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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度鬼宅真难堪 ...

  •   “家仆以为我是戚家小女而已。”张婉持漫不经心道,斜眼睨来,目光如同瞧着个痴儿。

      许久没来人间,已经进化出这种人际关系了,温瑜心想,不不不,应许世家大族的姻亲盘根错节,还是不好多问。他抹了一把冷汗,正思索如何搪塞时,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小姐,该吃饭了。”一清亮男声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张婉持转为娇嫩声音回复,转而厉色问道:“请问您不是无所不能、主宰自然、执掌四时、拨弄星轨、大开鬼门、可行逆天之事的罪人温怀瑾吗?”

      一愣,被详细概述的温瑜赶忙回复:“是,姑娘好眼力,”他向右走三步,背手,身姿挺拔如竹,顿道,“但是、”

      “小鬼可以直接除掉,可您恐怕已被困数载,定超脱鬼魂之外,许是鬼道作祟。而对有智慧的鬼物,不找其根,盲目毁掉宅邸并无他用,也许到三更,我便回去,你还留在完整的宅邸中呢。”温瑜侧身歪头,嘴角勾笑,伸出食指在半空一点,倒是一番得意。

      冷哼一声,张婉持眨眼挤掉泪珠,微笑道:“不,仙长,我们都出不去的。”

      温瑜自信道:“姑娘放心,别的不说,论逃命,我绝对配得上名号。”

      听到门外桌椅碰撞声,他简述仰首:“我能出去,帮你多找些人来哈。”

      一年时间,还有很多人来,怎么可能找不到作祟妖物,无非就是打不过,能安然活过一年还找到我,这位张姑娘心思很是缜密,不过她确实找错人了。打架是将门殿干的,温瑜靠的是脑子,斗的是脑子秀逗的王级。

      趁她抹眼泪,温瑜转身,又被拽住,再转回来,灿然笑道:“我有一友,专抓邪祟,待我请他来...”

      还没说完,面具应声裂开,半张清绝如玉的脸乍现,张婉持冷眼睨去,声音狠绝:“原来是和他一样的绣花枕头!”

      温瑜尬笑:“不要以貌取人啊,哈哈。”

      只见她扯掉宽大袖袍,纤细的手臂上,肌肉紧绷,一道道干裂的血痕蜿蜒其上,手腕猛然一甩,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已握于掌心,剑锋嗡鸣。

      “那个负心汉,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她厉喝一声,手中长剑骤然脱手,直逼温瑜面门。

      温瑜侧身捂脸,那剑锋堪堪擦过衣袖,带起一缕断丝,最终“铮”地钉入身后石墙,剑柄犹自震颤不休。

      晃过神,余光看去,墙上密布数千道剑痕,纵横交错,最新这道裂痕正好贯穿一幅褪色仕女图的咽喉。

      她愤愤转身叫道:“无能仙客,我现在可以杀死你,若到三更,你会和我一样永生困在这鬼宅,还不如一死。”

      温瑜笑道:“张姑娘,我是仙客,好歹是个半仙,怎会受困于此。”

      “哦?”张婉持狐疑,又凝眸一想,道:“也对,自然有两把刷子,我们怎么出去?”

      说得很在理,但温瑜可不会直接说出底牌,这底牌也安然带不了第二人离开。他眨眨眼,道:“夜深了,不如先吃饭。”

      听罢,张婉持嘴角抽搐,将剑拔出,莫自在连连后退,急忙道:“他们为有神智的小鬼,换句话说,他们被某位存在困于一天,这天没过,就说明暂时没有危险,不如先顺遂这天,找时机让那位存在自露阵脚。”

      这女子不是没有耐心,简直是一颗暴躁地雷,要是我摊上,我也溜走。温瑜暗暗感叹,自己以后一定要找个温柔之人相伴一生。

      被瞅了一眼,寒颤一抖,温瑜快步跟上。

      打开门,一张大桌位于庭院,张婉持走出,踩着簌簌落叶道:“十几年来,我也顺遂过数次,无一例外。”

      并没接这话,温瑜与她并肩道:“戚家倒是气派,在外面吃饭。”

      良久没有回复,许是没有听出意思,他直接白话问:“为什么不在中堂吃饭?”

