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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年仅7岁的小遥是个腼腆有礼貌的好孩子，棕栗色的柔软长发，深紫色的漂亮眼睛，头发每天被妈妈梳成乖巧的中分低马尾，有时也会梳成中分低麻花辫。
虽然妈妈有说，有刘海的女孩子会更可爱，但因为留刘海会挡住小遥低头画画的视线，短刘海又会蹭得额头痒痒，所以小遥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妈妈。
“太麻烦的东西我不要！”
就在无人发觉，道出拒绝的转瞬之间，有什么注定好的东西已悄然溜到她身边。
所有令小遥不舒服且没意义的东西，都是她认为麻烦的东西。
好孩子偶尔也会有任性的时候，在家画画的小遥尚且有妈妈爸爸宠爱，但如果不早早学会妥协，就算是好孩子也不会在家门外变得受欢迎。
小遥很高，也许是妈妈身高174爸爸身高188的原因，刚满7岁就已经145的小遥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还多。
小孩子间的纷争总是莫名其妙的。
小遥没有朋友，在学校里，她被同学喊做要侵略地球的「哥斯拉」。
「哥斯拉」是无法和人类成为朋友的，所以小遥没有朋友。
她拿起画笔，脸上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没关系的，她喜欢画画，她可以在画里找到自己的朋友，哪怕那些朋友只要带到学校，最后都会出现在垃圾桶里面，但只要她还有手，只要她还能画画，朋友什么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体型、性格、样貌、特长、经历，就跟亲手diy一块最符合自己口味的蛋糕一样，不需要任何人的介入。
妈妈买的不同年龄段时尚杂志，以及爸爸买的不同种类动物杂志，这些都是小遥塑造绘画朋友的完美素材。
望着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埋头画画的小遥，小遥爸爸看不下去了，他对妈妈指着小遥说。
“小孩子不能整天都呆在家画画，我们要让她多出门运动。”
小遥妈妈一秒想出解决办法：“最近邻居家星海太太跟我说，她家小儿子报名了附近的排球教室，那孩子跟小遥关系不差，给小遥也报名一个排球班怎么样？”
“行。”
·
就这样，周末在家好好画画的小遥，突然被母亲没收彩笔与画纸并打包送往排球教室。
妈妈安慰小遥：“光来会陪小遥在这里一起打排球的，年龄上他是哥哥，又有一段时间的打球经验，小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白毛小豆丁一手叉腰，一手夹着排球，笑容自信的发誓。
“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阿遥的！”
小遥妈妈摸了摸两小孩不同水平线的脑袋后潇洒离开，而小遥看着朝她伸手的光来，冷不丁的把手打开。
“弟弟。”她没有低头，而是双手抱胸，高高俯视面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星海光来。
只是稍微被叫停，便立即面露不悦的家伙，这种态度对某些人来说可是极大的吸引。
光来没有生气，甚至有些无奈的哄她：“又来这招？我都说了，哥哥弟弟这样的称呼是按年龄算的，才不是按身高。”
虽然是邻居，但小遥和光来的关系并不算熟。
一个私立学校一个公立学校，一个喜欢待在家一个喜欢出门跑，一个女孩一个男孩，两人没有任何相似点，唯一的相处经历大概就是妈妈们在出去玩时会把她们也一起带上。
小遥没接受光来的好意，她现在只想迫切的快点回家，继续完成自己最近来之不易的“新朋友”塑造，排球教室里全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环境，这些都让她没有安全感。
星海光来拿着排球在小遥脸上左右晃悠，想让她把视线看过来。
