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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画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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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最高点是座观景台,钢铁架子悬在半空,玻璃搭出立体迷宫,低头朝脚下看去,海面风平浪静,海水透不出一点光亮,头顶夜空暗得浓郁,人踩在观景台上,仿佛误入虚空。
白学逸席地而坐,银灰色西装微闪,如同海天中央一轮明月。
他刚骂完了一圈息壤,那几个小娃娃明显听话了,再也不敢四处乱跑,老老实实去清理伥鬼,白学逸这才得以歇一歇快冒烟的嗓子,打开保温杯猛喝了几口。
息壤很不好控制,不然也不会浪费他这么重要的战斗力,不去清理伥鬼,反而要坐在这里指挥,什么都干不了不说,还得搭上敖小鱼和班诺两个人。
这些娃娃都是活的,灵智没开全,脑子却活泛,这样就更难操控,如同成年人会遵守秩序,婴儿却只把家长的话都当成耳旁风,由着性子胡来。别看人小,主意倒是一个比一个大,稍微看不住就自己跑出去玩儿,追都追不回来,若非白学逸以法术操控,只怕今晚过去又要一个不剩,届时重新一个个找,真成了大海捞珠。
这个任务很折磨人,难受的还不是耗费精力,是视觉听觉的错位,白学逸多了七双眼睛,十四只耳朵,没有一双一只是自己的,他睁着白惨惨的眼睛,却只能借用息壤的眼睛去看世界。
开始时七个人的视野一起看,整座船奇形怪状,不是平面,更非立体,还要随着息壤移动的路线而不断变化,让他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万花筒,手指一转就是一个新世界,有种拼拼凑凑的混乱。
后来减少数量,逐渐适应,最后一次只留一个,慢慢切换,视线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但总归恢复了正常。
大多数时候息壤还算听话,比如十八就是个踏实能干的,一落地便直奔伥鬼而去,一拳捣晕,再去找下一个,得到白学逸几句表扬后,心情不错,竟然还会哼歌,用它只会一个的单音节哼出流行歌曲的调子,脚步也随着节奏一蹦一跳前行,视野一上一下,颠簸晃动,像是小娃娃身上戴了摄像机。
白学逸又到切换下一个,只看了一眼,怒骂出声:“小九,厨房没有伥鬼,你给我从厨房里滚出去,就知道吃。”
“十四你给我轻点儿,别乱往高处跳,好好的人一会儿都让你给磕死了。”
“小六你又在说什么?说我唠叨?说我事儿多?你给我等着,等这事儿过去不给你打吐血都算我修为不够。”
为了尽量减少信息干扰,他封闭了自己本身的听觉视觉,耳机还戴在耳朵上却听不见队友们的声音,但知道他说话别人能听见,必要时方便求助:“爸爸,你也管管息壤啊。”
白莱随手抓起一个息壤当传声筒,对着这小娃娃的耳朵说:“知道了,你实在累就休息一下,不用一直撑着。”
白学逸的确累得不轻,精神消耗比身体透支要更难受,他又拿起保温杯灌了几口,想想切换到十七的视野,说道:“十七,往我的方向看一眼。”
十七接到指令,“啊”地回应了一声。它跟白学逸之间有感应,无需特意说明就能锁定准确位置,很快跳到楼顶朝观景台望过去,白学逸用他的眼睛,看清了自己周围的情形。
他就坐在观景台中央,除了拿保温杯就没怎么动过,倒是敖小鱼跟班诺,围着他来来回回奔忙。
这两人是他的保镖,不用应对伥鬼,理论上来说几乎等同于纯玩儿,比温习羽还轻松,因为很明显白学逸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伥鬼又没太多脑子,不会翻山越岭来找白学逸麻烦,就算有,敖小鱼也足以应对。
但班诺正是闲不住的年纪,正所谓七岁八岁狗都嫌,刚上来没多久就开始往白学逸身上琢磨。她用降魔棍在白学逸周围画了个圈,敖小鱼看见问她:“你干什么?”
班诺道:“大圣就是这样保护唐僧的,画个圈,妖魔鬼怪就不敢进来抓妹妹了。”
敖小鱼道:“你说大圣画圈在防什么?”
