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瘫天使长是我前男友》夏棠漱雪

28、囚牢月光与坠落的翅膀

　　今晚天堂的月光比地狱的血月冷得多。艾德里安贴着白玉栏杆滑行，斗篷的边缘扫过雕花的柱础，带起细碎的圣光尘埃——那是天使们的气息，纯净得像淬了冰的玻璃，刺得他喉咙发紧。暗影披风的效果正在减弱，布料下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烫，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

　　“百年了，巡逻路线居然没变。”他低骂一声，借着一座天使雕像的阴影躲起来。三个银甲士兵正列队走过，长矛上的圣光照亮了他们胸前的徽章——那是米迦勒的鹰徽，尖锐的鹰嘴正对着艾德里安藏身的方向。

　　他记得这条路。上一次踏足这里时，他还穿着二翼天使的银甲，跟着伊瑟克去圣物库清点库存。那时的月光也是这样落在栏杆上，伊瑟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翅膀的边缘泛着柔和的蓝光，他说：“艾德里安，别总踩着我的影子走，会摔跤。”

　　而现在，他踩着同样的月光，却在躲避曾经的同僚，像只偷食的老鼠。

　　穿过三座拱廊，大牢的轮廓在云雾中浮现。那是座嵌在岩壁里的建筑，黑曜石的墙壁上刻满了禁锢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在流动着圣光，形成密不透风的网。艾德里安的心跳突然加速，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伊瑟克真的在这里面吗？像路西法说的，被当成异端囚禁着？

　　他绕到牢门侧面的死角，这里是当年维修通道的入口，只有高阶天使才知道。暗影披风彻底失效了，皮肤的灼痛感越来越强，肩胛骨处的旧伤开始抽痛，那里藏着的圣物似乎在呼应外界的圣光。

　　“必须快点。”艾德里安咬着牙，从靴子里摸出噬光刃。短刀接触到符文的瞬间，黑曜石墙壁上的圣光突然熄灭了一块，露出后面的暗门。他闪身钻进去，门在身后自动合拢，将追兵的脚步声隔绝在外。

　　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不是恶魔的黑血，是天使的金血，甜得发腻，像融化的蜂蜜。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沉，握紧短刀加快脚步，靴底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的轻响，在空旷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大牢比他想象的更森严。每扇牢门都是用狱火玄铁打造，上面镶嵌着七颗圣光石，符文在石头间流转，形成不断变化的锁，士兵的数量也远超预期，每隔十米就有两个守卫。

　　“不对劲。”艾德里安贴着石壁挪动，“米迦勒到底有多怕他逃出去？”

　　他数着牢门的编号，直到看到最深处的那扇。和其他牢门不同，这扇门没有镶嵌圣光石，而是缠绕着七道粗壮的锁链，锁链上的符文泛着暗红色的光——那是“蚀圣咒”，专门用来腐蚀天使的圣光，比狱火玄铁更恶毒。

　　透过栅栏的缝隙，艾德里安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伊瑟克被吊在半空中，手腕和脚踝都锁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钉在石壁里。他上半身没穿衣服，背后的伤痕狰狞得像被撕碎的蛛网，原本该是翅膀的位置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金血正顺着锁链滴下来。

　　而他整个人浸泡在一个半人高的石槽里，槽里的液体已经变成了浓稠的金红色。那些液体正在冒泡，每一次沸腾都让伊瑟克的身体剧烈颤抖，锁链勒进他的皮肉里，露出森白的骨茬。

　　“伊瑟克！”艾德里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从没想过会看到这样的景象——那个永远挺拔、永远冷静的六翼天使长，此刻像个破败的布偶，头无力地垂着，银色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颈间，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石槽里的液体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伊瑟克的身体猛地弓起，金血从他的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进水里。他似乎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焊死了一样，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该死的！”艾德里安扑到牢门上，噬光刃砍在锁链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但蚀圣咒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锁链上的符文突然爆发出红光，反弹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开裂，短刀差点脱手。

