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歌》观雨常

25、劫狱

　　晨钟响过三声，业火堂的弟子们陆续来到课室，准备开始今天的早课。

　　业火堂的弟子众多，课室也是根据入门的年限来安排，划分成了三个房间，在最初级的房间里，多得是才拜师不久的新人，相互之间甚至还没有记清对方的面孔，也就没有人会在意是否少了一两个人。毕竟初来乍到，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谁会舍得旷课呢？

　　而萧策他们用过早饭之后，也没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必须抓住早课时段这租后的机会，找到进入地牢的法门。

　　回房间的路上，颂秋手中攥着半个没有吃完的馍馍，萧策看到了，不禁打趣道：“你这小孩儿，人不大饭量不小，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颂秋瞪了他一眼，转身将手中的馍馍递给了姜梨，萧策瞬间不说话了。

　　“我不饿。”

　　姜梨笑着推拒递到手边的干粮，馍的中间有一道撕开过的痕迹，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是？”

　　颂秋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两眼，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才敢开口。

　　“这是刚才在饭堂门口的时候，一个小师傅给我的，他当时还往大师兄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猜这是大师兄留给我们的信息。”

　　“就这么两步路，师兄也不亲自过来。”

　　萧策用扇把挠着痒，“也不怕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你懂什么！师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颂秋第一时间维护住大师兄的形象。

　　萧策还欲与他争辩上几句，被姜梨打断了。

　　姜梨把那明显重新封过口的半个馍小心掰开，露出了其中的纸条。

　　字条上的字迹在笼屉里经过熏蒸后浸了水汽，有些模糊，但并不影响辨认。

　　“钟声三响，老地方见。”

　　“钟声三响？是指刚刚这个声音吧？”

　　颂秋伸出手指向窗外。

　　此时院中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除了值守和洒扫的人，其他都已经在课室中坐定了。

　　老地方说的就是昨天讨论出的那片空地，介于课室和饭堂之间。

　　几人推门而出，避开值班人员的巡视，来到了这里。

　　此时只有一人低头拿着一把大扫帚，将地上的落叶和花瓣归拢在一处。

　　“有人！”

　　走在前面的萧策下意识停下脚步，并且一把拉住了前面的孟长均。

　　听到动静，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萧策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一声不好，脚尖调转了方向，随时准备逃跑的时候，那人抬头了。

　　一张陌生的脸，开口却是熟悉的声音：“来了？”

　　“大师兄？”

　　“师兄你，怎么又变样了？”

　　溯光打着时间差，在几张脸之间切换，为了不惹人怀疑，扮作了当天洒扫的值日生。

　　“说来话长，我找到了进地牢的方法。”

　　说着，他伸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业火堂的弟子统一配备了服饰和武器，可细枝末节上却有细微的区别。

　　佩剑上镶嵌的灵石根据弟子的品阶和职能权限不同，而赋予了不同的术法辅助。

　　溯光几经周折，从顾师兄的手中将他的佩剑偷偷调换了下来。

　　饭堂背面的空地上，有一棵及腰粗的桂花树，这个时节，开了满树的桂花，即使大部分已经被昨夜的雨砸到了地上，又被溯光清扫到了一边，还是可以闻到阵阵浓郁的花香。

　　溯光调转剑尖，将镶着蓝色灵石的剑柄对准了树上一处凹陷，一瞬间光彩流转，剑柄周围发生了变化。

　　树干的中央变形虚幻，空间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升腾的热浪。

　　“走吧！”

　　溯光持剑站在树下，鬓角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片花瓣。

　　孟长均率先迈步走了进去，溯光垫后，几人一路畅通，轻松来到了地牢中间的大殿。

　　琉璃被吊起的双手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弟子，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

　　下一秒，就听到了哥哥的声音，轻轻地唤着她的乳名：“阿璃！”

　　幻听了？

　　琉璃有些不确定，眯着眼盯着前方的入口，转角处出现了一角白色的衣袍。

　　果然是自己听错了。

　　不对，后面跟着的是姜姐姐，可最前面的那人是谁？

　　那人每走近一步，脸上的容貌便变化几分，最终停在她面前的时候，恢复了同她一样的银白色头发和冰蓝色双瞳，里面倒映着自己此刻憔悴不堪的身影。

　　她吞下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开口发出嘶哑的声音：“哥哥……”

　　声音轻飘飘的，两个字敲在溯光的耳膜上，震耳欲聋。

　　溯光手中仍持着那柄宝剑，他抬头看向金光涌动的锁链，高举起手中的剑。

　　嗡——

　　锁链晃了晃，剑刃发出嗡鸣声，上面出现了一道缺口。

　　被砍到的一瞬间，金光停止了流动，然后一缕光线倒向流向了琉璃。

　　“啊——”