班诺理直气壮:“妖魔鬼怪啊。”
敖小鱼:“那请问你是?”
班诺:“魔。”
敖小鱼:“魔画个圈防魔?逮只老鼠防耗子?”
班诺不高兴了:“不干活的人还指手画脚什么?那你画。”
敖小鱼:“画就画。”
他化出红剑,走进班诺画的大圈里,剑尖落下的前一刻,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剑比棍子可锋利多了,我围着学妹画一圈,他不就掉下去了?”
班诺道:“那你小点儿劲儿啊。”
敖小鱼:“这跟劲儿大劲儿小没关系,就跟你派三岁小孩儿和三十岁壮汉,按下导弹发送按钮,造成的效果是一样的。”
班诺“切”了一声:“少找借口,你就是不想画,你根本不爱你妹妹,他跟你分手是应该的。”
敖小鱼急了,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你说什么?”
班诺道:“不是吗,让你画个圈你都不给画,还说爱妹妹,渣男。”
“那爱不爱是这样衡量的吗,”敖小鱼气道: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危险吗,观景台啊,一不小心玻璃碎了咱们全得掉下去。”
班诺道:“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待着呢?不能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敖小鱼:“这里是你找的啊。”
班诺:“……”
“哦,我想起来了,”隔了好一会儿,班诺点点头:“白莱说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这里最开阔,我就朝这里走了。”
她不太喜欢白莱的专制,却对他的话总是本能执行,连个折扣都不打。当然也是因为小命都捏在白莱手里,不听不行,敢犟嘴就没命了,但事后一想还是难以理解:“妹妹想控制息壤,在哪儿都能控制,找个房间不行吗?这里那么空旷,谁都能看见我们,好没安全感。”
“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房间给的,”敖小鱼道:“躲在房间里看上去的确安全,但限制也多,一旦有人特意想堵我们,墙壁成了天然牢笼,想跑都没地方跑,这里就刚刚好,别人能看见我们,我们也能看见别人,有危险的话,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想逃跑想迎敌都可以,总比困在房间任人宰割里强的多。”
班诺点点头,又摇摇头:“但这里的确不好,如果我是坏人,我来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把玻璃打碎,直接把咱们三个扔进海里摔死。”
敖小鱼干脆利落:“那就换个地方,高处有很多。”
观景台不行,那就楼顶,先前过来时,他们两人牵着一个瞎子,怕白学逸磕着碰着,小心翼翼像捧着块豆腐,走得比蜗牛快不了多少,这次敖小鱼节省时间,直接去抱白学逸,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提前打招呼:“学妹,我不是想占你便宜,主要是咱们没什么时间了。”
谁知道弯下腰,还没伸手,白学逸已主动搂住他的脖子,敖小鱼顺势横抱他起身,惊讶道:“你能听见?还是能看见?”
白学逸低声开口,只是解释一句,但时间接得刚刚好,像是在回答他的话:“我看不见,息壤能看见。”
他立刻明白,白学逸自己看不见周围,却能以息壤的视角观察这里,想必此刻暗处就有息壤娃娃盯着他们,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自从分手后,他极少有机会离白学逸这么近,此刻将他抱在怀里,白学逸并不抵触,歪头靠在他胸口,浑身放松,随他带自己去哪儿,敖小鱼一低头恰好能把这张脸看个满眼。观景台海风寒凉,只有白学逸身上热烘烘的,体温笼着两个人,敖小鱼生出片刻恍惚,觉得这一幕有几分熟悉。
他是不是也曾这么近看过白学逸?看他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轮廓,看他尖尖地垂下的内眼角,绘成一双极勾人的凤目,看他眼睫毛长而浓密,一眨眼便是一阵清风。
唯独少了眼睛,白翳蒙上眼瞳,灰蒙蒙透不出光亮,少了平时忽闪忽闪的灵动。
敖小鱼忽然想咬白学逸一口,这个距离,这个角度,咬上去应该很香吧?可是,为什么要咬他呢,为什么不是想亲白学逸?