　　“这是……天界最高级的禁锢咒。”他看着锁链上流动的红光，心一点点沉下去。这种咒语需要七位高阶天使同时加持，除非拿到米迦勒的信物，否则根本无法解开。

　　他尝试着呼唤，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伊瑟克，醒醒。是我，艾德里安。”

　　没有回应。石槽里的金血还在冒泡，伊瑟克的头垂得更低了，颈间的血管清晰可见。

　　艾德里安的眼睛红了。原来那些所谓的“轻伤”，都是这样的酷刑换来的？他每周强撑着去地狱看自己，是带着一身的伤，还是刚从这石槽里被拖出来？

　　“我恨你……”一句恶毒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艾德里安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圣父的法术还在作祟，像条毒蛇缠在心脏上，只要他流露出一点心疼，就会被狠狠咬一口。

　　但这次，他忍住了。他死死盯着石槽里的伊瑟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制住翻涌的恨意：“等着，我一定救你出去。”

　　他转身往回跑，靴底踩在金血洼里，留下一串金色的脚印。必须找到钥匙——米迦勒的信物，很可能在他的书房里。艾德里安的脑海里闪过天堂的地图，米迦勒的书房在东翼塔楼，那里守卫森严，但他知道一条通风管道可以直达。

　　通道里的守卫比来时多了一倍。艾德里安靠着大屠杀那次对地形的摸索，在阴影里辗转腾挪，好几次差点被巡逻队发现，全靠噬光刃暂时切断圣光才得以脱身。肩胛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圣物的跳动越来越快，像要破体而出。

　　“快到了。”他喘着气，爬上通风管道的入口。管道里狭窄而黑暗，只能匍匐前进，金属壁摩擦着他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不敢停，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伊瑟克多受一分罪。

　　米迦勒的书房比想象中简朴。除了巨大的书桌和书架，只有墙上挂着的一把圣剑——那是他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着宝石，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艾德里安从通风口跳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目光立刻被书桌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个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米迦勒的鹰徽，旁边压着一串钥匙，钥匙柄上同样刻着鹰徽。

　　“找到了。”艾德里安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冲过去抓起钥匙和徽章，转身就想跑——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书架后的阴影里站着的人。

　　米迦勒。

　　他穿着银白的铠甲，铂金色的短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六对翅膀在身后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像淬了冰的利刃。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匕首上的圣光照亮了他冰灰色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像结了冰的湖面。

　　“艾德里安。”米迦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百年不见，你倒是学会了闯空门。”

　　艾德里安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握紧了手里的钥匙：“让开。”

　　“让开？”米迦勒轻笑一声，匕首指向他的胸口，“让你带着那个叛徒一起逃？还是让你把圣物的秘密公之于众，让天堂成为三界的笑柄？”

　　“他不是叛徒！”艾德里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圣父的法术突然爆发，胸腔里的恨意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是你们诬陷他！是你们毁了他的翅膀！你们这群伪君子——”

　　“住口！”米迦勒的翅膀猛地张开，圣光瞬间充满了整个书房。艾德里安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撞在书架上，怀里的钥匙掉在地上。噬光刃从手中脱落，插进地板的缝隙里，圣光在刀刃上跳跃，像要将它融化。

　　“失序者就是失序者。”米迦勒一步步走近，冰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被地狱污染了百年，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你以为伊瑟克为什么不辩解？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欠天堂的。”

　　“欠？”艾德里安咳出一口血，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欠你们什么？欠你们用他的翅膀换我的命？还是欠你们把他泡在蚀圣水里折磨？”

　　米迦勒的脚步顿住了，冰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寒意取代：“看来路西法告诉你了不少事。也好，省得我再费口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捏在指尖把玩，“你以为凭这个能救他？太天真了。”

　　书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银甲士兵们涌入房间，长矛的尖端对准了艾德里安。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被圣光禁锢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抓住他。”米迦勒转身走向门口，“伊瑟克那边……也该‘醒’了。”

　　艾德里安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士兵们围上来，突然笑了——笑得像在地狱时那样尖锐，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能了事？”他猛地扯开衬衫，露出肩胛骨处跳动的圣物，那里的光芒越来越亮，几乎要冲破皮肤，“圣物在我这儿！你们敢动我，它就会爆炸！到时候整个天堂都会跟着陪葬！”

