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Chapter 09 ...
-
阿凛姐姐一有闲暇便会尽心尽力地陪娜塔莎在青城故地重游,她忙得脱不开身时便会将陪同娜塔莎游玩的任务交给乌小匪,娜塔莎会中文,乌小匪十三岁那年被阿凛姐姐羞辱之后开始学习俄语,两人之间日常交流完全不成问题。
“乌提,你那天说我的妈妈此刻正在天堂心疼我在人间受苦,比起我怜悯她的离去,她反而会更加怜悯尚在人间服刑的我,那是真的吗?”娜塔莎时隔几天突然开口向乌小匪再一次求证。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已经去世,我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乌小匪心想既然已经开始骗就要索性骗到底,最好骗得娜塔莎能够因此走出失去至亲的晦暗深渊。
“天呐,对不起。”娜塔莎连忙道歉。
“没关系,娜塔莎,你的妈妈现在看到你为了重新开启新生活在青城故地重游应该会感到很开心。”乌小匪认为任何理智的安慰都不如善意的欺骗,她当年就是这样刻意欺骗自己才一点一点走出阴霾,乌小匪很多时候甚至会将这种荒谬至极的想法信以为真,她宁愿相信妈妈爸爸姐姐哥哥与阿绵都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步入极乐旅程,而她却还是一个在人间没有还完孽债的可怜虫。
乌小匪向来不会因为对人撒谎而内心感到丝毫愧疚,乌家糟糕的生长环境令她在无形之中降低了自身的道德感,她这块于家庭大染缸里浸泡多年的白布难免一身脏污。乌小匪从来都不会试图在众人面前洗白自己污秽不堪的过往,更不会为她在乌家那段令人耻辱的经历出言辩解,。即便当年她只有五岁,即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是她仍旧在五岁到七岁那段时间亲手帮那些可耻的偷油贼一桶一桶地运输赃物,而两年过后,她的养父乌红烈也晋升为众多偷油贼当中的一员。
“做得很好。”阿凛姐姐取出手机给乌小匪发来一条仅有四个字的信息,那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收到阿凛姐姐的夸奖,乌小匪一时间简直开心得像是凭空长出了一双翅膀。
“小乌鸦,你想不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如果想的话我可以帮你。”那天三个人一起吃饭时阿凛突然问乌小匪,她最近恰好出资捐助了一个专门提供寻亲资讯的网站。
“我一点都不想,乌家人好不容易都死光了,我为什么还要再找来两个陌生人给自己添麻烦?”乌小匪不想让气氛变凝重故意用了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出去!”阿凛抬手就给了乌小匪一记响亮的耳光。
“出去就出去!”乌小匪揣着空荡荡的胃离开餐厅。
“你个人渣。”阿凛姐姐随后又发来一条仅有四字的斥责信息。
那条表扬信息与这条斥责信息的发送时间相隔还不到一个小时。
乌小匪肚子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尴尬声响,她一边在外面转悠一边找了间便利店买来一只面包和一罐椰汁充饥,微波炉加热后的椰汁令空荡荡的胃变得分外熨帖,乌小匪经过落地窗时无意间看到自己被阿凛姐姐打红肿的半边脸,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又停下脚步凑近了些整理了几下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
乌小匪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挨打就已经全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有一种神奇的能力,那就是每一次被打都会无意识分身出另一个自己。乌小匪将另外一个自己命名为乌提,乌提会平静地漂浮在空中俯视那个灵魂空壳乌小匪挨打,她的眼神中带着旁观者的冷漠与一丝对弱者的轻蔑,等到打骂彻底结束,那个名为乌提的家伙才会默默消失在天花板一角。
乌小匪后来才得知这种情况在医学上叫做解离状态,所以她不仅会将精神上的痛苦一一装进行李箱,也会被动地将身体上所遭受的痛苦用解离的方式隔绝,那便是乌小匪在二十三年动荡人生之中赖以保护自身的愚笨方式。乌小匪知道这样发展下去有可能会导致病情恶化,然而她根本没有钱看医生,乌小匪是个掏空身上所有口袋都凑不出五十块的穷光蛋,同时也是个每天窝在廉价出租房里混吃等死的躺平一族。当然,如果阿凛姐姐当真肯给她这个所谓的司机发工资,乌小匪兴许下个月会考虑去医院看一看。
“吃了再走。”那天阿凛姐姐上车的时候语气冰冷地塞给乌小匪一块蛋糕。
乌小匪虽然已经用面包和椰汁填满了肚子还是几口吞掉了阿凛姐姐给的蛋糕,她觉得如果拒绝阿凛姐姐这番好意,阿凛姐姐可能会误认为她还在赌气,那么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就有可能无限期僵持下去。
“你是饿狼吗?吃得这么快,不怕被噎死吗?下次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样狼吞虎咽吃东西!”阿凛当着娜塔莎的面责备乌小匪。
“下次不会了。”乌小匪把嘴巴里的蛋糕全部咽下之后回答。
“乌提怎么又叛逆又乖巧。”娜塔莎在一旁发出感慨。
“娜塔莎,乖巧两个字和她根本就不沾边。”阿凛摆摆手示意乌小匪开车。
“乌提是你的女朋友吗?”娜塔莎若有所思地问阿凛。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阿凛不知道娜塔莎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阿凛,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生气,可是你却经常和乌提发脾气,你也经常会用一些听起来比较极端的词语来责骂乌提,那些字眼按理说你平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提及……我想一定是因为你们两个人关系很亲密,乌提才能够频繁牵动你的情绪,否则我想不通,为什么她能如此影响你的心情?毕竟你当年的绰号可是列佳亚娜——冰做的姑娘。”娜塔莎有理有据地使用她的母语分析了一番。
“娜塔莎,我和这个家伙的关系并非你想象得那样亲密,乌提曾经是我妹妹的好朋友,现在是我的司机,我责骂乌提单纯只是因为她有些事做得很愚蠢。我现在马上就要到三十岁,脾气变得没有以前那样好,三十岁或许就是一个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的年龄。”阿凛生怕娜塔莎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误会,她必须得让娜塔莎清楚地明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面前那个轻浮而又幼稚的小家伙。
“难道人不应该是越长大越沉稳吗?阿凛姐姐怎么还活着活着反而倒退了呢?”乌小匪忍不住在一旁煽风点火。
“对的,我就是越长大越不沉稳,怎么?你想亲身体验一下我的不沉稳?”阿凛蹙起眉头威胁乌小匪。
“难道我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在体验之中吗?阿凛姐姐所有的不沉稳都独属于我。”乌小匪言语间微笑着发动车子,是的,阿凛姐姐的爱永远都不会属于她,反而却将所有的厌恶全部倾倒给了她,这世间恐怕只有乌小匪一个人能够牵动她的情绪,那或许也算是一种奇异的宠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