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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

  •   夜。

      只只守着晚饭,看着饭菜变得冰冷,心中不安。过了一个时辰,北落打开屋门回来,坐在床榻上若有所思。只只跪在她面前,把毛巾托上。

      北落没理会她。只只跪在地上,也没再说话。她早已习惯了北落这性格。有时候温柔似水,但有时候又会突然一下子变得冷酷。

      北落想了一会,看了她一眼,接过她的毛巾,反帮她擦了擦脸。

      只只讪讪地道:“有蘅氏的人会给你麻烦吗?”

      “不会的。他们忙着应付舞弊案还来不及。”

      “不是已经处置完了吗?”

      “这次舞弊案牵扯的人远远不止历兑一个,然而背后牵涉太多,深究下去,怕是要追到大权在握者,甚至是冷帝自己的人身上,所以冷帝也不敢太过,这次其他的从犯他一概不追究了。有蘅氏心中明白,也就不敢再说什么,毕竟再闹下去,几大家族的人都要脸上无光。至于厉兑的事,有蘅氏的人此时一定到处在疏通关节把他救出来,这事够他们忙活半天了。若是此时再拿你的事来做文章,只会给他添加更多的麻烦。”

      “那就好。”只只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王姬要不要吃饭?我去给你热一下。”

      北落摇摇头,又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只只身子倦怠,略略抬头望向北落,看见北落神情冰冷。心道:“北落的眼神好凶,这几年,她好像真的变了很多,动不动就怒气冲冲的。虽说以前也偶尔会突然生气动手打人或者做些出格的事,可是她如今已到了连自己的贴身侍女都说杀就杀的地步。她对我虽然确是很好,可是我也是战战兢兢地,不知道她哪天会突然对我下手。”

      想北落转身吹灭了灯,拉只只道,“睡罢。”

      只只忙道:“婢女自知自己今天已经给主子惹了一堆麻烦,不可再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主子躺一张床上。”北落放开了手,怔怔盯着她看。只只心虚地躲开她目光,拿了一床被子铺在外面走廊下了。

      虽是初春,然而有蘅山气候潮湿温暖,并不觉寒冷,微风吹过,屋檐下的一串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只只忽然想道:“不知茗此时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坐在一盏灯下面,陪失眠的白水夫人熬夜么?” 种种往事浮上心头,靠在墙根,抬头望着天空里的繁星。当年光景,恍如隔世。

      不知不觉便已过了三更,天上沥沥地下起雨来,只只忽然又想到:“不知云山镇草坡上的那片紫草有没有摘起来?得早起些,紫草过了水便成蓝草,不值钱了。”这么一想,自然是又想起当年和邵俞摸黑起床,急赶慢赶地在露水降临前摘紫草的经历,顿时喉头哽噎,心道:“我从一开始就决定终此一生,只是为了爱他而存在。我为了这份爱竭尽全力,纵是粉身碎骨也甘心情愿。可是,可是……!”

      眼前又出现当年的场景,羽蚀白色的长发垂在她脸上,他望着她的深邃眼神,他在她耳边一声声缠绵的私语,种种温柔缱绻的回忆,忽然如急潮般拍上来。

      只只咬着嘴唇压住抽泣,然而越是压抑,呼吸之间的悲鸣便愈是无法控制,心道:“也不知我的哭声能不能被这雨声盖住?” 这么一想,却蓦然听见雨声中还有另一个低低的啜泣声。她仔细听了一下,声音是内屋传来的。

      只只心下怅然,想来她是半夜被雨声惊醒,异乡风雨之中想起诸多往事,便也和她一般地悲从中来,不可自已。

      只只心中伤感,想起她日前被历兑提起种种过往,暗道:“也不知她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她的这些事?我为着羽蚀的事伤心难过的时候,她总在我身边劝慰,可她自己的伤心往事,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唉,他们神族的恩怨情仇动辄数百上千年,跟我这个不懂事的人说也没有什么用处。人族和神族之间,终是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我自己不会将人生事同一个三岁小儿商量,那么她待我也是一样。”

