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只是在工作》狗狗祟祟的奶牛猫

76、伥鬼

　　“爸爸，出事了，游轮突然断电，宾客都乱了。”很久后，耳机里终于传来白学逸的声音。
　　其实不用他说，白莱也能大致猜出来，背景嘈杂纷乱，喊叫，咒骂，呼救，逃跑时撞翻的桌椅，摔在地上的餐具，黑暗里找不到的家人，工作人员拼命维持秩序，所有声音一股脑从耳机里涌出来，炸得白莱耳朵里嗡嗡乱响。
　　他只能把声音调低些，尽量保持平静远程指挥：“我知道，是槐凉枝动手了，现在仔细听我的话，船上的人已经不全是人了，有些被伥鬼附了身，你们周围的混乱有可能是伥鬼故意造成的，我需要你们疏散宴会厅里的宾客，让他们回到自己房间不要再出来，我会尽快过去跟你们汇合。”
　　温习羽听到这一句，想都没想就去叫温国宁：“表哥，想办法疏散宾客，让他们回房间，工作人员也是。”
　　温国宁还算沉稳：“好，马上。”
　　这就难怪了，原本只是突然停电而已，正常情况下宾客最多不耐烦或者骂两句，要求赔偿也说的通，上来先尖叫算什么，他们几个不受黑暗影响，能在黑暗中视物，明明现场也没什么危害性命的状况，这些人到底在叫什么？
　　白学逸：“既然是伥鬼，回房间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敖小鱼接话：“因为只有普通宾客才会愿意回房间，伥鬼是不会回去的，要留下杀我们。”
　　当然正常人也未必全都愿意回去躲着，世上总有些人时时刻刻对自己保持无比的自信，觉得别人都在骗他，要害他，听人一句建议比亲爹死了都难受，直至迎来自己的下场，嘴还能当最后的武器。
　　或许这些人他们一时半会儿劝不动，但只要是听劝回房间的，一定没有被伥鬼附身，这样就能有一批正常人被筛选出去。
　　白学逸又问：“伥鬼闯进房间去伤害正常人怎么办？”
　　白莱：“所以我们要尽快清理掉所有伥鬼。”
　　白学逸：“伥鬼有多少？”
　　白莱：“根据我收到的信息，一两千。”
　　白学逸：“……”
　　这还怎么打，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敖小鱼问：“爸爸，你怎么还没到，开闪现吧别用走的了。”
　　白莱：“我……你再等等。”
　　他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不过事发突然，反正宴会厅里有白学逸，出不了什么大事，他想在外面看看到底是整艘游轮都被槐凉枝控制，还是只有宴会厅不对，刚走出去没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拦住了。
　　那是个看上去纤细羸弱的小姑娘，身穿白底碎花长裙，低着头略略弯着腰，长发披散下来遮到肩膀，走路极慢，脚步在地上一下下拖曳，仿佛戴了无形的脚铐，胳膊摆动得毫无规律，像是木架子上用麻绳挂了两条玉米棒，风一吹便四处摇晃，走在夜里，长裙飞舞，是个很标准的女鬼。
　　白莱想起华绝代那句“等到他们听见命令，占据活人身体的时候，瞎子都能看出不对了”，霎时间深表赞同，此时此刻就算是个瞎子，也能听见独属于鬼怪的脚步。
　　就这姑娘走路的姿势，三岁小孩都能察觉，躯壳下必定换了另外一个人。
　　他迎着姑娘走过去，姑娘听见声音，也停下来看他，只一个眼神白莱就知道，这伥鬼是个男人。
　　女孩子不会有这么令人生厌的眼神，就那一眼，从白莱的脚开始，逐渐向上，一寸一寸蠕动到他脸上，愣愣停下来，直白到恨不得用眼神扒光他的衣服，白莱像是被五十年陈年老烟枪舔了一口，胃里直往外泛酸水。
　　打量完之后，女孩子仍旧保持低头弯腰的姿势，只有眼睛用力往上翻，用眼白着看他，说道：“Uhhh……cute……”
　　白莱：“……”
　　还是个外国鬼。
　　逼出附在活人身上的恶鬼是基本技能，白莱强忍住恶心，抬手一按小姑娘眉心，神力化作金光笼罩她全身，伥鬼被这金色咒术灼烧得惨叫一声，扭着麻花从小姑娘头顶冒成一股黑烟，倘若是个活人，只怕已经被烧得蜷缩成了一团。
　　伥鬼离身，小姑娘软软倒了下去，白莱一手接住她，一手在空中掐个诀，伥鬼刹那间灰飞烟灭。