　　琉璃咬着牙，忍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见此情形，溯光呼吸一滞，松开了手。

　　“是哥不好！对不起！哥太冲动了！”

　　溯光手中运气，将源源不断的水系灵力输送进了琉璃的身体中，缓解她的疼痛与干涸。

　　起皮的嘴唇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和柔软。

　　早课的时间并不长，只要第一个课间一到，就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时间紧迫。

　　姜梨抬头去寻找锁链的尽头，可这地牢高不见顶，锁链上方隐没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萧策则向两边的墙壁走去。

　　墙中嵌着无数的小牢房，可那牢房设了障眼法，如果没有解咒，从外面根本无法探知到其中的情况。

　　是以，里面的小妖怪都很诧异。

　　“他能看到我们？”

　　“他过来了！”

　　“救命啊救命啊！救救鼠啊！”

　　声音传不出去一点，他们只能在里面拍打着墙壁，做出夸张的动作，试图吸引萧策的注意。

　　萧策皱着眉头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最终停在了一只狸猫面前。

　　“他看我了喵？”

　　猫妖把双爪搭在墙上，萧策伸出手指抵在它掌心的位置，声音里带着兴奋：“师兄！把剑给我！”

　　墙上那处他所指的地方，刻着暗纹，和墙体几乎融为一体，只是刚刚在光影交错间因为一道小小的划痕，他注意到了这里。

　　萧策指腹摸索着那纹路，觉得有些眼熟。

　　溯光的目光牢牢定在妹妹的身上，姜梨从地上捡起他掉下的那把长剑，走过去递给萧策。

　　“有什么发现吗？”

　　萧策将剑柄上的灵石和墙上的暗纹放到一起：“你看这两个图案。”

　　锁链上的一部分金光顺着剑身流进了灵石之中，灵石上的花纹若隐若现，和墙上的暗纹恰好形成了一对镜像图案。

　　萧策将剑柄灵石对准暗纹，看向姜梨，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姜梨对他点点头。

　　萧策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只能凭借猜测去赌上一把。

　　手下的动作很轻，剑柄和墙面相贴的一瞬间，以暗纹为中心逐渐呈现出一个方形的轮廓，墙面渐渐消失，露出了里面的空间。

　　刚刚还在把整个身体贴在墙上求救的小猫只觉得身前一空，整只猫直挺挺地向面前趴过去。

　　可它不在最底层，距离地面有将近一人高的位置。

　　姜梨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它，怀里瞬间多出了一只四脚朝天的小猫。

　　通体黑色，只有四爪雪白。

　　惊魂未定的猫妖长叹一口气：“喵~”

　　吓死本喵了。

　　“不要害怕！”

　　嗯？谁在回答我？

　　小猫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姜梨的身边站着一个橙衣少女，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它。。

　　“是我，你知道中间这个锁链怎么才能打开吗？”

　　颂秋伸手挠着小猫的脸颊。

　　小猫舒服地眯起了眼：“喵？”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起手了？

　　你们去地上找找，我记得他们把剑插在了地上，那链子就变得金光闪闪了。

　　“好的，谢谢你！”

　　颂秋低头在小猫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

　　“呜~”

　　黑猫的脸瞬间熟透了一般，你这凡人小姑娘还真是没有边界感啊……

　　颂秋将这一信息转达给其他人，大家的动作一致变为了低头弯腰，视线在地面上扫视。

　　地牢的空间很大，阵眼的纹路又十分隐蔽，这样找下去，怕是会错过离开的时机。

　　溯光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一边低头寻找着蛛丝马迹，一边询问妹妹：“阿璃，他们抓你进来后都经过了哪里？”

　　琉璃当时神智昏沉，她回忆了片刻：“就在我面前这片位置。”

　　“没有绕到过你的身后？”

　　“没有。”

　　琉璃的语气肯定。

　　溯光看着手中的剑鞘，径直走到门口，又直面琉璃走过来，在圆形阵法的边缘站定。

　　阵法外缘有一道经年累月形成的浅浅凹痕，沾上脚底的花汁后堪堪显出一点痕迹。

　　他将萧策递来的剑收回鞘中，将剑鞘立在了那处凹痕之上。

　　金光自剑鞘处消退，直到锁链上只剩金属的光泽。

　　萧策将已经旋开的发簪递给溯光，只消轻轻一挥，锁链应声而断。

　　咚——

　　“是下课的钟声。”

　　溯光双手将琉璃抱起，匆匆向外走去。

　　萧策捡起地上的剑，在两侧的墙壁上乱点一通，赶在最后一声钟声响起之前，离开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