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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   太阳西下。

      天光渐暗,冷风习习,只只不由得打了个颤。

      和方才放榜时热热闹闹的感觉不同,仿佛忽然之间,山上的气氛就变得肃静。

      历兑和几筦早就运灵力上去了。上山的路上除了她和那少年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山路难走,只只走得气喘吁吁的,又想到冷帝召她上去,必是要问自己和历兑他们的争执,心下愈是不安。

      少年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用害怕,陛下查出来这次的考试有人舞弊,因此亲自过来召了所有人上去询问。你没舞弊,这事和你无关。”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舞弊?” 只只说出这话,立刻苦笑道,“也是,一百分的卷子考了七分,怎么可能舞弊。”

      少年停步,回头看她道,“医如瀚海,不能速成。你有心去试,已是难得。”

      只只看见他沉静的目光,脸上一红,心中暗道:“这少年怎么这么俊!只是……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少年道,“我叫师门,是北落的哥哥。我平时在中原行医,两年前在山阶谷见过你一次。”

      —

      他们确实是耽误了时间,等他们到的时候,大殿里已经站了许多的人。

      只只一进门就慢慢地往人群后面躲,心道:“这事反正跟我无关,我混一混就好。”她身量矮小,既看不见前面的人,料想冷帝也必看不见她。

      没想到少年抓住她的手走到正中间的过道上,举起来,朗声道:“青旻国只只到。” 肃静的大殿里,大家纷纷都转头过来看她,人群里有人轻声重复她的名字,悉悉索索地笑。

      只只羞惭万分,只觉脸皮都掉没了,两颊火辣辣地疼。

      冷帝道:“人都齐了吗?”

      师门道:“太和氏璇姬殿下身体欠安正在休息,其余的都到了。”

      “那就行了,”冷帝道:“璇姬多年前就已是太微内经的作者之一,本就不必再试。”

      冷帝召了一名男子上前,那男子行礼道:“渚原氏文伊拜见殿下。”

      祁伯点点头,从囊中取出几片呈淡紫色、略显扁平的根片。

      祁伯问道:“认得此药吗?用法如何?”

      文伊道:“回祁伯大人,此药名为紫菀,性温味辛,长于润肺止咳,主治久咳、痰多难咯之症,尤其善治肺虚顽咳之证。”

      祁伯问:“若病人肺虚久咳,痰中带血,此药如何应用?”

      文伊略作思索,道:“紫菀温润而止咳,若兼有痰中带血,宜与百合、麦冬同用,滋阴润肺。若症状顽固不愈,可再辅以少许东海明珠草,专入肺络止血。”

      “紫菀与款冬花皆善止咳,区别何在?”

      文伊答道:“紫菀长于润肺化痰,兼善肺络养护;而款冬花则善于降肺气之逆,偏于降逆止咳,两药配伍则润肺与降逆兼顾,疗效更佳。”

      祁伯满意地点头,冷帝也微微颔首,示意他退到一边,召了有蘅氏中渚上前。

      祁伯取出一把药材,根茎细长,色泽淡棕,带有明显的纵纹。

      祁伯问道:“此为何物?效用如何?”

      中渚似乎连看都不用看一眼,直接道:“这是玄参,味苦性寒,善滋阴降火,适用于阴虚火旺、喉咙肿痛、痈肿疮疡之证。”

      祁伯又问:“阴虚干咳、津液不足者如何应用?”

      中渚又立刻淡淡答道:“可与沙参、麦冬同用,以滋阴润肺,缓解症状。若干咳难止、津枯严重,可少量加入昆仑雪莲子,此物产自昆仑雪域,专能养阴生津,效果显著。”

      祁伯微微点头,又问:“若阴虚内热严重,出现心烦失眠,玄参还应如何配伍?”

      中渚答道:“此时宜与生地黄、黄连、知母同用,可进一步滋阴清热,安神宁心;症状剧烈者,再辅以昆吾知露,此药专清心肺之热。”

      “既然如此,你便以玄参为主药,昆吾知露为辅药拟一方,以治疗肺肾阴虚、虚火上炎之症。”

      中渚似乎想都没想便道:“玄参十五克,配伍麦冬、百合各十二克,知母、生地黄各十克,丹皮九克,再以昆仑雪莲子六克、昆吾知露三克辅之。在下早年在西荒行医时拟成此方,诸药合用,能滋阴清热、降虚火,专治肺肾阴虚、咳嗽少痰、咽喉不适及心烦失眠之症。”

      只只在旁边听着,心中暗暗佩服:“这些神族医师果然厉害。几百年的积累,真不是人族一朝一夕就能追得上的。”
      果然,冷帝点点头道:“不愧是曲差家的人,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接下来被召上去的是有蘅氏的历兑。祁伯从囊中重新取出一把药材,外形不规则,色泽黑褐,略显皱缩。他问道:“这药认得么?有什么作用?”