　　鬼是没了，但那股浓烈的恶心挥之不去，像是那人临死前往他身上吐了口痰，身体伤害为零，但精神污染能持续很久很久。
　　白莱扛起小姑娘走之前，纡尊降贵给外国伥鬼念了段咒语，镇压恶鬼用的，保证他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那种。
　　走出去几步，想想还是不解气，又用英语念了一遍，怕撒旦听不懂中文。
　　回去的路上他又遇见几个伥鬼，情形各异，喊着“给我来一口”的老头儿，管白莱要烟抽的老太太，对着大海疯狂诗朗诵的眼镜男孩儿，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我考上了我考上了”的三岁小朋友，羞答答问白莱“处不处对象”的络腮胡大汉，以及指着白莱身后穿裙子的小姑娘说“成何体统”的封建余孽。
　　最棘手的不是这些，疯疯癫癫，但并不主动攻击人，他遇见一个哭着要妈妈的小男孩儿，以为这是为数不多的正常人，过去哄他时，这小男孩儿突然阴森一笑，眼泪一收，张嘴就往白莱手上咬，要不是他躲得快，出点儿血是免不了的。
　　群魔乱舞，鬼影重重，救的人一多就容易乱，伥鬼被逼出来后，活人会晕厥，白莱只能施法让他们在昏迷状态下跟在自己身后走，后来这串队伍越来越长，弯弯曲曲，晃晃悠悠，像是春天蓝天里的蜈蚣风筝，一路随着他的风筝线整齐前进。
　　白莱边走边思考，从救人的过程中，他总结了这么几个问题，第一，伥鬼的确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敖家男人，先不提那外国鬼，有几个很明显是女性，而槐凉枝没杀过敖家的任何一个女人；第二，伥鬼的确可以伪装，就像那个小男孩儿，这是他之前最担心的事，其实最可怕的不是伥鬼发疯，是伥鬼太过正常，让他们降低戒心，再趁他们不备攻击，他们清理伥鬼已经很艰难，再时刻防备偷袭，工作进程会被拖慢；第三，伥鬼虽然没脑子，但还是会保留一部分生前的性格特征，而且是最讨人厌的那部分。
　　思索时已走到宴会厅门口，让白莱惊喜的是，这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混乱，进去时人已经清空，剩下他的小朋友们或坐或站，正小声商量对策，顺便等他回来，除了敖秉康躲在温国宁怀里擦眼泪之外，其他几个倒是异常平静。
　　白莱进门，指挥他救下的那一串人自己找位置坐下，看他们都乖乖坐好，这才打个响指解除法术，昏迷中的男女老少齐刷刷往桌子上趴到一片，比大学生上早八还整齐。
　　三个儿子一个孙女一见他进来，站起就往他身边跑：“爸爸。”
　　“爷爷。”
　　“舅舅。”
　　“你怎么才来啊。”
　　白莱指指桌子上睡着的人：“救了几个人。”
　　他看了看疏散一空的宴会厅：“做的很好，怎么办到的？”
　　温国宁牵着敖秉康的手，迟他们一步走到身边，说道：“给钱。”
　　温习羽解释：“一开始也不听，说我们没安好心，是不是想把他们卖到诈骗园区，后来表哥说谁愿意回房间就来这里领钱，第一个给五十万，第二个少五千，走的越晚领的越少……”
　　白莱：“……”
　　温习羽补充：“第一个人支付宝收到五十万之后，慢慢的就……都愿意走了，还抢着来排队。”
　　白莱：“……”
　　万恶的资本家，怎么能动不动就用钱解决问题呢？虽然是真管用。
　　白学逸先问正事：“后面怎么办？”
　　白莱：“伥鬼太多，靠我们一个个辨认太慢了，白学逸，你现在能控制几个息壤？”
　　白学逸毫不犹豫：“现有的，全部，但只有十七不用耗费神力。”
　　现有露面的共十个息壤，白莱和敖小鱼不算，十五在冥王手里，还有七个可用，十七已经认主，天然心意相通，不必特意用法术连接，也就是说，白学逸需要耗费神力控制六个息壤。
　　六个，不多，但也能起很大的作用了。
　　白莱又问：“同时控制六个息壤之后，你自己会怎么样？”
　　白学逸：“就像你在耳机里听我们四个人跟你说话差不多，还要再加上所有息壤的视野，我看不到我自己周围，只能看见息壤眼里的世界，但耳机是自己连接的，我和息壤之间的连接却要靠我维持，会很消耗神力和精神。”
　　白莱：“那就是除了远程指挥，什么都干不了。”
　　白学逸：“可以这么说。”