“好了，难得出来一次，你的那些新朋友等下课我们一起回家了你再跟我介绍吧。今天先来看看我刚学的排球怎么样，老师昨天一直夸我动作灵活还跳得高哦，等下你看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灵活迷你的小哥哥围着小遥四处打转，他踮起脚试图与不想理他的小遥平视，在发现垫脚没用后就跟跳跳糖一样的开始蹦来蹦去，小鸟般蓬松直挺的短发随着动作一跳一跳。
所以说光来到底哪像哥哥了！这个烦人的「弟弟」！
耐不住白毛小豆丁的热情推荐，小遥变扭的加入进排球教室的氛围，然后在老师组织训练时被塞到高年级队伍。
一二三年级的孩子为低年级组，四五六年级的孩子为高年级组，队伍女男混打。
星海光来望着自己好像少了什么的队伍，很快震惊不对：“等、等一下老师！遥才七岁啊！”
站在一群10岁、11岁小孩之间也丝毫不突兀的小遥，只觉得跟这群人待一起的感觉很安心。
高年级组的所有人身高都跟她差不多，如果不是光来，没人能发现偷偷溜进来，站在队伍中央的小遥。
“低年级组和高年级组是靠年龄决定的不是身高！”光来看起来很生气。
“虽然你们看起来一样，但你们并不是一类人，就算现在你和她们站一起不会有人发现，但等长大后该有的差距依旧会有，你什么时候才明白，比起样貌一样的人，找目标一致的同类才是真的合拍。”
小遥也生气了：“我和你才不是同类！”
变扭顽固的孩子矢口否认，但耐不住在老师得知她年龄不够后，把小遥划分到有光来找的低年级组。
作为对光来揭穿她身份的报复，小遥在练习赛时狠狠拦死了星海光来的扣球，并且仗着身高无数次得分，把光来球队打得抬不起头。
“排球很简单嘛。”这是小遥第一天打赢排球赛后最终得出的结论，只需要跳起来把球往没人的地方扣，就算是笨蛋也能将这件事做好。
旁边的队友们惊叹她：“好厉害！之前从来没赢比赛赢那么轻松过！”
“你叫什么名字？真的和我们一样是低年级组学生吗？”
“只是第一天打排球就那么厉害，好厉害啊破道桑！”
从未获得过同龄孩子崇拜的小遥，一下在这蜜糖般的夸奖中迷昏头。
明明前不久在学校运动会拿跑步第一，班上都没那么多人夸她。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能被大家夸夸的话，那学习排球还挺有意思的。’
看着小遥被众人拥簇的胜利者姿态，8岁的星海光来抿紧唇，那总是翘起的、带着小鸟神态的眼睛蓄满泪，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眼眶边危险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眼眶，滚落在他沾满汗水的稚嫩脸颊上。
小遥只是用手轻轻挤压光来婴儿肥的脸颊，一颗眼泪就从柔软的脸颊边滑落，被她用手指盖接住。
“……咸的。”小遥尝了一口，她很满意这样的味道，也很满意看到光来一副看大boss的眼神。
她好心情的拉着星海光来的手离开排球教室，把对方送到家门口。
原本以为有这样的经历，光来之后在排球教室里就不会再继续烦她。
结果等到第二天放学，对方又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
“遥！练习赛时间马上要开始了，我们要快点去排球教室才行。”
看着眼前跟自己根本不在一个学校，却特地在放学后从另一个学校赶来等人的星海光来，小遥怀疑对方脑袋可能在以前被驴踢过。
但就是从这天起，星海光来每天都会从公立学校跑到私立学校接她去排球教室，这种行为似乎成了某种特殊惯例。
“你又来干嘛？”
小遥看着校门前这个月不知道第几次等她放学的星海光来，看着对方气喘吁吁的蹲在校门口，直到她出现才兴高采烈的站起身。
“因为我要和遥一起去排球教室啊！”光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昨天那个被气哭的人不是他。
“快走快走，今天的练习赛，绝不会再让你赢得那么简单！”
所以，这家伙这段时间之所以总跑来校门口等她，是怕哪天她突然不想去排球教室了，对方再也无法把比赛赢回来？
小遥撇撇嘴，但还是慢吞吞地跟上星海光来。
既然如此，那她绝不会让光来从她手上赢下任何一场排球比赛。
·
打排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小遥已经在排球教室待了两个月。
靠着与生俱来的身高和无与伦比的身体力量，小遥在低年级组里大杀四方，只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被老师破例安排到了高年级组打球。
