德里安看向伊瑟克,后者也正在看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多了些询问的意味。这还是百年以来,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对视”——没有法术的阻隔,没有身份的对立,只有两个劫后余生的人,在荒芜的地狱平原上,商量着未来的路。
“先回暴怒环。”艾德里安开口,声音很稳,“木屋虽然破,但至少隐蔽。而且圣剑还藏在地窖里,那玩意儿说不定还有用。”
“回暴怒环?”克里斯汀皱眉,“你忘了米迦勒的人还在查圣剑下落?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艾德里安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算计的笑,“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会往傲慢环跑,或者躲进贪婪环的黑市。谁会想到我们敢回原地?”
伊瑟克轻轻点了点头:“可行。但需要准备些东西——天堂的追踪法术对圣物有感应,我们得找‘暗影石’屏蔽气息。”
“暗影石我有。”克里斯汀从背包里掏出个布袋,里面装着十几块黑色的石头,正是之前用来暂时压制圣剑圣光的那种,“早料到你们用得上,黑市涨价前囤的。”
艾德里安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总是骂骂咧咧的女人,其实比谁都细心。“谢了。”他说,语气真诚了许多。
“少来这套。”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等你们俩彻底和好,记得请我喝‘灵魂特调’就行——要加双倍硫磺的那种。”
提到“灵魂特调”,艾德里安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他想起伊瑟克第一次喝那玩意儿时皱紧的眉头,想起自己当时还嘲笑他“天使就是娇气”,现在才知道,那时的伊瑟克刚从蚀圣水里被拖出来,连呼吸都带着疼,却还是强撑着喝了半杯。
“会的。”伊瑟克突然开口,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意,“加三倍硫磺都行。”
克里斯汀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哟,面瘫天使长会开玩笑了?看来真是没死透!”
艾德里安也跟着笑了,笑声在荒芜的平原上回荡,驱散了不少沉重的气息。
休息了半天,伊瑟克的体力恢复了不少,已经能勉强站起来。艾德里安想扶他,却被他轻轻避开。“我自己能走。”他说,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艾德里安没再坚持,只是放慢脚步跟在他身边。克里斯汀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开路,引擎的轰鸣声吓跑了附近徘徊的地狱犬。黑色的暗影石被他们攥在手里,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圣物散发的光芒,确保不会被天堂的人追踪到。
回暴怒环的路比来时难走得多。他们避开了主要的通道,专挑荒芜的戈壁和废弃的矿道走。伊瑟克的脚步很慢,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口,金色的血时不时会从绷带里渗出来,但他始终没吭声,只是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歇会儿吧。”走到一处废弃的冶炼厂时,艾德里安终于忍不住开口,指着角落里一堆还算干净的干草,“这里隐蔽,能歇脚。”
伊瑟克点了点头,没再逞强,靠着墙壁慢慢坐下,闭上眼喘息。艾德里安蹲在他身边,掏出水壶递过去——里面装的是克里斯汀特制的“硫磺泉水”,加了点灵魂碎片调味,据说能补充体力。
伊瑟克喝了一口,眉头瞬间皱紧,显然是被那股刺鼻的味道呛到了。“这是什么?”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好东西。”艾德里安挑眉,故意也喝了一大口,咂咂嘴,“克里斯汀说这玩意儿比你们天堂的圣水还好,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伊瑟克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却没再吐槽,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像是在品尝什么珍贵的饮品。
克里斯汀靠在摩托车上,看着角落里的两人,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被担忧取代。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收音机,调到最低音量,里面正播放着最新的新闻:
“……米迦勒大人宣布,将悬赏千万圣光石捉拿叛逃天使伊瑟克及失序者艾德里安,并称两人携带的圣物具有极大危险性,任何恶魔发现其踪迹,均可就地格杀……”
“……贪婪环领主发布声明,称已封锁所有通往傲慢环的通道,誓要将叛逃者拦截在暴怒环境内……”
“……有匿名消息称,圣父已亲自下令,若无法活捉,可摧毁圣物,不必留情……”
克里斯汀关掉收音机,看向艾德里安:“情况不太妙。米迦勒是铁了心要置你们于死地,连圣父都惊动了。”
艾德里安的脸色沉了沉。他不怕米迦勒的追兵,也不怕地狱的恶魔,但“摧毁圣物”这四个字,像根刺扎在他心上。圣物不仅是他的保命符,更是伊瑟克用翅膀换来的希望,绝不能被摧毁。
“加快速度。”他站起身,扶着伊瑟克站起来,“必须在他们形成合围前回到木屋。”
伊瑟克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暗影石。他能感觉到,圣物正在体内发出微弱的共鸣,像是在预警,又像是在积蓄力量。
接下来的路,他们走得更快,也更惊险。在一处峡谷里,他们遇到了一小队米迦勒的银甲士兵,幸好克里斯汀反应快,用摩托车撞翻了两个,艾德里安趁机用噬光刃切断了另外几个的圣光来源,伊瑟克则用仅剩的力量凝结出寒冰,冻住了他们的退路,三人才得以脱身。
战斗结束后,伊瑟克靠在岩壁上剧烈喘息,腹部的伤口再次裂开,金色的血染红了墨绿色的药膏。艾德里安看着那抹刺目的金色,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我都说了让你别逞强。”他一边用绷带重新包扎,一边低声骂,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没事。”伊瑟克抓住他的手,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坚定,“快到了,对吗?”