　　士兵们的动作顿住了，面面相觑。米迦勒转过身，冰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团光芒，脸色终于变了。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艾德里安猛地撞向最近的士兵，借着冲击力挣脱了圣光禁锢，同时抓起地上的噬光刃，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追！”米迦勒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

　　艾德里安在空中展开翅膀。残翅上的紫色流萤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带着他的身体向前滑翔。但翅膀的力量太弱了，每一次扇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伊瑟克……”他咬着牙，忍着剧痛往大牢的方向飞。钥匙虽然没了，但他还有圣物，还有噬光刃，他不能放弃。

　　身后传来破空声，数支圣光箭朝着他射来。艾德里安猛地侧身躲避，箭擦着他的翅膀飞过，带起一串紫色的流萤——那是翅膀的碎片，像被打碎的星星。

　　“抓住他！米迦勒大人有令，死活不论！”

　　更多的士兵追了上来，他们的翅膀在月光下形成巨大的阴影，像捕猎的鹰群。艾德里安的体力在快速流失，翅膀的疼痛让他视线模糊，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突然从大牢的方向射来，像道闪电劈开了追兵的阵型。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跳，是伊瑟克？他醒了？

　　他拼尽全力扇动翅膀，终于看到了牢门口的景象——伊瑟克站在那里，身上依旧缠着锁链，但石槽里的蚀圣水已经翻涌成了沸腾的金色，他手里握着一把从士兵身上夺来的剑，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燃烧的怒火。

　　“伊瑟克！”艾德里安大喊。

　　伊瑟克猛地抬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空中的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艾德里安看到他眼睛里的震惊、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抓住那个失序者！”米迦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士兵们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艾德里安身上，一张圣光网突然张开，朝着他罩了过来。他想躲避，翅膀却突然失去了力气，身体开始下坠——就在这时，一道寒冰突然破空而来，精准地击碎了圣光网的节点。

　　是伊瑟克。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手里的剑凝聚着寒冰之力，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凛冽的寒气，逼退了周围的士兵。

　　“下来。”伊瑟克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艾德里安耳中。

　　艾德里安落在他身边，刚站稳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伊瑟克的手心滚烫，金血顺着指缝滴下来，落在艾德里安的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谁让你来的？”

　　“我来救你。”艾德里安的心脏狂跳，圣父的法术又在作祟，那些恶毒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他死死咬住舌尖，把话咽了回去，“跟我走。”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拉着他转身就跑。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艾德里安几乎是被他拖着走。他们身后，士兵们的怒吼声、脚步声、法术碰撞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形成一片混乱的洪流。

　　“你的伤……”艾德里安看着他背后不断渗血的伤口浸湿了刚换上的白袍，心疼得无以复加。

　　“闭嘴。”伊瑟克的声音很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说话，保存体力。”

　　他们一路冲杀，伊瑟克的剑法凌厉得像从未见过的暴风雪，寒冰所过之处，士兵们的圣光都被冻结。但艾德里安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在快速流失，握着剑的手越来越沉，脚步也开始踉跄。

　　“快到边缘了。”伊瑟克突然说，拉着他拐进一条岔路。这条路的尽头是悬崖，下面是翻滚的云海，深不见底。

　　“我们要跳下去？”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唯一的生路。”伊瑟克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米迦勒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跳下去或许还有机会……”

　　他的话没说完，一支圣光箭突然从斜后方射来，穿透了他的肩膀。伊瑟克闷哼一声，身体踉跄了一下，握着剑的手松了松。

　　“伊瑟克！”艾德里安想去扶他，却被他猛地推开。

　　“走！”伊瑟克嘶吼着，用最后的力气挥剑逼退冲上来的士兵，“别管我！”

　　“我不走！”艾德里安的眼睛红了，他终于冲破了法术的禁锢，喊出了那句藏了百年的话，“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伊瑟克的身体猛地一僵，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被更深的痛苦取代。他看着围上来的士兵，看着米迦勒那张冷漠的脸，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笨蛋。”他低声说，伸手摸了摸艾德里安的头发，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早告诉你……别靠近我。”

