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声（女尊）》玉宛零

56、第 56 章

　　自从叶常青病后，晨月便日日前往慈颐宫探望，晨昏定省，对叶常青照顾的无微不至。初一知此却并未劝阻，她终是心软了。

　　经过初一的悉心经略，朝中上下恢复了一片清明。然而，宗亲大臣却似乎因朝中无大事反而纠结在初一所谓的小事中。请旨册封后宫的折子不断送至御书房中，扰得初一头疼不已，但又屡禁不止。

　　栖凤宫中，初一喝了两杯茶，便不耐地询问：“凤后何时回来？”

　　“回陛下话，奴才已经着人去慈颐宫了，凤后很快便回。”栖凤宫中的侍从一个个胆颤心惊，谁都能看出这位皇主子此刻的心情极其败坏。

　　没过多久，晨月尚未归来，徐瞻倒是先急急赶至禀报：“霍成回京，说有急事要即刻回禀圣上，正在御书房外候着。”

　　是以，当晨月回到栖凤宫中，初一已经离去。静思了一阵，晨月心中越发的不安了起来。初一忙着国家大事，他忙着照看侍奉叶常青，他和初一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说话了。

　　且说邓君珊离京返回晋城后，赛华佗和霍成同时请辞离京。赛华佗是江湖人，不受约束，她只是留下只言片语便走了。但霍成不一样，初一在她的死磨硬泡下只得找了个借口让她去了边关。初一知道若无要紧事，霍成不会就这样突然急急赶回京城。

　　听完霍成的禀报后，初一不由地微微蹙眉，声音更是低沉冰冷。“霍成，你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陛下，臣怎会特意从晋城赶回来向你开这种玩笑呢？”霍成急道，“臣这次回京，就是为了保护陛下。”

　　“霍成，即使罗雷没死，潜伏到京城想要刺杀我，你觉得她能成功么？”初一略带嘲讽地哧哧笑道，那份自信和从容，如同朝霞般光彩流溢。

　　“她并不是一个人，臣得到消息，她收买了江湖杀手。”霍成急急说道，“陛下安危关系重大，臣不敢有丝毫懈怠。”

　　初一微愕，惊讶的不是罗雷竟然请了杀手来杀她，而是霍成今儿个的态度。“霍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你变得不一样了，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谢陛下谬赞。臣在晋城的时候，邓将军教了臣许多。”

　　“哦？是她教你，还是她侄子教你？”晋城的事情，怎能瞒过初一的耳目？赛华佗独自继续四处云游，而邓舒华则是逐渐接受了坦率诚恳的霍成。

　　提及邓舒华，霍成便忘了刚才的紧张焦急，摸着脑袋讪讪笑了起来。初一好笑道：“怎么一提到某人，你就又恢复原貌了？”

　　“陛下取笑微臣了。”霍成声音淡淡，初一今儿个却是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苦楚。“陛下，臣愿彻查京中近日往来可疑之人。”

　　“好，朕准你所奏。让孙德协助你，你们一起把罗雷和她收买的杀手全都揪出来，朕不能放任这些危险因素留在凤天皇朝。”

　　入夜后，初一又回了栖凤宫。这次，她没有扑空，晨月就在寝宫中。小别胜新婚，两人缠绵了许久。

　　“晨月，我想要个孩子。于公，我作为帝王需要一个继承人。于私，我想要个真正是自己骨血的孩子。”玉卿曾两度没了孩子，甚至最后连生命也失去了，初一曾想过此生不再要有孩子，但是她不能没有孩子，她需要能够继承皇位的人。

　　“这种事情得顺其自然。”听到这个问题后，晨月仍显得有些羞涩。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哀苦，他们成亲已有些时日，却一直不曾有所出。

　　“顺其自然是事实，可也需要自己努力。”

　　“初一，我跟你说另一件事。叶废后早有悔意，他毕竟养育了你二十几年，你去好好看看他吧。”

　　“晨月，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他？”初一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不仅是因为晨月提起叶常青，而且也因为她发现晨月今晚对她似有些许抵触。

　　“初一，你这样就代表你心中还有记恨，我不希望你再背负这些。”

　　“晨月，我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我先走了。”她突然起身下床，自己穿上衣服便走了。

　　晨月见此，心中更是有说不出的苦。夹在初一和叶常青中间，他也很为难。他跟叶常青相处下来，发现如今的叶常青早已不是昔日的叶后，他已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渴望关怀与温情。

