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茂种田纪》白白白耶

2、第 2 章

　　夏茂茂是被冻醒的。石头屋的破洞灌进来的风带着海水的凉气，吹得她骨头缝里都发冷。她蜷缩在霉烂的草堆上，身上只盖着那件脏污的实验室白大褂。天还没大亮，灰蒙蒙的光线从屋顶的破洞和窗户的窟窿里透进来。

　　喉咙干得发痛，像被砂纸磨过。昨天的咸水让她记忆深刻。她坐起身，揉了揉发僵的脸颊，目光习惯性地扫视这个破烂的栖身之所。墙角那把锈锄头还歪在那里。她走过去，捡起来掂量了一下。木柄粗糙扎手，锄头死沉，锈迹斑斑。她试着挥了一下，差点脱手。这玩意儿，能挖得动外面那板结得像石头的地吗。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饥饿感真实而迫切。她摸了摸口袋，那几颗种子还在。现在种下去，远水解不了近渴。她需要立刻能找到的，能入口的东西。

　　她走出石屋。外面更冷，风也更大了，吹得她裹紧了白大褂。天是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屋顶那几个黑洞，又看了看天。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下雨的话，这破屋子会更糟，但雨水雨水应该是淡的。

　　这个念头让她精神一振。她需要容器。

　　她在石屋周围仔细搜寻。除了石头和枯草，就是一些风化的碎木片。她走进石屋，把那个歪斜的空架子挪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希望能接住一点可能从破洞漏下来的雨水。她又看向墙角那个破陶罐，那是屋里唯一像容器的东西。罐身裂了很大一道缝，底部也有个小洞。她把它拿到屋外的小溪边，想试试能不能堵住。溪水浑浊咸涩。她用泥巴糊住裂缝和洞眼，放在一边晾着。这办法很笨，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做完这些，她回到那片荒地上。风卷起地面的沙尘。她蹲下来，看着昨天那株被系统提示过的小草。它还在，叶子被风吹得贴在地上。夏茂茂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它。脑海中那个平静的女声没有响起。看来不是每次触碰都有反应。

　　她想起系统的建议，观察根系。她小心地用锈锄头最尖利的一角，在小草旁边刨开一点板结的硬土。土块很硬，锄头刮上去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刨开浅浅一层。下面依旧是灰白的硬土，几乎看不到什么有机质。小草的根很细，但扎得很深，呈放射状向四周伸展，牢牢抓住身下有限的土壤颗粒。她明白了系统说的“稳固基质”是什么意思。根系像一张网，固定着土壤。

　　“伴生种植”她喃喃自语，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几颗种子。豆子，萝卜，甜菜。它们能在这种地方发芽吗。她需要一块地，哪怕很小一块。

　　她选定了靠近小溪边，一块看起来相对不那么板结，杂草也稍微多一点点的地方。也就几个平方米。她挥起那把沉重的锈锄头。锄头很钝，砸在硬地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震得她手臂发麻。她咬紧牙，一下，又一下。汗水很快浸湿了她单薄的衣服，手掌被粗糙的木柄磨得生疼，起了水泡。每一次挥动都异常艰难，像是在开凿岩石。翻开的土块灰白坚硬，毫无生气，里面混杂着许多小石块。这根本不像能种东西的土。

　　她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滴冰凉的东西砸在她的额头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

　　雨点不大，但很密。夏茂茂猛地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雨水落在脸上，带着凉意。她几乎是立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雨水。

　　是淡的。

　　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疲惫。她扔下锄头，冲回石屋门口。她放在架子下的那个破陶罐里，已经积了浅浅一层浑浊的水。屋顶破洞漏下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进罐子里。裂缝和糊住的泥巴暂时没漏水。她小心翼翼地把罐子端起来，雨水混合着冲刷下来的灰尘和茅草屑，看起来很脏。但她顾不上了，她太渴了。她凑近罐口，小心地喝了一口。

　　水带着土腥味和腐烂茅草的味道，但确实是淡的，清冽的。她贪婪地喝了几小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喝到的第一口能喝的水。虽然少，虽然脏，但这是活命的水。

　　雨还在下，渐渐沥沥。夏茂茂抱着那个积了浅浅一层水的破陶罐，坐在石屋门口冰冷的门槛上。她看着外面被雨水打湿的灰白土地，雨水暂时压住了飞扬的尘土。空气里那股咸腥味似乎也淡了一点。

　　她低头看着罐子里浑浊的水。她需要更多的容器，需要修补屋顶，需要接住更多的雨水。她还需要找到能吃的食物，野菜或者别的什么。那把锈锄头还躺在刚刨开一小片的硬地上。开垦，比她想象中难一百倍。但她知道，她必须继续挖下去，为了那几颗种子。

　　她把陶罐小心地放在架子下雨水滴落的地方。然后，她重新拿起那把沉重的锈锄头，走回那小块选定的地方。雨水让坚硬的表层土稍微湿润了一点，锄头下去，似乎比刚才容易了一点点，只是溅起的泥浆弄脏了她的裤腿。

　　她一下一下地挖着，动作缓慢而执着。手臂的酸痛还在，手掌的水泡磨破了，火辣辣地疼。雨丝落在她脸上，和汗水混在一起。脑海中那个系统依旧沉默。只有锄头掘开板结土壤的声音，单调地回响在这片寂静的海边盐碱地上。

　　她挖得很慢，很艰难。但这一次，每一次挥动锄头，都多了一点微弱的希望。因为天上落下的雨水，是淡的。因为她的破罐子里，存下了那么一点点活命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