　　就在这时，一把圣剑突然从侧面刺来，精准地捅进了伊瑟克的腹部。持剑的是个银甲士兵，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仿佛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使命。

　　“不——！”艾德里安撕心裂肺地大喊。

　　伊瑟克低头看着腹部的剑，金血顺着伤口涌出来。他的身体晃了晃，冰蓝色的眼睛看着艾德里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朝着悬崖下倒去。

　　“伊瑟克！”

　　艾德里安想也没想，纵身跳了下去。他伸出手，在坠落的瞬间抓住了伊瑟克的手腕。残翅在他背后疯狂扇动，紫色的流萤像碎掉的星尘，却根本无法抵挡两人的重量。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云海在他们周围翻滚，艾德里安死死抓着伊瑟克的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在快速流失，金血顺着手臂流下来，烫得他心尖发疼。

　　“别睡……伊瑟克……别睡……”他嘶吼着，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伊瑟克的眼睛半睁着，冰蓝色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看着艾德里安，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像冰雪初融的瞬间。

　　“抓住了……”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没让你摔下去……”

　　他的手突然松了。

　　“不！”

　　艾德里安猛地收紧手指，却只抓住了他的空气。伊瑟克的身体从他手中滑落，金色的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像条断裂的项链。

　　“伊瑟克——！”

　　艾德里安疯了一样扑过去，残翅的扇动终于带起一丝微弱的升力，让他能稍微减缓下坠的速度。他伸出手，在云海中胡乱抓着，指尖却只触到冰冷的雾气。

　　肩胛骨处的圣物处的圣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像颗小型太阳在胸腔里炸开。艾德里安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血管涌向四肢，残翅上的紫色流萤瞬间亮如白昼，扇动的力量陡然增强——他居然在加速下坠的过程中，硬生生稳住了身体。

　　“找到了！”他嘶吼着，目光穿透翻滚的云海，锁定了那抹正在快速坠落的白色身影。伊瑟克的长袍被气流掀起，像折断的翅膀，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涌出金血，在云雾中拖出长长的痕迹。

　　艾德里安拼尽全力扇动翅膀，紫色流萤在他身后拖出残影，距离在一点点缩短，他能看清伊瑟克涣散的瞳孔，能看到他嘴角那抹未散尽的浅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快要炸开。

　　“抓住我！伊瑟克！抓住我！”他伸出手，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嘶哑变形。

　　伊瑟克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喊，涣散的瞳孔微微动了动。他抬起手，动作缓慢得像在水中挣扎，指尖离艾德里安的手只有几寸的距离——就在这时，一股更强的气流猛地袭来，将两人再次推开。

　　“不——！”

　　艾德里安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垂落下去，白色身影在云雾中越来越小。圣物的光芒还在爆发，残翅的力量已经到达极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突然想起百年前的练兵场。那时他还是个毛躁的二翼天使，练习俯冲时没控制好速度，眼看就要撞到石壁上，是伊瑟克俯冲下来，用翅膀裹住他，两人一起摔在草地上。

　　那时的伊瑟克也是这样笑着，揉着他的头发说：“下次再这么冒失，就把你翅膀上的羽毛拔下来做箭羽。”

　　“你答应过……不会让我摔下去的……”艾德里安的眼泪混着金血从眼角滑落，在气流中瞬间蒸发，“这次……换我抓住你！”

　　他猛地咬破舌尖，将圣物的力量全部引爆。残翅发出刺目的金光，竟然在原有基础上长出半尺长的新羽，带着他的身体像颗紫色炮弹，以更快的速度俯冲下去。

　　这一次，他抓住了。

　　手指死死扣住伊瑟克的手腕，掌心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浑身一颤。艾德里安将伊瑟克的身体拉近，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将他死死抱在怀里。金血浸透了他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却让他感到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抓到了……我抓到了……”他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伊瑟克，别怕，我抓到你了……”