      “鬼知道那三个奇葩怎么想的。”她坐下来,拦住也要入座的温瑜。

      “怎么?人满了?”

      “不是,”张婉持思索片刻,“算了,你坐下吧。”

      “别吃。”张婉持皱眉看向眼睛亮起的仙客,后者舔着下唇。

      “不...不会。”正了正肩,温瑜坐直,仆人还在上菜,面色呆滞,印堂发黑。

      张婉持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静观其变。”

      话到此处,只听吱吱呀呀的声音参差响起。

      抬头望去,将门殿、文曲殿打开,三人左门而出,一人右门而出,一狗草屋而出。

      “嘿——左兄,你也在!”温瑜忽的扬眉灿笑,高高挥手。

      右门身披甲胄的高大男人,稳稳走来,点头回应。

      虽然猜到张婉持找了不少能人,但没想到如此全面,囊括三界,碰巧的是,四人中温瑜认识三人,便不必有尴尬的自我介绍环节了。

      嘴角还没落下,便听一道尖利嗓音从底下响起。

      “哎哟喂!这不是玉殿的人吗?好家伙,老头儿我提着灯笼寻了半辈子,连根毛都没摸着,今儿倒叫你这丫头撞大运了!”

      温瑜一低头,猛然发现一个矮小男人无声无息立在眼前。

      “哪里哪里。”莫自在恭敬点头,谦卑回复,很是好奇张婉持怎么说服这位前来的。

      这矮小男人叫王奇道,一直生活在仙界一隅,但是仙界在外称他过于残忍,管不了也赶不走,没人知道原因,只知道无端出现在他百里之内,他就会前来刺杀。

      见对方如此有礼,王奇道嘴角微收,继续道:“一直想见一下后辈,没想到这就碰到了,小二,再来二两好酒——”

      “说什么呢~”最右侧,一身高八尺的妖娆女子款款行来,石榴红裙裾拖在青石板,走出了水蛇般的韵致,在温瑜对面落座。

      她双手交叉搭在下巴,温瑜看了一眼,便立马收回视线,金黄竖瞳,暗红短角,黑鳞覆腿,是鬼族少主——红瑶,御狐曾画过她的模样,然后一阵呜呜喽喽的在酒壶里低叫,许是想念,温瑜拍了两下酒壶,没有动静,便不再管。

      染蔻丹的指尖抵唇,她轻笑道:“郎君这般盯着人瞧......”尾音拖得绵长,吐息间似有暗香浮动。

      “屏住呼吸。”张婉持捏着鼻,细声道:“红姐,留他有用。”

      “切,一群不懂情趣的老古董。”红瑶五指微抬,香气消散。

      缓过气,这才瞧见她旁边坐着个皮肤苍白的瘦弱小姑娘,怯生生地盯着每一个人。见到王奇道满脸疤痕,像见了鬼似的,往红瑶那藏了藏。

      他咧嘴一笑,疤痕扭曲蠕动。

      随后,左朗坐张婉持对面,一黄狗趴在脚下,他斜身问道:“温兄,我们该怎么...”

      张婉持怒道:“没有计划,废物一个。”

      又是有用,又是废物的,左朗挠头思索起来。

      但散修前辈王奇道坐不住了,伸头喝道:“欸欸,怎么说呢!”