得知小遥被安排到高年级组的光来看起来有些难过，但他很快振作起来对小遥说：
“等我实力够了，我也一定会去高年级组的。”
小遥冷哼一声，到底没把‘你还是等过一两年升上四年级了，再来高年级组跟我打吧’的话说出口。
她只是继续打自己的球，内心暗自期待起每天下午去排球教室的时间。
不是为了那些胜利后的简单夸奖，而是为了等中途休息时，某个低年级组的白毛小豆丁主动跑来，说要跟高年级组的她决斗。
他看她的眼神中没有学校同学眼里常见的嫌弃或者嘲笑，只有纯粹的、想要战胜她的火焰。
那种仿佛自己在对方眼里强大到需要拼尽全力才能站立的眼神，比任何夸奖都让小遥觉得开心。
拥有这种眼神的人不仅有光来，排球教室里许多人都在用这副眼神看她，只是在这其中，属于星海光来的目光最是炽热。
小遥觉得自己要爱上排球了。
·
不知从哪天起，小遥决心要把自己的长发剪了。
一直以来由妈妈精心打理的栗色长发，在学习排球后成了不小的麻烦。
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脖子上又痒又热，甩头扣杀时柔软的发尾甚至会垂落在肩膀上，不是什么大事，但每一次都让小遥心烦得很。
尤其是晚上洗澡洗头发的时候，打排球前小遥还是两三天洗一次头，打排球之后她几乎一天一洗。
尽管湿漉漉的长发有妈妈帮忙吹干，但只想快点躺床上睡觉的小遥还是会因为这点时间上的差异感到烦躁。
“啧！”
又是一天训练赛，小遥烦躁地抓了把自己黏腻的长发。
那天回到家后，她对着镜子看了很久，然后想都没想，她拿起剪刀把自己脑袋后的头发全部剪掉，然后把买菜回家的妈妈吓一跳。
“长发太麻烦了，如果能有像光来那样的短发，打球时会更方便。”小遥指着自己散落一地的长发。
“我会负责拖地把这里清扫干净的，妈妈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地板感觉问题啊小遥……”妈妈看着地上的长发一脸惋惜：“女孩子留长发多可爱……”
“麻烦的东西我不要。”小遥重复了一遍她现在的座右铭。
妈妈妥协了，她接过剪刀，把小遥自己剪成狗吃屎一样的发型“咔嚓”几下，很快剪成了利落的中分及耳短发。
剪成短发后的小遥五官一下子变得清晰明显起来，深紫色的眼睛闪烁灵动，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
“有点像男孩子呢……”妈妈有些担忧的嘟囔几声。
令人生厌的生存规则，已悄然间深入人心，然而这才是规则制定者口中的上进心。
小遥没明白妈妈的意思，现在的她沉浸在对自己新发型的满意中，满脑子都是对明天去到排球教室，跟光来炫耀自己新发型实用度的期待。
她对着镜子甩甩自己的短发，虽然跟自己想象中的寸头还有些差距，但妈妈说长点的短发肯定比寸头更方便，不然国家队女排为什么大部分都是这种短发呢。
由此开始，古今内外，火光烛天的希望总能点燃被黑暗笼罩的道路。
小遥觉得妈妈的话很有道理，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热情如阳的微笑。
美妙醉人的甜蜜奖赏，只给时刻听话的好孩子。
没等小遥先抵达排球教室，当她顶着一头短发走进班级教室时，妈妈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不算安静的教室在小遥走进来后变成统一的拍桌大笑声，整间教室像被石头砸中的狗笼般，震耳欲聋的犬吠好似要将玻璃震碎。
“哇哈哈哈哈！天野变成男人了！”
“哥斯拉剪头发了！变成男人婆了！”
“门口的人快离她远点啊！小心变成她那样的不女不男怪物……”
只是剪了短发，教室里就一片末日降临般的毁灭景像，人仰马翻的教室人群中，她的同学们一个个在轰轰烈烈的笑声下被逐渐扭曲成厉鬼的形态。
教室大门被无限拉长拉宽，小遥看着这副好似充斥着地狱之火般的班级场景，耳边不断传来磁带卡顿的嗡鸣声。
在百家争鸣的时代里独树一帜，最终也只会在风雨中夭折。
她走进教室，薄薄的教室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只是关上门的瞬间，就将门内那片沸腾的喧嚣死死隔断在走廊外。
这也正是学校老师一直教导的，人类昙花一现的美学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