　　白莱点头：“好，那你现在放出所有息壤，让它们跟着我，自己去找一个游轮里视野最开阔的地方，远程指挥，让小鱼和班诺保护你。”
　　这种时候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了，敖小鱼和班诺异口同声：“好。”
　　白学逸也不废话，随手一拍手串，珠子光芒大盛，七个白玉娃娃接二连三现身，一落地就跟打翻了的乒乓球筐似的，四处乱滚，差点儿跑没了影。
　　白学逸道：“慢着，回来。”
　　七个娃娃又滚回来，走到白学逸面前，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等着主人下令。
　　白学逸搓风为刃，在指尖深深划了一道，扬手一弹，六滴血珠不偏不倚落在除十七之外的息壤眉心，眨眼消失。
　　白学逸低头念了一句什么，再抬头时，黑眼球已消失，蒙经成了白茫茫一片。
　　同时控制六个息壤还是第一次，白学逸略有不适，先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睁开，说道：“你们几个跟着白莱，白莱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想着贪玩，我会一直盯着你们。”
　　“啊。”
　　“咦。”
　　“呀。”
　　息壤纷纷响应，说着没人能听懂的话，白学逸又说：“小七，你跟着温习羽，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许离开他十步之内。”
　　小七一下跳到温习羽肩膀上，大声答应：“嘻。”
　　安排好每一个息壤，白学逸又伸出手，是个等人伺候的姿势，敖小鱼知道他看不见路，赶紧抢过去扶住：“慢点儿。”
　　怎知他虽不能用自己的眼睛，七个息壤十四只眼睛却比什么都灵活，白学逸此刻是小七的视野，正看见前面敖小鱼一手牵着他，一手试图去搂他的腰，怒道：“臭流氓，手往哪儿摸呢，不想要了是吧。”
　　敖小鱼手抬到一半，又默默落了回去。
　　班诺将她的降魔棍缩到手指粗细，一端放进白学逸手里，一端自己握住，充当盲杖：“那你跟着我走吧。”
　　两大一小，三个人走出大厅，白莱又安排温习羽：“你留守这座大厅。”
　　温习羽：“不好吧，我总得给你们帮帮忙。”
　　白莱摆摆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我清点过，班诺带来的神器里有专门用来设结界的，你自己研究一下怎么用，把这间大厅划成安全区，你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看守所有安全的正常人。不可能每个人都会听话回房间，总有聪明的想出来看看，整座游轮里还有很多个伥鬼在潜伏，我救了人之后也会把他们送来这里，你看着这些人别生事，别捣乱，以及，有伥鬼能伪装成普通人，不过你是鬼差，应该可以辨别，一旦遇见立刻诛杀。”
　　温习羽这才知道自己的任务也十分艰难，点点头：“好，我记住了，那舅舅你小心。”
　　白莱：“你也是。”
　　他说完就要走，忽听身后有人叫他：“二叔。”
　　白莱停下脚步，转身认真看着温国宁，等他说话，半晌没听见下文，只好安抚一笑：“还有你和小敖，你们也小心，今天破坏了你们的婚礼真不好意思。”
　　敖秉康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句“小敖”叫的是她，那时候白莱早就走了半天，温国宁正整理宴会厅，不重要的东西全搬走，腾出更大空间安置昏迷的宾客。
　　小七在门口站岗，确保不会混进伥鬼，分辨的方式是，看见有人从门外经过就悄悄跳到那人后颈上敲一下，能敲晕的就是正常人，可以拖进大厅，敲不晕的就是伥鬼，需要逼出伥鬼打散，再把昏迷的人拖进大厅。
　　但它显然想不了多远，且并无任何强迫症，拖进来的人往中间一扔就不管了，昏迷的人横七竖八躺在一起，没过多久快要堆成山，还得温国宁一个一个抱去合适的地方，一娃一人配合也算默契。
　　温国宁最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处理尸体的苦工，看见周围昏迷不醒的人们头皮直发麻，有种误入乱葬岗的惊悚，后来安置这些人累得不轻，没有多余力气思考，人渐渐也麻木了，可见胆量都是练出来的。