　　伊瑟克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冰蓝色眼睛半睁着，看着艾德里安的侧脸，嘴角似乎又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撑住。”艾德里安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们不会死的，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他不知道“家”在哪里，是地狱的破木屋，还是天堂的练兵场，抑或是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他只知道，不能让怀里的人闭上眼睛，不能让那抹金色彻底消散在云雾里。

　　残翅的力量正在快速衰退，圣物的光芒像将熄的烛火。两人依旧在坠落，但速度已经明显减慢。艾德里安低头看向下方，云海之下是翻滚的暗紫色气流——那是两界之间的混沌地带，据说掉进那里的一切都会被撕碎，连灵魂都留不下。

　　“看来……还是没能逃掉。”艾德里安苦笑一声，将伊瑟克抱得更紧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在一起。”

　　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最终的结局。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微弱的气息拂过他的颈窝，带着熟悉的檀香。

　　“艾……德……”伊瑟克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气若游丝。

　　艾德里安猛地睁开眼，低头看着他。伊瑟克的眼睛亮了些，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脸。

　　“我……”伊瑟克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积蓄最后的力气，“我……没……恨……”

　　没恨？没恨我吗？

　　艾德里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和狂喜同时涌上心头。圣父的法术在这一刻突然松动了，那些盘踞百年的恨意像冰雪般消融，露出底下汹涌的爱意，烫得他眼眶发红。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恨我……”他哽咽着说，“是我……是我混蛋……我不该骂你……不该怀疑你……伊瑟克，对不起……对不起……”

　　伊瑟克的嘴角似乎又勾起了那抹浅浅的笑。他抬起手，用尽全力抚上艾德里安的脸颊，指尖的冰凉和掌心的金血形成鲜明的对比。

　　“光……”他轻声说，目光落在艾德里安背后的残翅上，“你的……翅膀……”

　　艾德里安这才发现，残翅上的紫色流萤正在向伊瑟克的身体蔓延，像是在用圣物的力量修复他的伤口。金血不再涌出，腹部的伤口周围甚至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是圣物……”艾德里安的声音颤抖着，“它在救你……伊瑟克，它在救你！”

　　希望像星火般重新燃起。他扇动着残翅，试图避开下方的混沌地带，却发现身体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一片灰黑色的云层坠去。

　　“那是……”艾德里安的瞳孔骤缩。他认出了那片云——是地狱和人间的交界处，那里漂浮着无数破碎的灵魂，被称为“遗忘之海”。

　　坠落的速度再次加快。艾德里安紧紧抱着伊瑟克，看着越来越近的灰黑色云层，心里却异常平静。

　　“抓稳了。”他低头对怀里的人说，声音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我们要……落地了。”

　　伊瑟克没有回应，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两人最终坠入了遗忘之海。没有想象中的撕裂和痛苦，只有一片温柔的包裹感，像沉入温暖的水中。破碎的灵魂在他们周围漂浮，发出细碎的微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艾德里安抱着伊瑟克，在混沌中缓缓下沉。他能感觉到圣物的力量还在流淌，不断修复着两人的伤口。残翅上的紫色流萤和伊瑟克身上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温暖的茧，将他们与外界的混沌隔绝开来。

　　“睡一会儿吧。”艾德里安轻轻拍着伊瑟克的背，“等醒了……我们就有家了。”

　　伊瑟克在他怀里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遗忘之海的深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艾德里安抱着伊瑟克，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感受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心跳，眼皮越来越沉。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残翅上的新羽又长长了一寸，而伊瑟克背后的伤口处，正有细小的金色羽毛在缓缓生长。

　　也许他们不会死。

　　也许他们能找到一个属于彼此的地方。

　　也许那些被尘封的真相，那些被误解的温柔，终将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被一一揭开。

　　艾德里安微微一笑，终于闭上了眼睛。怀里的人还在，金血的温度还在，圣物的光芒还在。这就够了。

　　至于天堂的追兵，地狱的混乱，圣父的法术……都暂时不重要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睡一觉。

　　等醒来时，或许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而他们牵着手，站在一片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土地上，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