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茂种田纪》白白白耶

3、第 3 章

　　雨下了一天一夜，不大，但足够湿透地面。夏茂茂缩在石屋最不通风的角落，抱着膝盖取暖。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滴滴答答落进来，在泥地上砸出小坑。她放在架子下的破陶罐接了小半罐浑浊的雨水。她省着喝，每次只抿一小口，喉咙的干痛缓解了一些，但饥饿感像虫子一样啃咬着胃。

　　天放晴了，风依旧带着凉意。夏茂茂走出石屋。昨晚挖开的那一小片地湿漉漉的，翻开的灰白土块吸了水，颜色深了一点，不像之前那样干硬得反光。这是个好迹象。她拿起靠在墙角的锈锄头。木柄上的毛刺扎进她昨天磨破的手掌，疼得她吸了口气。水泡破了，掌心一片黏腻红肿。她撕下白大褂相对干净的下摆，笨拙地缠在手上，缠了好几圈，才勉强包住伤口。

　　她回到那块小地边。湿土确实好挖一些了，锄头下去能撬起整块。她继续翻地，把大块的土敲碎，把里面的石头捡出来扔到一边。动作很慢，缠着布的手使不上大力气，每挥动一下锄头，掌心都传来钝痛。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进脚下的泥土里。她只开垦出大约两平米见方的地方，深度也只勉强够埋下种子。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肚子叫得更响了。光喝水不行。她必须找到能吃的东西。

　　她放下锄头，沿着小溪边慢慢走，眼睛仔细扫过地面。除了那些灰绿带刺的耐盐碱草，还有一些匍匐在地面的藤蔓，叶子细小。她蹲下来，尝试着拔起一株。根很浅，带着一小团灰白的土。她犹豫了一下，想起脑海里那个平静的声音曾对另一株草做出评价。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这种藤蔓的叶子。

　　【接触目标：未知匍匐藤本（编号：002）】
　　【生命力状态：中等。水分充足。】
　　【可食用性：地上部分嫩茎叶微涩，可少量食用。根不可食。】

　　可食用。

　　夏茂茂的心猛地一跳。微涩？少量？有总比没有好。她顾不上那么多，立刻动手，专挑那些看起来最嫩的藤尖掐下来。藤蔓很韧，掐断需要点力气。她掐了一把，大概一小捧，嫩绿的茎叶沾着泥土和水珠。

　　回到石屋门口，她用宝贵的雨水稍微冲洗了一下。然后拿起一片嫩叶，放进嘴里小心咀嚼。一股强烈的、难以形容的涩味瞬间弥漫开来，有点像没熟的柿子皮，又带着点泥土的腥气。她皱着眉，强迫自己咽下去。喉咙有点发紧，胃里没什么感觉，只有那股挥之不去的涩。

　　她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小捧。为了活下去，涩也得吃。她慢慢地，一片一片地塞进嘴里，咀嚼，吞咽。涩味麻木了舌头，但空荡荡的胃似乎得到了一点虚假的安慰。吃完这一小捧，饥饿感还在，但那种心慌的感觉减轻了一点点。她喝了一口水，想把嘴里的涩味冲淡。

　　下午，她没再去挖地。手太疼了。她需要工具更好用一点。她盯着那把锈锄头。木柄腐朽开裂，随时可能断掉。她想起昨天在屋子附近看到的一些干枯的灌木枝条，比木柄细，但看起来更坚韧。

　　她走出去，挑了几根相对直溜、粗细合适的硬枝条，用力掰断。又在地上找了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薄石片。回到屋里，她坐在地上，用石片一点一点地削掉枝条上的小枝杈和凸起，试着把一端削尖。石片很钝，削起来很费力，木刺不断扎进她没受伤的手指。她削了很久，才勉强把几根枝条的一头削得尖锐了些。

　　她又看向锄头腐朽的木柄。她试着用石片刮掉朽烂的木屑，露出里面稍微结实一点的部分。然后用那几根削尖的硬木条，像楔子一样，用力钉进木柄和锄头连接处的裂缝里。她找到一些昨天收集的、还算结实的枯草茎，撕开成细缕，充当绳子，紧紧缠在木柄开裂的地方和钉进去的木楔周围。她不会打结，只能胡乱地缠绕，拉紧。做完这一切，木柄看起来更破旧了，但似乎被强行固定住了，握在手里，晃动感减轻了一些。

　　她试着挥动了一下，缠着布的手还是疼，但锄头本身感觉牢固了一点。这算是个小小的改进。

　　太阳西斜，风更冷了。夏茂茂坐在门槛上，看着那块小小的、翻开的土地。灰白的泥土吸饱了雨水，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湿润的深灰色。她摊开手掌，缠着的布条已经脏污，下面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胃里那点苦涩的藤叶带来的微弱饱腹感早就消失了，只剩下熟悉的空虚。

　　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出那几颗种子。扁豆、萝卜、甜菜。小小的，硬硬的。她挑出一颗扁豆种子，放在眼前。实验室里，这种种子会在恒温箱里发芽，在营养土里生长。现在，它们要落在这片荒凉的海边盐碱地里。

　　她把种子放回口袋。今天不种。地刚翻开，太湿，太冷。她需要再等等，等土地稍微干爽温暖一点。而且，她得想办法弄点东西盖住种子，鸟可能会来啄食。

　　她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平面。一天又要过去了。她有了半罐水，吃了一小把苦涩的草叶，开垦了两平米的地，修了修破锄头。进展微小得像沙粒。但至少，她还活着，手虽然疼，还能动。那个脑海里的声音，偶尔会告诉她一点关于这片土地的事情。

　　她站起身，走进石屋，把破门尽量掩好。夜晚的寒冷和海风，才刚刚开始。她蜷缩在草堆上，裹紧白大褂，听着屋顶漏雨的滴答声。黑暗里，她摊开缠着布条的手，又慢慢握紧。明天，她要试试能不能找到不那么涩的东西吃。明天，她还要继续挖地。明天，也许可以给那小块地松松土。她想着那颗扁豆种子，想着它可能会有的白色根须，想着它能不能穿透那层板结的硬土。

　　屋外，风掠过荒原，发出低沉的呜咽。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一点微光，照亮地上积起的一个小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