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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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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莉亚·伊万诺夫娜·彼得罗娃……老毛子?”乌小匪见秘书提前准备好的接站牌上写着“НатальяИвановнаПетрова”转过头好奇地问身旁的阿凛。
“等下你最好别当面这样叫娜塔莎,她听得懂中文。”阿凛警告似的提醒乌小匪。
“她会中文?那她是二毛子?”乌小匪忍不住又问。
“娜塔莎不是中俄混血,她大学时候曾在中国留学。”阿凛耐着性子解释。
“娜塔莎是你的生意伙伴还是……”
“闭嘴吧,乌小匪,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如果你再继续问下去我就把你丢到山林里喂老虎。”阿凛阻止乌小匪没完没了地继续往下问,她的耐心已然在短短几句谈话之中消失殆尽。
乌小匪听到阿凛姐姐颇为不耐烦的斥责当即闭嘴,阿绵曾经对乌小匪讲过,阿凛姐姐其实最爱享受清静,然而阿凛姐姐的出身令她长久地失去了清静生活的权利,她身为白家的长女必须要每天处理各种繁杂的事项,定期参加各种私宴维护复杂的家族人脉,随时做好准备应对各种突发危机以及面对各种刁钻的质疑。
乌小匪觉得阿凛姐姐活得好像是一部预先设定好固定运行程序的光鲜亮丽机器,她很想知道阿凛姐姐冷硬的外表之下是否包含着一颗热烈且柔软的心,她很想知道眼下这种节奏紧密背负重责的生活对阿凛姐姐来说到底是荣耀还是枷锁。
大抵因为乌家也曾在青城富极一时,乌小匪并不会像旁人那般羡慕阿凛姐姐的物质生活,所谓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在生老病死面前皆是过眼云烟,乌小匪在这世间唯一贪恋的就是一个情字,然而她从小到大心心念着的阿凛姐姐偏偏最是无情。
“Какдавномыстобойневстречались!”娜塔莎抛下手中的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拥住阿凛,她热情地亲吻了阿凛的面颊。
“好久不见,娜塔莎。”阿凛也大方地回之以亲吻。
乌小匪一只手搭在娜塔莎的行李箱扶手上面红耳赤地看着两个久别重逢的好友热络地叙旧,她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些曾经和阿绵一起观看过的百合电影画面,纷乱的心绪一时之间如同涌动的潮水般无法归于宁静。乌小匪在那一瞬陡然意识到,她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得到阿凛姐姐一个亲吻,而娜塔莎却因为民族礼节的好处在过去这些年间不知吻过阿凛多少次。
乌小匪将娜塔莎颇为沉重的行李放入汽车后备箱,她从两人交谈中得知,娜塔莎的母亲两个月前去世,阿凛姐姐这次邀请娜塔莎故地重游主要是为了散心。乌小匪很意外阿凛姐姐对待朋友竟然有如此细致的另一面,她印象中的阿凛姐姐坚硬得好似一段笔直的钢铁。
阿绵葬礼当天几个不了解白家规矩的外人对阿凛姐姐没有流眼泪颇有微词,直到阿凛姐姐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红的血,那些人才羞愧地闭上嘴巴。阿凛姐姐向来都会将情绪的浪涛镇压在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具之下,旁人很难仅仅从面部表情猜到她的所思所想,那或许也是一种刻意训练出来的生存本领。
阿绵去世的第一年,阿凛姐姐只要在公司就要求乌小匪每天去她办公室报道,阿凛姐姐每次都让她面向阿绵的照片站满一个小时才可以回家,乌小匪原本打算寻短见,可是因为阿凛姐姐这个要求她在苦痛之中硬生生地撑过了一年,乌小匪不知道阿凛姐姐那样做究竟是在拯救她还是在惩罚她。
“小乌鸦,你自由了,明天不用再来了。”大抵一年过后,阿凛姐姐有一天突然开口驱逐,乌小匪发现自己经过这一年好似变得比从前更加麻木,她每每注视相框之中阿绵的相片,已经不像一年之前那样愧疚,她的难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有所减轻,那些亲近之人相继离世的痛苦于她而言好似一件件被放置在阁楼的行李。
人类无论经历多少生离死别都无法在这件事上产生习惯,亦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但你却可以学会像一个空心人一样把痛苦搁置在别处,唯有如此,你才会彻底无视那双死神遥遥伸向你的手与他久久凝视着你的双眸,你才可以躲过那场失去亲近之人的漫长精神凌迟,从而延续那一丁点儿所剩不多的生之意志。
“娜塔莎,你要这么想,死去才是极乐,活着才是受苦,你此刻正在为你妈妈的离去而痛心疾首,你妈妈此刻却可能在天堂心疼你在人间受苦,比起你怜悯她的离去,她反而会更加怜悯尚在人间服刑的你。”乌小匪趁着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片刻一边点烟一边开口安慰娜塔莎。
“但愿如此。”娜塔莎闻言把头伏在阿凛姐姐肩膀上泣不成声。
“你最好在三秒钟之内把那该死的烟给我灭掉。”阿凛姐姐闻到烟味抬起头向乌小匪投过一道尖刀般锐利的眼神。
“对不起,我忘了。”乌小匪立马灭掉了手里的那根香烟,她不知道阿凛姐姐为什么对烟味那么反感。
乌小匪五六岁的时候哥哥乌小江就会分烟给她,她像模像样地把烟叼在嘴里,乌小江也像模像样地假装小跟班的样子殷勤地替她把烟点燃。乌小匪每每坐在沙发上模仿乌小江缩着脖子吊儿郎当地抽烟,爸爸妈妈都会像看猴子扒香蕉皮那样看着她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她也分不清那是欣慰还是取笑,倒是姐姐乌小寒每次一看到全家人这样就冲过来拔下乌小匪嘴巴里的烟扔掉,然后再像遇到仇人一样恶狠狠地白乌小江一眼。
“你下次如果再敢接乌小江那个狗崽子的烟,我就把你的手打得握不住筷子!”乌小寒把乌小匪拽到房间里用尺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她的手心。
乌小匪即便从姐姐那里得到了教训下次依旧会乖乖地接过哥哥递来的烟,因为如果不接,哥哥打得更狠,那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点就燃的炮仗,那只性情如此怪异的小乌鸦,居然是那个家里唯一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