他承认他是喜欢白学逸的,就算分了手,守在他身边时也从未有过就此结束的失落,总认为两人早晚还有牵扯不清的一天。他不算什么正人君子,此刻产生趁人之危偷亲一口的想法也不算意外,可是咬人就过分了,难不成失忆之前真有什么特殊癖好?
正想得出神,班诺忍不住拽他衣服,一遍遍催促:“到底走不走啊。”
敖小鱼挺直腰杆,面容端肃,目不斜视:“走,带路。”
三个人一动,十七也随之往前窜,不远不近跟着走了一段路程,一直到亲眼看见他们选了最高处的楼顶安置好,听见白学逸说:“好了十七,去找白莱吧,继续清理伥鬼,你们都小心。”
“啊。”十七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原地。
游轮太大了,他这小小的身子走在其中,像条落入海洋的金鱼,一个浪花打过来,随随便便就被淹没了。他也不看路,想往哪走就往哪走,走不通时就跳上楼顶,过了楼顶又往下跳,看见楼梯就上,遇见泳池就绕,闻见好吃的就留下吃几口再走,不知不觉到了宴会厅门外,正看见小七提着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儿,一蹦一跳要往宴会厅方向走。
它站在门外高处,想喊一声小七,嘴动了动,好半天才找到正确发音:“七。”
小七听到有人叫她,脚步一停,回头看向十七,神情似有惊讶,只是有口难言,歪头一笑,同它打招呼:“嘻。”
十七抬手指了指小七手中的小男孩儿:“啊。”
小七低头看看小男孩儿,又看十七:“嘻。”
十七想说话,可心中有太复杂的句子,只会说一个字的嘴,显然无法把意思表达清楚,它想去小七身边,还没动,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是敖秉康。
敖秉康也是看见小七手里的小男孩儿后才出来的,这孩子她认识,正是跟班诺一起给她当花童的汤圆。
订婚宴上变故起得突然,黑暗降临,尖叫四起,敖秉康始终被温国宁护在怀里,来不及确认每个人是否安好,只记得她的伴娘朋友们后来都回了房间,而汤圆有一段时间曾在黑暗里大哭,说妈妈在哪里,妈妈不见了。
班诺小声安慰他:“没事的,这里很多人的妈妈都不见了。”
汤圆哭得更大声了。
再后来呢?
好像有人喊着汤圆的名字,急慌慌过来拉他,应该是他的妈妈吧?母子两个不是回房间了吗?怎么他又出现在这里?
这些问题一时都没办法得到答案,轮船停电,监控定然也用不了,不能知道发生过什么,只好先救人。
她抱起汤圆回了宴会厅,又坐到温国宁身边。
温家表兄弟也认识这个孩子,几小时前还在一起彩排订婚宴,看他跟班诺一起,一路撒花瓣,不想眼下竟混乱成了这副模样,连累汤圆昏迷不醒,一时间都这小朋友生出无限愧疚。
温国宁用椅子拼成一张小床,拍了拍柔软缎面,还算舒服,这才从敖秉康手里接过汤圆:“给我吧。”
他安顿好汤圆,又脱下西装外套给他盖在身上,眼神慈祥得活像个亲爹,温习羽看看温国宁,又看看敖秉康,再去看熟睡的汤圆,简直是温馨的一家三口,而他自己就成了一只大灯泡。
如果没有这个变故,温国宁和敖秉康本来应该已经顺利订婚,结婚,过不了多久也会有个孩子,像班诺或者像汤圆,成了真正的一家三口,只是现在情形急转,不知他们往后会怎么样。
闲着也是闲着,温习羽八卦之心一起就按不下去,当场问出口:“你们俩以后打算怎么办?婚还结吗?”
他问得突然,温国宁和敖秉康也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沉默在当场,温习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惊讶道:“难不成你俩是为了抓槐凉枝而假订婚?”
“当然不是,”温国宁矢口否认:“订婚是真的,之后当然也是该怎么样怎么样。”
敖秉康补充一句:“如果能活下来的话。”
温习羽道:“嫂子也不用对我们这么没信心,我们一群男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槐凉枝害了呢?”
