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云笺寄》蜂蜜椰子汁

2、第 2 章

　　第二章听风轩
　　林若菀手里的糖糕落在碟子里，发出轻响。
　　青禾脸色煞白：“少奶奶……”
　　“去看看。”林若菀站起身，裙摆扫过凳脚，带起一阵风。
　　刚出月门，就见柳姨娘的丫鬟疯了似的往花厅跑，嘴里喊着：“姨娘！快去听风轩！二少爷他……”
　　声音在穿堂风里碎成一片。
　　林若菀加快脚步，转过抄手游廊，远远看见听风轩外聚了不少下人，个个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傅云昭从另一头走来，步子比寻常快些，看见她，脚步顿了顿。
　　“去看看。”他说，语气和平日没两样。
　　两人并肩走过去。门口的小厮见了他们，慌忙让开。柳姨娘已经扑在书房门口，拍着门板哭喊：“云霆！你开门！让娘看看你！”
　　傅承宗站在廊下，脸色铁青，指着管家：“愣着做什么？撞开！”
　　周管事手忙脚乱指挥着两个壮汉，木杠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爷！”王氏扶着傅老夫人赶来，老夫人被刘嬷嬷搀着，背微微驼着，眼神却亮得惊人，“到底怎么了？”
　　“还不清楚。”傅承宗的声音压得很低，“方才巡夜的小厮见听风轩灯还亮着，敲门没人应，从窗缝里看了一眼……”
　　他没说下去，周管事那边已经“砰”一声撞开了门。
　　一股浓重的血气涌出来。
　　柳姨娘尖叫一声，直挺挺往门里冲，被傅承宗一把拉住。“谁都不许进！”他吼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傅云昭往前走了半步，目光越过门槛往里扫。林若菀站在他身后，只看见地上一片暗红，傅云霆倒在书桌旁，一动不动。
　　“爹！”傅云舒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
　　“去报官。”傅老夫人忽然开口，拐杖在地上顿了一下，“大理寺。”
　　傅承宗一愣：“母亲？”
　　“照做。”老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管事刚要转身，就见一个小厮飞奔过来：“老爷！门外有位大人求见，说是大理寺的。”
　　众人都是一惊。
　　傅承宗皱眉：“大理寺的人怎么会来？”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墨色官袍的男子已经穿过月洞门，步履沉稳。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目光扫过廊下众人，最后落在傅承宗身上。
　　“傅老爷，大理寺卿。”他声音清朗，自带一股威严，“深夜叨扰，事出有因。”
　　傅承宗强压下心头的惊乱，拱手道：“萧大人……”
　　“我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顾砚昀。”男子纠正道，目光已经转向那扇敞开的书房门，“里面，出事了？”
　　没人说话。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答案不言而喻。
　　顾砚昀没再追问，径直走向书房。
　　“大人！”傅承宗想拦，又觉得不妥，手伸到一半停在半空。
　　顾砚昀已经走进门，身影被门框切得笔直。片刻后，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死者傅云霆，傅家二少爷？”
　　傅承宗点头，喉结动了动：“是。”
　　“何时发现的？”
　　“就刚才。”周管事抢着回话，声音发颤，“巡夜的小厮……”
　　“谁最后见他活着？”顾砚昀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柳姨娘哭得几乎晕厥，被丫鬟扶着，嘴里断断续续喊着“我的儿”。
　　王氏沉着脸：“傍晚家宴散后，他说要回书房对账。”
　　“你确定？”
　　“当时我在场。”王氏看了傅云昭一眼，“云昭也听见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傅云昭身上。
　　傅云昭迎上顾砚昀的视线：“是。他还说，账目不清，中秋也过不安稳。”
　　顾砚昀颔首，没再问，转身重新走进书房。这次，他带上了门。
　　廊下一片死寂，只有柳姨娘压抑的哭声和傅云舒的抽泣声。
　　傅承宇不知何时站到了林若菀旁边，带着酒气的声音压得很低：“大少奶奶，你说，这叫不叫巧合？”
　　林若菀侧头看他。傅承宇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很亮，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戏。
　　“二叔说笑了。”她收回目光，看向书房紧闭的门。
　　傅云昭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夜里凉，你先回去。”
　　林若菀摇头：“一起等。”
　　他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书房门再次打开。顾砚昀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丝帕，上面似乎沾着什么。
　　“傅老爷，”他看向傅承宗，“令郎并非死于外伤。”
　　柳姨娘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那把刀……”
　　“刀是后来插上的。”顾砚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先中的毒，毒性猛烈，当场毙命。”
　　柳姨娘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姨娘！”她的丫鬟惊呼着扶住她。
　　“毒？”傅承宗的声音有些发飘，“什么毒？”
　　“还需查验。”顾砚昀说，“书房门窗从内部锁死，像是自尽，却又在死后被人动了手脚。傅府的水，比想象中深。”
　　他话里有话，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林若菀脸上。
　　林若菀迎着他的视线，没躲。
　　顾砚昀微微颔首，转向傅承宗：“傅府上下，暂时不要离开，等候问询。”
　　傅承宗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顾砚昀对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带人走进书房。他自己则走到廊下的石凳旁坐下，拿出纸笔，似乎在记录什么。
　　月光落在他身上，官袍的边缘泛着冷光。
　　傅老夫人被刘嬷嬷扶着，慢慢走到傅承宗身边，低声道：“去把秦姨娘叫来。”
　　傅承宗一愣：“母亲，叫她做什么？”
　　“让你去，就去。”老夫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傅承宗迟疑了一下，对周管事使了个眼色。
　　林若菀看着顾砚昀低头写字的侧影，又看了看身旁沉默的傅云昭，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啜泣和低语。
　　听风轩的门开着，里面的血腥味混在夜里的风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