      他坐温瑜右边,浑浊眼珠转动,凹陷的眼窝朝向她。

      先别脸错过,再转过头直直对上,张婉持凤目圆睁,丝毫不退让。
      两股气息在半空相撞,激得三丈内落叶悬停,一旁的瘦弱小姑娘全身抖着,连着整个木桌都在抖。

      温瑜伸手挡在两人视线之间,忙道,“意思是静观其变,前辈,她没那意思的。”又转向张婉持,挑眉暗示。

      见后辈阻拦,王奇道五指一弯,她面前的木筷闪到他手里,叹息道:“女娃娃,这你就不懂了,年轻小辈可比我这老家伙脑袋灵活的多,还是...人间叫什么来着。”

      “状元郎。”张婉持脸色寡淡,漠然看着这四人夹菜,喃喃道:“真当来吃席了......”

      静默半息,瘦弱姑娘小声嘟囔道:“不是说五个....人....”
      环视一圈,她完全确定不了是人、是仙、是鬼,更小的声音说了后半句:“就可以了吗。”

      脖颈微仰,红瑶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朝向自己,顺她视线,莫自在回头,只见两三家仆躲在高大绿植后,有人含恨,有人微怕,有人漠然。

      这场景,温瑜在话本上见过无数次,千篇一律,无聊道:“他们要来杀我们?”

      红瑶耸肩:“不晓得呢~应该是吧。”

      左朗郑重回道:“我们外来者会失去记忆,只有张姑娘知道。”

      王奇道甚是兴奋:“倒是好久没杀人了,不知道手生了没有。”一念闪过,继续道:“年轻后辈,要不要切磋一下。”

      温瑜道:“前辈,我修的是无情道,不擅战的。”

      张婉持道:“上的是断情崖,修的是无情道,这么厉害,倒是没看出你半分能耐。”

      瘦弱姑娘道:“你...你不是能开鬼门...操控鬼吗?”

      说罢,温瑜直身,摇头晃脑道:“无悲者无软肋,无爱者无死穴,无情道便是这么个修法。”

      但对温瑜来说,他已经修到头了,因为被抽去的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他一个还没收集到,不禁道:一万年后才能离开玉殿吧。

      左朗适时开口:“大局为重。”

      长舒一口气,接续刚才话题,他看向张婉持,后者摇头道:“后面没有任何事情,我问过那些家仆,他们都装惊讶,够无语的。”

      感觉下一秒她就要詈骂,和初遇时柔弱娇羞模样判若两人,自己都误判了,温瑜暗想,若无第二人格,那这演技都可以与梨园绝伶一教高下。

      “那我们......”

      “哎呀呀,别人都在七夕祭你侬我侬,我却在陪着一群老弱病残!!”红瑶起身,边喊冤边回将门殿。

      随即,左朗霍然起身,全身甲胄铿然震鸣,伴着重重呼吸声道:“温兄,可随我来。”

      见其他人自干自的,温瑜本想摆烂,等张婉持再带其他能人回来,可闲来也是无聊,还是瞅瞅是怎么回事吧。

      他跟上,明显凝视两边的家仆,没人察觉,还是盯着那桌看。

      任温瑜推攘和大喊也没人搭理,他用食指轻叩酒壶四记,无应答。

      五指一收,他猛然攥紧壶身,手臂一扬,划出半弧,直到壶嘴发出“呜呜喽喽”的闷响,
      手腕一转,酒壶又稳稳落回腰间。

      对于这位阔别多年的兄弟,左朗丝毫不怀疑他的奇异行为,只觉仙人果然非常人所能理解。

      很快,两人进了最左侧草屋。

      草屋里就只是木头和干草,一直面无表情的左朗紧皱粗眉,先是蹲下拍了黄狗的头,那狗汪汪两声,便出草屋,神色沉重道:“阿犬在外看守,我们可以放心交谈。”

      温瑜开口:“左兄,可觉蹊跷之处?”

      左朗回道:“蹊跷之处太多,真不知从何说起。”

      见他剑眉压目,真不知怎么说,温瑜继续问:“她是否讲过其他事情?”