      风雨沥沥,到了四更,北落的哭声时断时续,无尽凄凉悲苦,只只心中一阵一阵地难过,真想立刻进去抱住她安慰她,可是转念又想起历兑的话:“恭喜恭喜,原来你们家老头子终于改了心了?唉,早知如此,当初也不至于抱着心上人哭着喊着跪在我们家门口……谁不知道你娘是树洞生的野种,靠着和公公……”

      她心道:“她哭得这样悲凉,想来是想起了往事。北落生性刚硬,想来必不愿让人知道她的软处,我此时去安慰她,反教她难堪。”

      她听着北落极尽悲哀的哭泣,心中黯然,也不禁流下泪来,心里想道:“北落平素性情刚强,也不知能让她如此魂牵梦萦的是什么样的人?唉,若我是那个人,能得这样一位姑娘日夜挂念,便是死了也不会遗憾了的罢?人生在世,总须获一知己,才不枉在九曲红尘中走了这一遭。北落有她的心上人,茗有璇姬,菱儿有星河,羽蚀有姜婆婆……不知这世界这么大,有没有,一个能懂我怜我,爱我惜我,属于我的知己?若是有的话,那个人,此时此刻又在哪里,他又在做些什么?”

      —

      黑夜虫鸣,一个男人从一堆卷轴里抽出一份试卷,试卷上写着只只的名字。男人看了试卷半天,微微笑着叹了口气。

      ---

      到了五更,只只习惯性地醒了,见北落屋里没有动静,便悄悄把被褥收拾了,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放到门边软榻上。见北落面朝里睡着,秀发散落在榻边,心中一动,怔在那里望了她一小会,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要出去,忽然听见床上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北落翻了个身,忙迅速打开门逃了出去,心中砰砰地跳,见北落没有出来,也没有叫住她,把手放到心口喘了口气,暗道:“我这般地落荒而逃是做什么?我怎地就害怕起她来了?”

      “只只。” 一人在身后道。只只慌忙转头,昨日那个少年站在她面前。

      只只行了礼,道,“王姬还未起身,请大人稍等,我帮大人进去通报。”

      “不必,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少年回了礼,拿出一个卷轴道,“明天开始,你会和玄院的弟子一起见习。”

      只只困惑道,“我?”

      少年把卷轴展开给她看。

      “我?”只只道。

      “祁伯选不出前三名,于是把前二十名都召了做见习弟子,留待考察,择期再试。”

      “可我也不是前二十名啊。”只只疑惑道。

      “原本的第二名有事退出了,就把自己的席位让给了你。”

      “可是我是榜中垫底,就算要让也该让给第二十一名……”

      “让位给你的是璇姬。璇姬说让给谁就让给谁。”

      “璇姬?璇姬把席位让给了我?你确定是我?”只只惊讶道。

      “是,她特指了你的名,要把席位让给你。”

      “为什么?”

      “我也这么问她。璇姬说,’她配得。’”

      只只心里一阵心潮起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璇姬为什么自己不去了?”

      “璇姬身孕重了,体力有些不支,若要保住孩子,必须安息休养。”

      只只一瞬间心里好不是滋味,心道,“我道她为什么把机会让给我,原来是因为她生命里已经得到了更好的东西,看不上玄院的位置了。”然而转念又想道,“就算是璇姬看不上的东西,那就轮得到给你了么?她大可以把机会给别的贵族子弟啊。她不计前嫌,把这机会赠于了你,你却还暗暗地嫉妒她。唉,只只啊只只,论外貌家世你比不过她,那是不必说,可哪怕是论到人格高贵,心胸磊落,你也是一样地比不过她。羽蚀说她是天上云,我是地底泥,把我和她放在一起比较都是玷污了她。他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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