艾德里安抬头,看向峡谷尽头那片熟悉的铁锈色天空——暴怒环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嗯,快到了。”他说,声音很轻,“再坚持一下。”
终于,在第二天清晨,他们看到了那间熟悉的木屋。屋顶的铁皮依旧歪歪扭扭,门口的台阶上还留着艾德里安踩出的浅坑,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坠落和追杀,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到家了。”艾德里安轻声说,扶着伊瑟克走进木屋。
克里斯汀把摩托车停在门口,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确保没有被人跟踪。“我去地窖看看圣剑。”她说,转身走向木屋角落的暗门。
艾德里安扶着伊瑟克坐在那张缺腿的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温水。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铁锈味和干草香,让人心安。
“感觉怎么样?”他问,坐在伊瑟克对面的地上,仰头看着他。
伊瑟克的脸色好了许多,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好多了。”他说,目光落在艾德里安背后的残翅上,紫色的流萤在光线下亮得惊人,“你的翅膀……”
“还能飞。”艾德里安耸耸肩,故意扇动了一下,虽然还是有点疼,但已经比之前灵活多了,“说不定过阵子还能长出新羽毛,比你那对没了的好看。”
伊瑟克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像是在笑。“嗯。”他轻声说,“会的。”
就在这时,克里斯汀从地窖里冲了出来,脸色难看的像吞了硫磺石。“不好了!”她手里拿着块破碎的暗影石,声音发紧,“圣剑不见了!”
艾德里安和伊瑟克同时站起来。“什么叫不见了?”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沉,“我明明藏在麻袋后面,还用暗影石盖住了!”
“麻袋被人翻开了,暗影石全碎了,地上只有个剑鞘!”克里斯汀把破碎的暗影石扔在桌上,“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伊瑟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是米迦勒的人。”他低声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他们早就来过了,故意没惊动我们,就是为了等我们自投罗网。”
艾德里安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冲到门口,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了银色的光点,正朝着木屋的方向移动,越来越近。
是银甲士兵。
是米迦勒的追兵。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逃掉。
艾德里安握紧了手里的噬光刃,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他看向伊瑟克,对方也正在看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平静的坚定。
“看来……又要打架了。”艾德里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带着疯狂的笑。
“嗯。”伊瑟克点了点头,从墙角捡起一把克里斯汀备用的短刀,紧紧握在手里,“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克里斯汀也掏出了□□,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正好试试新换的枪管,据说能打穿天使的铠甲。”
木屋外的风声越来越急,银色的光点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和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开始,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战斗。
但这一次,艾德里安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看着身边的伊瑟克,看着他紧握着短刀的手,看着他冰蓝色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圣父的法术还在体内,但那些恨意已经彻底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并肩作战的决心,和那句迟到了百年的、藏在心底的话。
“伊瑟克。”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嗯?”
“打完这架……”艾德里安的黑眼睛里闪着光,像落满了星星,“我们去人间看看吧。听说那里的春天,有比天堂还好看的花。”
伊瑟克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冰蓝色的眼睛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冰雪初融,像星辰坠落。
“好。”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言为定。”
木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圣光的气息开始弥漫。艾德里安握紧噬光刃,伊瑟克举起短刀,克里斯汀上好了霰弹。
三人相视一笑,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并肩作战的勇气。
或许他们最终还是会失败,或许他们永远也到不了人间的春天,但至少此刻,他们站在一起,为了彼此,为了真相,为了那些被辜负的时光,拼尽全力。
这就够了。
圣光终于冲破了木屋的门,银色的洪流涌入。艾德里安嘶吼着冲了出去,紫色的流萤在他身后炸开,像道耀眼的闪电。
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