他顿了顿:“我们不看。”
温国宁一巴掌拍上他头顶:“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
相比而言,温习羽的任务的确比别人都轻松,也更安全,因为凡是小七带进来的人,都已经清理过伥鬼,看守一群昏迷不醒的人类而已,相当于没活儿干。
他一得意就容易忘形,自家两个兄弟没空跟他瞎扯,就把主意打到了温国宁身上,开起了哥哥嫂子的玩笑,只是敖秉康始终笑不出来,应答几句也很勉强,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发呆。
此刻也是,听着温习羽吊儿郎当的话,却没心情闹,只是怔怔盯着汤圆看,问道:“你们会怪我吗?”
温习羽:“怪你什么?”
敖秉康道:“是我把你们拉进来的,要是我没去找你们,你们也不会陷入危险。”
温习羽摆手一笑:“嫂子你这就见外了,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你不让我们来我们也得来,更何况还有我表哥呢?再说作乱的是槐凉枝,跟你又没关系,你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敖秉康看着他,重复一句:“干这个的?干什么的?”
反正这件事过去后,九海中学一定会来清理现场,到那时敖秉康会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全然忘个干净,温习羽也就不瞒她什么:“捉鬼的,令堂把这游轮都当成她养小鬼的饲养场了,我们能不来吗?”
敖秉康还是不懂:“捉鬼?”
温习羽摆出个安抚的笑容:“就是下边来的,人间哪里有鬼去哪儿,这里鬼多,我就来这儿了,用咱们的话说就是,鬼差。”
敖秉康问:“其他人也是吗?你舅舅,你两个弟弟。”
温习羽:“是。”
敖秉康又看温国宁,没等他问,温国宁连连摆手:“别看我,我不是,这玩意儿没有家族遗传。”
“哦,这样啊。”
她又沉默下去,眼睫垂落,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温习羽见她不想再聊,也就不说了,倒是温国宁突然动了动,手在自己腰上摸了摸,掏出一把枪递给敖秉康:“你会开吧,我记得我们去枪击馆玩过。”
温习羽瞪大了眼睛:“表哥你……”
敖秉康也被惊到:“国宁哥哥,你怎么会有枪。”
她像是抬不起手腕似的,由着那把枪挂在手指上,只愣愣看着温国宁,温国宁朝她温柔一笑:“带着防身,就算这对槐凉枝不起作用,至少有个武器,心里踏实。”
先前温家的确不太干净,那时候温习羽被温藏的人拿枪指着逼来国内,他始终耿耿于怀,但温藏已死,没办法再去计较这些,温国宁接手后更是清理了一批上不了台面手下,许多灰色业务也慢慢洗白,温习羽以为温国宁至少跟温藏不一样,才愿意处处帮他,直到看见枪,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温国宁,到底是温藏的儿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同?
他越想越气,怒道:“你有毛病吧,订婚带枪?”
温国宁神情平静,丝毫不遮掩:“没人规定订婚不能带枪。”
温习羽:“不订婚也不能带枪啊。”
温国宁:“这里是公海。”
温习羽:“你下海都不行,带枪就是违法,以前温藏在,他是你爹,你违背不了他,干什么我不管,现在他不在了,你们家你说了算,你怎么还要跟他学。”
温国宁:“那我就带了,你去举报我吧。”
温习羽噌一声站起:“你……”
敖秉康像是被他吓到,惊呼一声,抬起枪指向温习羽,兄弟俩都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争吵,同时喊她:“秉康。”
“嫂子。”
“你干什么。”
敖秉康却没看温习羽,只是把枪口移到他身后,那里是他们方才给汤圆整理的小床:“他……他醒了。”
温习羽想说,醒了就醒了呗,打晕的人都会醒,话未出口已觉不对。
他是鬼差,不必回头看已能感觉出,鬼气在几秒钟内迅速汹涌而出,煞气森森,阴寒刺骨,几乎弥漫至整间大厅。
他没回头,看向温国宁:“带嫂子走,离这里远远的,最好出去躲一躲。”
说完扬起声音喊道:“小七——”
宴会厅大门外,十七听见这一声,掐在小七脖子上的手倏然松开,只是死死盯着她看,张了张僵硬的嘴,一字一字往外吐,落地成冰:“你骗他,我杀你。”
小七还是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并未把他这几句威胁当回事,或者未开灵智的脸上也做不出其他表情,只是歪头朝十七一笑,两条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嘻。”
十七道:“进去。”
小七摸了摸脖子,确认脑袋还好端端扛在肩膀上,朝十七招招手,转身走了。
十七没跟她进大厅,还记得白学逸说让它去找白莱,继续前行,直到远远看见一片空地上,白莱正坐在原地休息,这才走过去报道:“啊。”
白莱朝他招招手:“去哪儿了。”
十七抬手往天上指:“啊。”
白莱:“去找白学逸了?”