      历兑盯着药材看了半晌,犹豫着说道:“这个……应该是白术吧?补气健脾?”

      祁伯眉头微皱,又问:“白术常与哪些药物配伍健脾益气?”

      历兑迟疑着答道:“配伍……山楂?””

      祁伯神情更加严肃,再问:“白术主要归于哪些经络?”

      历兑更加茫然,支吾着道:“应该……是气经吧?”

      只只听得暗自惊讶,心想:“这人所答简直匪夷所思。莽草是藤状植物,白术是块状根茎,他是怎么把莽草认作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白术的?祁伯问他白术的配伍,这么常见的药他完全不懂,这也罢了,可是,前面祁伯明明说了“白术常与哪些药物配伍健脾益气?”,后面又问他“白术主要归于哪些经络”,哪怕我这样几乎啥都不懂的人,猜也能猜出个脾经胃经来吧?这还能答得驴唇不对马嘴,这种人,是怎么让他混到现在的?”

      祁伯抬起头来,远远地看了只只一眼,向她挥挥手。只只心中一颤,左右四顾,犹豫他是不是真的在朝自己挥手。师门推了推她,道,“叫你呢。”

      只只硬着头皮走上前,跪下稽首,感觉众人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只觉浑身汗毛直立。

      “贱女……”只只迟疑了一下,“拜见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考官道。

      “只,只只。”

      人群里有人悉悉索索地笑。

      “我知道你。”冷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转向历兑道:“历兑,你行医几年了?”

      “二……二百年。”

      “只只,”冷帝声音放缓,和气地道,“你行医几年了?”

      “贱女……给医师打过几年下手,未曾正式行过医。”只只道。

      冷帝拿过祁伯手中的药,道:“历兑刚才说这是白术,你说说看,这是什么?”

      只只把脸伏在地上,心想:“历兑把剧毒的莽草认作补气健脾的白术。我若今日把它指出来,恐怕是我这一生唯一可能在冷帝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可是我若是当面指出来,岂不是显得历兑连一个人族的婢女都不如。这人显然是想利用我来让历兑难堪。我今日已经害得北落和历兑大打出手结下梁子,不可再惹到历兑,给北落落下更多的麻烦。”

      她这么想了想,便道:“贱女……也以为是白术。”

      “是吗?”

      只只有些心虚地道:“贱女学识浅薄,请陛下恕罪。”

      冷帝把那块药投进桌上的酒杯,道:“历兑,你既说这是白术,便把它吃下去罢。”

      只只看了祁伯一眼,祁伯却面无表情。

      历兑此时显然也知道这“白术”有问题了,拿着酒杯打着哆嗦不敢喝。

      只只心道:“历兑自己固然认不出来,可是这堂上几百个医师,怎么可能没有人知道?是了,药是冷帝赐的。冷帝说这是白术,那就是白术。这些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全都集体做了瞎子。” 转念又一想道:“为了保护自己而做瞎子的难道不是你吗?不是你自己带头睁眼说瞎话,说这是白术的吗?他若死了,你难道没有份吗?”

      只只心中转了转,从荷包里摸出一枚蜜炼甘乳散,往前膝行几步,脸上堆笑道:“那个……白术味道有些苦腻,我这里刚好有一颗蜜炼牛乳糖,入口温润,正好解一解药气。”说着也不等历兑答话,便将那药丸丢进了酒中,像是帮了个不值一提的小忙似的。

      这蜜炼甘乳散是羽蚀当年为她常备的药方,牛乳护胃、甘草调息、绿豆解热,入口如糖,用于中和烈性毒药的发作,尤其适用于中毒初期口服缓解。羽蚀担心相处时不慎让她中毒,便配了这药让她常备在荷包里,只是羽蚀于她素来极温润,这药一次也没用到过。

      糖丸落入酒中,杯底泛起几丝气泡。原本清亮的酒液略微变浑,漂起一层薄薄的乳白色絮状物,缓慢下沉,裹住了那截药藤。酒的颜色没变多少,只是比方才更沉了些。

      大厅沉默了一会。

      冷帝冷笑了一声。

      只只身上阵阵发抖,心道:“哎,我这拙劣的演技,冷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恼了他,哎,怕是要不好过了。”

      冷帝起身,转向祁伯道:“人都问完了。余下的,你们玄院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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