　　爱是什么是什么吧，事已至此，跑也跑不掉，他的家人们都在拼命，他总不能置身事外，能帮一点儿忙也是好的，比如搬运“尸体”。
　　小七那边拖进来的人越来越少，温国宁趁着休息的间隙，走到温习羽身边问他：“你在干什么？”
　　温习羽手里拿着个类似平板的设备，但外壳像是白玉，背面用钻石镶嵌出个“七”的图案，右下角还有编码，正面屏幕上是操作界面。
　　“舅舅说让我给这里设一个结界，我正在研究，”温习羽道：“用来保护这些人的，伥鬼进不来。”
　　温国宁：“研究透了吗？”
　　温习羽在屏幕上点来点去：“虽然你看不见，但其实这座大厅已经在结界当中了。”
　　温国宁觉得好神奇，又问：“那这个结界能不能给点儿照明，我手机快没电了？”
　　温习羽恍然惊叹：“靠，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轮船早就停电了，他们几个会法术，黑暗不影响视物，却忘了温国宁和敖秉康都是普通人，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在黑暗里行动自如，先前温国宁靠手机照明，现在电量所剩无几，再过一会儿就真成睁眼瞎了。
　　温习羽翻了翻：“没有特殊说照明，不过有一些背景风格可以试试。”
　　人类社会科技在发展，神器也是要与时俱进的，不是每座分校里的神器组都像白莱那样不干正经事，神族也会有专人研发新式神器，既方便给在人间行走的神族使用，又没有化出器灵的风险。
　　这台结界控制器据说就是刚开发出来的新品，送给白莱试用的，至于怎么用，没人教，全靠自己摸索。
　　所幸温习羽作为现代人，学起来难度不大，很快设置好一个过滤妖魔鬼怪的结界，剩下的就是开发新用途，比如背景风格。
　　还有小字说明，说是古早结界有诸多缺点，无法移动，又缺乏趣味性，总是冷冰冰的一块像个塑料大棚，如今为了让结界里的人保持身心愉悦，特加入不同模式。
　　比如这个海滨模式。
　　温习羽一点，大厅果然亮了起来，不是灯光，而是周围环境刹那间变做一片沙滩，阳光温暖，耳边还有海风，海鸥，游客嬉笑的哄闹声，靠墙昏迷的人们也被结界识别成了模式下的NPC，一个个都穿着比基尼，躺着帆布椅，睡得很安祥。
　　温国宁：“……挺好的，也算有灯光了。”
　　温习羽：“不满意没关系，还有别的模式，再换换。”
　　高山流水模式。
　　眨眼间沧海桑田，大海迅速生长，化作山峰，直耸云霄，沙滩成了森林，浓密参天，远处一道瀑布挂山川，背景换成了古筝和琴，声声横笛相和，的确好一出高山流水。
　　温国宁点头赞许：“这个也可以。”
　　温习羽：“君临天下是什么模式？”
　　大厅成了皇宫，舞台化作龙椅，天空中钟鼓阵阵回荡，眼前凭空出现两排穿着长袍的古人，鹭序鸳行，山呼万岁，两人面面相觑，忽然觉得不登基有点儿不礼貌。
　　温国宁尴尬道：“还是换回去吧，他们古代灯光有点儿暗。”
　　温习羽玩儿上了瘾，还不死心：“这赶鸭子上架模式是什么意思？”
　　手机一点，光线更暗，却不是全黑，七彩镭射光球扫过全场，走马灯似的在两人脸上映出光影，背景音乐切换成动感的DJ舞曲，舞台上几个男模光着上身，媚眼如丝，搔首弄姿，正大跳钢管舞。
　　温国宁：“……”
　　温习羽手忙脚乱地切换到了图书馆模式。
　　谁能想到赶的是这个鸭子，开发者对人间百态挺有研究啊。
　　世界安静了，环境正常了，连空气都新鲜了。
　　温国宁咳嗽一声：“就这个吧，这个挺好的。”
　　温习羽讪讪一笑：“哈哈，我也觉得这个最好，知识的海洋吗，刚好咱们都是在海上。”
　　两人再次无话，敖秉康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手里端着从厨房找来的食水，放到他们面前：“你们累不累？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温习羽受宠若惊，赶快起身让座：“嫂子别忙了，快坐快坐。”
　　温国宁也道：“坐着吧，不用害怕，这里有我们在。”