十七点头:“啊。”
白莱:“他在哪儿?”
十七走过去拉起白莱的手,跳到高处,指了指远处楼顶:“啊。”
白莱望过去,确有两道人形,一大一小,一黑一蓝,全场来回乱跑,正不知忙些什么,中央处有个灰色身形端端正正坐着,并不为外界干扰所动,想来是施法状态的白学逸。
他低头问十七:“敖小鱼和班诺在干什么?”
十七转头看看白莱,抬手围着双脚画了个圆圈:“啊。”
白莱诧异片刻,蓦地笑了笑:“这俩人……还真会想办法。”
这次不用班诺说,脚下是钢筋水泥的楼顶,给人脚踏实地的安心,敖小鱼主动化出红剑围着白学逸画圈,为了证明爱得深,下定决心必须把这圈画得又大又圆。他蹲在白学逸身边比比划划半天,以白学逸为圆心,剑身为半径,手一松,凌空指挥,剑锋自动旋转,画出一个圆而润的圈子。
画是画完了,但半天没有动静。
班诺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敖小鱼:“好了?”
敖小鱼:“应该是吧?”
班诺:“管用吗?”
敖小鱼一脚踏进圈子里,又退出来,又进去,又出来,见圆圈毫无反应,尴尬道:“好像……不管用。”
“你是圆圈的主人,圆圈当然不会攻击你,”班诺说着伸出手:“我来试试。”
她说着就要去碰白学逸,手指堪堪与圆圈外部相触,突然一声惊叫:“啊——”
几秒钟后又一声,咚。
是身体落地的声音。
敖小鱼懵了,过了好半天才跑过去抱起班诺,在她身上四处检查:“你没事吧,伤到了吗。”
没想到这画圈还真管用啊,大圣诚不我欺。
班诺伸手时,原本毫无反应的圆圈忽地嗡然炸响,红光亮起,直冲天际,光芒如清水般在空中缓慢流转,牢牢结出一道屏障,将白学逸护在中央。
她就是被这道红光震开的,神器果真是神器,碰上的一刹那只觉浑身冰凉,似有一把冰霜雕成的巨锤当胸一击,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飞出几十米开外,摔在地上又弹了几次才停下,浑身骨头都疼得像是错了位,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儿当场吐血。
这要是换成个普通人类,只怕已经摔成了好几块,哪怕班诺早就成魔,还是缓了好久才睁开眼睛,夜空下,敖小鱼顶着满身星光,一脸焦急看着她。
班诺虚弱哎呦几声,说道:“反派还没出来……先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还能说话,那就是没事。
敖小鱼扶她站起,说道:“真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这玩意儿威力那么大。”
蓝色小礼服质量不错,都摔成这样了,连一颗钻石都没掉,还是亮晶晶的,只是滚了浑身的土,班诺拍拍衣服:“你这武器怎么六亲不认啊。”
敖小鱼蹲下帮她整理好摔乱了的发型:“关键咱俩也不在六亲之内啊……”
看她行动自如,说话底气充沛,应该没摔坏,敖小鱼又去看她的脸,小姑娘家家的,摔破相就不好了,一抬头却见她左眼中不知何时现出黑色魔纹,火焰形状的纹路一圈圈旋转,眼瞳成了漩涡,他只扫过一眼,竟觉有几秒动都动不了,仿佛身体结了冰,灵魂都被攫住。
原来六亲不认的不光神器,魔与神,天生为敌。
他挣脱出那股力量,深深喘了口气,哑着嗓子问:“班诺,你清醒吗?”
“我很清醒,”班诺目光冷了下去,神情淡漠,魔气横生,再也不像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儿,她朝四周望了望,说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