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蝶》溺墨

3、第 3 章

　　虞雪谏在雨中奔逃，怀里的布包被雨水浸透，渗出冰蓝色的微光。转过七道弯后，她躲进一家关门的绸缎庄檐下，颤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冰晶砂，砂粒中封着一滴跳动的蓝火，火焰中心隐约可见烬瓷的虚影。

　　"城西...盲先知..."她想起烬瓷最后的叮嘱，突然发现布包内侧用血画着简易地图，血迹遇水不化，反而在雨中浮现出荧光路线。

　　远处传来瓷偶们清脆的童谣声：
　　"月圆圆，瓷白白
　　乖孩子，不哭闹..."

　　声音越来越近。虞雪谏咬牙冲进雨幕，冰晶砂的蓝火突然大盛，将她周身雨水蒸发成雾气。借着这层掩护，她钻进一条排水暗道。

　　城西贫民窟弥漫着劣质糖浆的甜腻味。虞雪谏按图索骥，最终停在一间挂着"糖谏斋"破匾的茅屋前。门缝里飘出熬糖的焦香，混着某种药材的苦涩。

　　"进来吧，冰瓷杯的传人。"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老朽的糖，可比洗月司的瓷偶守时。"

　　推开门，虞雪谏看见个瞎眼老者正在熬制糖浆。他双眼处覆着冰瓷片，瓷片上刻满细密纹路。最诡异的是，灶台边整齐排列着三百个陶罐，每个罐口都蹲着一只机械青蛙。

　　"谏...谏先生？"虞雪谏试探道。

　　"嘘——"老者突然举起木勺，"先尝糖。"他舀起一勺琥珀色糖浆，"若是甜中带桂花香，你就能活到月圆。"

　　虞雪谏抿了一口，舌尖炸开剧痛——这分明是滚烫的铁锈味！

　　"噗！"她吐出血沫，却见老者大笑："好！好！血味压过铁腥，说明烬瓷的心火还在烧！"他敲击灶台，所有机械青蛙突然齐声鸣叫："癸卯年七月初七！大凶！宜焚蝶！"

　　谏尘寰摸索着打开最旧的陶罐，取出块发霉的饴糖："三十年前，你祖父也尝过这勺糖。"他将糖掰开，里面裹着片带血的冰瓷，"他选了另一条路。"

　　虞雪谏接过瓷片，突然头痛欲裂——她看见祖父站在洗月司大殿，亲手将琵琶弦插入一个蓝眼少年的心口。那少年抬头，赫然是年轻时的烬瓷！

　　"这是...？"

　　"记忆糖。"老者敲敲眼上的冰瓷片，"洗月司以为剜目能阻止预言，却不知味觉才是通往过去的密道。"他突然压低声音，"三百个陶罐，对应三百个被瓷化的孩子。每个罐里都藏着他们最爱吃的糖..."

　　屋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谏尘寰脸色骤变，迅速将冰晶砂埋入糖锅："来不及了！听着：月圆夜带这个去城南乱葬岗，埋在第七座无字碑下！"

　　"可阿福他们——"

　　"救不了！"老者厉声打断，"瓷化完成前，他们还是洗月司的活傀儡！"说着突然扯开衣襟——他胸口竟嵌着半张瓷偶的脸，正诡异地眨着眼！
　　虞雪谏绕路回茶楼时已近三更。暴雨中的茶楼漆黑一片，唯有她窗口亮着微光。她心头一紧——自己出门前明明熄了灯！

　　轻手轻脚上楼后，她看见老周坐在她房里，面前摆着个打开的檀木匣。匣中整齐排列着十二枚冰针，每根针尾都缀着微型瓷铃。

　　"周叔...？"

　　老周缓缓抬头，眼中泛着熟悉的瓷光："雪谏，你祖父留的东西，该交出来了。"他的声音变得机械，"那位大人说...用这个换阿福回来..."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蹲在房梁上的三个瓷偶。它们脖颈挂着洗月司的玉牌，正用针尖细的手指拨弄琵琶弦。

　　虞雪谏后退撞到屏风，怀中糖锅翻倒。滚烫的糖浆泼洒在地，竟自动聚成八个字：
　　"匣中针，非你祖父物"
　　老周突然抱头惨叫，瓷化的皮肤片片龟裂。虞雪谏趁机抢过檀木匣，触到匣底暗格时，一段记忆突然涌入——

　　五岁那年，她发高热昏迷，祖父将一枚冰晶砂压在她舌下。砂粒融化时，她看见个灰袍少年被铁链锁在冰窟，心口插着祖父的琵琶弦...
　　瓷偶们扑来的瞬间，虞雪谏本能地举起檀木匣。第一根冰针自动射出，正中领头瓷偶的眉心。那怪物僵在原地，突然开口用阿福的声音哭喊："姐姐救我！"

　　她手一抖，第二针射偏了。剩下两只瓷偶一左一右钳住她手腕，冰冷的指尖刺入血脉。

　　剧痛中，怀里的冰晶砂突然爆开。蓝火顺着手臂烧向全身，所过之处瓷偶纷纷炸裂。虞雪谏惊骇地看着自己的血管泛起蓝光，皮肤下浮现出与烬瓷相同的冰裂纹路。

　　"原来如此..."谏尘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心火认主了。"

　　最骇人的是，她竟能听懂瓷偶碎裂前的尖叫：
　　“月圆夜！养瓷冢开！"

　　老周蜷缩在角落，瓷化已蔓延到鼻梁。他颤抖着递来一块绣帕："给...给城南...旧窑..."帕上绣着幅地图，针脚里渗着冰蓝色的血。

　　窗外雨停了。第一缕月光照进来时，虞雪谏发现自己的影子变成了两个——一个正常，另一个赫然是心口插着琵琶弦的烬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