      “不知其他人的情况,但我确然毫无印象,听张姑娘的语气,她似乎讲过无数遍,又似乎一遍没讲。”双手摊开,左朗焦急道:“我不知自己被困多久,不过,我若消失半日,我的属下肯定会满城找我。”

      闻言,温瑜淡淡回复:“外界正常如初。”
      转念一想:别的不是,光驻北疆战场的总将军消失,人间应该早就......不对,为安民心,大概会掩盖此事吧。

      左朗感叹道:“害,声名赫赫的戚家府邸怎会如此诡异。”

      “宅邸一建大概会存在数十年,”温瑜蹲下扒拉草堆,“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出的才子倒真想见见。”

      “也不知真走了没。”

      快要扒拉完草堆,温瑜摸到一硬邦邦的物体,转向左朗道:“正常世家几时熄灯?”

      “亥正二刻。”

      温瑜按住草垛道:“左兄可否拿火把来照一下。”

      “哦,好。”

      不一会儿,他两手分别持一火把进来,递给温瑜,后者起身,推左朗出去。

      左朗顺着他,不知他的道理,但准没错,沉声问道:“难道不是发现异物了吗?”

      “正是异物,才要避之三舍,先殒命的往往是最先察觉异样之人。”
      “......”
      “有道理,感谢温兄再救之恩。”

      待两人走出,温瑜扬手将火把掷入草垛,烈焰腾跃而起,他拉着左朗后甲退至五尺时,黑烟裹挟着噼啪爆响的草籽冲天而起。

      “温兄,烧人家草屋,是否要先通知一下,虽然戚家...”
      还没说完,刹那间,一道火龙自左侧咆哮窜起,赤焰如浪,轰然吞噬三座门殿。左朗吃惊望去,黑漆廊柱在火中扭曲崩裂,漫天火星混着滚烫的铜钉泼洒而下,似下了一场灼热的血雨。

      看来御狐真能与鬼蛇交流,但还没进那两殿里看过,有丝遗憾。

      红瑶自将门殿安然走出,不疾不徐,左肘搭在右手背,纤长四指绕着缕缕红丝。

      紧跟一阵仓促脚步,张婉持带着另外两人赶来,大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赶忙上前挡在温瑜前面,左朗解释道:“张姑娘淡定,我们发现不寻常之处,安全起见。”

      红瑶笑道:“说不定三更一过,恢复如初了呢。”

      长剑倏然出鞘,剑锋划破空气发出清冽铮鸣,她持剑走来,剑尖垂地,在青石板上拖出一线细碎火星。

      她面若冰霜道:“你们不是都知道不会恢复的吗。”

      温瑜弯腰,悄悄问:“前辈,你们也是看到玉门殿的数千剑痕知道的吗?”

      “嘿!邪了门了!”温瑜挠着花白胡子,瞪圆眼睛嚷嚷,“一睁眼就杵在这将门殿里头,四下一瞅,好家伙!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儿,可不就是我昨儿喝高了乱划拉的嘛!”

      破锣嗓子激得张婉持脸色更黑,狂怒道:“你们这些外人,只为自己考虑,自以为是天纵骄子,还不是被困在这.....”

      背后一声大喊:“阿犬——!”

      远处一道黄影疾驰而来,怎么变成獒犬了?它口中横衔一柄近米长的雁翎刀,雪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奔至近前,犬头猛地一甩,刀柄精准飞入左朗掌心。

      他手腕一振,刀鞘砰地,刃光横出,堪堪架住张婉持迎面劈来的剑锋。

      “铛——!”

      两人刀剑相抵,火星四溅。两人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不叫那蠢货出来!”红瑶并肩站在温瑜右侧,他左侧酒壶猛烈跳了两下,温瑜哈笑:“红姐~出去之后有的是机会,不是吗?”

      “切,”红瑶远去,“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反正无所谓。”

      “宅邸若有鬼,全烧掉,还怕他不出来?”温瑜解释道,“只该是人心作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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