　　敖秉康不复刚出事时的慌乱，情绪已平复下来，但眼睛还是红红的，抬头看一眼温国宁，满是委屈：“你是不是在怪我？”
　　温国宁：“怎么会？”
　　敖秉康一说话，眼泪又落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妈妈会连普通人也不放过，她明明只想杀白十一，我没办法才去向二叔求助的。”
　　温习羽：“我说句公道话啊，只杀白十一也不礼貌，杀人就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温国宁叹口气：“这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是槐阿姨的问题，你不用揽在自己身上。”
　　“对了，槐凉枝，”温习羽这才想起，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槐凉枝在哪儿啊？”
　　槐凉枝在哪儿，白莱也在想，也在找，甚至他给自己分配的任务就是找到槐凉枝。
　　但游轮这么大，一个人真想藏起来的话，找一年都未必有收获，何况槐凉枝更是能沉得住气，连女儿的订婚宴都没露面，想必还是时机未到。
　　那她到底在等什么呢？
　　等一个人？等一个契机？还是等他们全都死绝了再出来？
　　那还不得等到地老天荒啊，真有这份耐心，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但话又说回来，三百多年都等过来了，眼下不过几天而已，对槐凉枝而言简直就是眨眨眼的工夫。
　　她还不是唯一的威胁，她的两个厉鬼女儿必定也在船上，也许此刻正假扮伥鬼在哪里发疯，又或者装成普通人混在他们身边，等待机会来临，一击毙命。
　　他这里一筹莫展，别人也不轻松，耳机里时不时传来白学逸暴躁的指挥声：“小九，你不许再吃了，给我好好去找伥鬼，行了行了允许你带点儿口粮。”
　　“十八你下手轻一点儿啊，八十岁老太太经得住你这一拳吗？你再给人家砸死了，天雷劈你我可拦不住啊。”
　　“十四你给我正经一点儿，别总是调戏小六，你等着，等我脱开身我弄死你。”
　　“十七……十七是好孩子，你们都向十七学习，听十七的话。”
　　“小六你心里在狗叫什么，什么都叫偏心，我告诉你我就是偏心十七，不服我揍你。”
　　“最好都老实点儿，你们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不听话我就揍你们。”
　　息壤的行事风格极其一致，都跟小七采用了同样的套路，分散开四下巡逻，看见有人在外面游荡就揍，一下能打晕的就是正常人，打不晕的就是伥鬼，总之无论如何都能获取一个晕倒在地的人类。
　　息壤力大无穷，每凑够几个就会拖到宴会厅大门外交给小七，小七再拖进大厅中央，由温国宁统一摆放好。
　　说来也奇怪，先前谁跟谁都没商量过，可一旦开始工作，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一道流水线，人和息壤配合无间，把宾客当成物品来回运送，诡异又和谐。
　　息壤并非一次性只能拖几个人，而是拖太多人走会互相磕碰，怕把活人给磕死。可惜即便再仔细，最后落进温国宁手里的人也是一身伤，青一块紫一块，活像是在睡梦中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温国宁总担心等这些人醒来后看到自己的伤，会对他们产生极大误会，怀疑这座船对外营业只是幌子，背地里在做什么不法勾当，到时候别说跳进黄河，跳进大海都洗不清了。
　　他将这种担忧跟温习羽说了，以为表弟能给他一点儿安慰，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总该有些非自然手段消除不良影响，谁知温习羽头都不抬，满不在乎道：“没关系，醒了再打晕，再醒再打，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醒。”
　　温国宁：“……大哥，我这里真的是合法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