　　初一离开栖凤宫后，便独自在宫苑中漫无目的地行走。直到有人对她行礼，她才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尚隆宫。

　　“十皇子歇下了么？”

　　“回陛下话，十皇子已经睡下。”

　　初一知道自己问得糊涂，子时已过，凤岚自是早已进入睡梦中。她沉默了，不得不反思自己最近越来越犯迷糊了。

　　见她突然沉默，神色严肃，仍然跪在地上的侍从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奴才去通禀十皇子？”

　　“不必。”初一又补充道：“也不必别告诉十皇子，朕来过。”

　　“是。”

　　夜凉如水，初一在黑夜的流离下觉得更加内心莫名的凄冷。她且行且止，竟是越走越远，走到了冷宫附近。

　　冷宫的侍从少，也没有专属的侍卫，只有不定时经过的巡逻侍卫。因此，在这个时候看到有人独立在冷宫庭院中，初一微微略显惊愕。

　　身形消瘦的少年迎风而立，发梢衣衫濡湿，在朦胧的夜色下显得甚是凄凉。初一静静看着，竟是难以挪开步子。

　　“天阶夜色凉如水，你这样算不算是深夜孤芳自赏？”

　　“陛下，你怎么在这儿？”凤惜惊讶地望着她，随即连忙跪下行礼。

　　初一忙扶起他，“你先告诉朕，这都已经后半夜了，你还在院子里做什么？”

　　凤惜瞥向放在身后的两个竹筒，说道：“爹想喝用晨露泡的茶，所以罪奴在等天明后的第一滴露水。”

　　初一闻言，不禁微微蹙眉，“你每天都这样？”声音低沉，却不失温柔，犹豫远山吹来的和风，温暖了寒意彻彻的深夜。

　　凤惜浅笑，嘴角的那抹弧度却没有苦涩，只是淡淡的。“嗯，这是爹的习惯，他不喝会整天都不舒服。”

　　初一抬头望了眼那轮皓洁的明月，想起了王建的一首诗，不由地吟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陛下贵为天子，还有何秋思？”凤惜哧哧笑了两声，嘲讽之意分明。不再怨恨，对一切都释然，却不代表他可以对她改观。他曾经把她当作一个好姐姐，却未曾料想她会害他们落得如此下场。

　　“我听说你爹对你不好？”初一试探性地询问，转移了话题。

　　“陛下错了。罪奴身为人子，孝顺爹爹是应该的。十月怀胎的是父亲，养育多年的也是父亲，哪会有对孩子不好的父亲呢？爹怎么做，我都不会有意见。”

　　“你好像有话外弦音？”初一微怒，但也不禁重新审视起了他。

　　“陛下误会了，罪奴怎会对陛下说话，怎敢有话外弦音？”

　　初一静下心来深思了片刻，“惜儿，你可否不要再自称罪奴了？”他这样的自称，无疑对她是一种指控，她不仅害他从尊贵的皇子沦落至此，而且对凤璋的承诺也没有遵守。在他面前，她似乎矮了一截，总带有一种负罪感、歉疚感。

　　“罪奴本就是罪奴。”

　　“……”初一愣了愣，半晌才说道：“倘若这是朕的旨意呢？”

　　“若是陛下的旨意，罪奴自当遵旨。”

　　“好，这就是朕的旨意，惜儿以后不许再自称罪奴。”

　　“惜儿遵旨。”凤惜大礼谢恩。

　　见他不再推拒，初一这才稍稍满意地颔首，连“朕”也不自称了。“惜儿，我陪你一起等天明第一滴露水。”

　　“陛下？”凤惜惊愕地望着她，满脸写着不可置信这四个字。

　　初一嘴角微扬，看到他露出这般惊讶的模样似乎十分满意。“一个人等天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反正我今晚也睡不着，不如就陪你一块儿了。”

　　凤惜垂下头，别过视线，想拒绝又无法拒绝。她作为帝王，都已经做到这份上，把话说到这里了，他怎还能拒绝？那岂非太过矫情，太不识趣了？

　　忽然，一件宽大的外衣披到了他的身上，“夜凉如水，以后出来记得多穿件衣服，免得伤了身体。”看他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有些发抖，初一便脱下外衣披到了他身上。其实她可以唤人去取衣服，也可以让凤惜自己回房去添衣，可是她却在潜意识里不想这么做。

　　凤惜愣了片刻，才道：“多谢陛下。”他攥紧了身上的衣服，心里却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