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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室冰纹与玫瑰腐息 ...

  •   浴室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像一层湿冷的裹尸布,闷得人喘不过气。惨白的灯光穿透雾气,在布满水珠的瓷砖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孙雨蜷缩在冰冷的浴缸边缘,身上胡乱裹着一条褪色的浴巾。热水早已流尽,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从浴缸冰冷的搪瓷表面,丝丝缕缕地钻进她颤抖的身体。

      膝盖上擦破的伤口和脖颈上那圈深紫色的指痕,在热水的冲刷下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如同被盐水浸泡过,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火辣辣的灼痛。胃部的绞痛更是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她残破的堤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和腹腔的翻搅。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湿漉漉的长发如同冰冷的海藻,黏腻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浴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外面客厅里隐约传来的电视新闻播报声涌了进来。

      “姐。”孙冯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水汽的屏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孙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埋得更深,没有回应。她只想把自己彻底藏进这片湿冷的黑暗里,隔绝一切,包括门外那个刚刚差点亲手扼死她、此刻却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的弟弟。

      门被完全推开了。孙冯楷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他手里拿着一个深棕色的塑料医药箱,脚步很轻,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几乎没有声音。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顶端,仿佛从未离开过那层象征着“正常”的壳。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径直走到浴缸边,在孙雨面前蹲下。

      医药箱放在湿滑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孙雨依旧蜷缩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塑。湿冷的浴巾下,身体颤抖的幅度却更大了。

      孙冯楷没有催促,也没有强行去触碰她。他只是打开了医药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碘伏、棉签、纱布、消炎药膏,还有一小瓶标签被撕掉的深棕色药酒,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气味。他动作熟练而精准,如同在实验室里配置试剂,先取出碘伏和棉签。

      “手。”他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个冰冷的指令。

      孙雨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湿透的黑发黏在脸上,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她的眼神空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她看着蹲在面前的孙冯楷,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着他手中沾了碘伏、泛着深褐色的棉签。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将裹着浴巾、擦伤渗血的手掌藏到了身后。

      这个微小的抗拒动作,让孙冯楷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那平静的冰面下,似乎有暗流无声涌动。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和力量,抓住了孙雨藏在身后的手腕,强硬地将她那只受伤的手拽了出来!

      “呃……”孙雨痛得闷哼一声,手腕被攥紧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

      她的手掌摊开在孙冯楷面前。掌心被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伤口边缘红肿,渗着血丝和浑浊的泥水,看起来格外狼狈。孙冯楷的目光在那伤口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捏着沾了碘伏的棉签,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按在了伤口最深处!

      “嘶——!”剧烈的刺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孙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向后缩,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想抽回手,但手腕被孙冯楷死死攥住,如同被铁钳锁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深褐色的消毒液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她翻开的皮肉里!

      孙冯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丝毫的怜惜。他像一个执行程序的冰冷机器,棉签带着碘伏,在伤口里反复擦拭、按压,确保每一个角落都被消毒液浸透。每一次按压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孙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痛呼出声。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混合着浴缸残留的水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处理完掌心的擦伤,孙冯楷的目光落在了孙雨裹着浴巾的膝盖上。浴巾边缘,能看到被磨破的校裤布料下,同样红肿渗血的伤口。

      “腿。”他松开攥着孙雨手腕的手(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声音依旧冰冷,示意她自己露出伤口。

      孙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胃部的绞痛在刚才的剧痛刺激下变得更加凶猛。她看着孙冯楷手中又换了一根新的、沾满碘伏的棉签,眼底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酷刑般的消毒!她死死抓住浴巾的边缘,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身体拼命地向浴缸深处蜷缩,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她的抗拒,如同火星落入了干柴。

      孙冯楷眼底那层冰冷的平静骤然碎裂!一股压抑的、带着血腥气的暴戾瞬间翻涌上来!他猛地伸出手,不再是抓手腕,而是粗暴地一把扯开了孙雨紧紧护在身前的浴巾!

      “啊!”孙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湿冷的浴巾被扯落大半,露出她单薄的身体和腿上狰狞的伤口。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带来一阵剧烈的战栗!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孙冯楷的目光却根本没有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停留一秒,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了她膝盖上那片擦破红肿、沾染着泥污的伤口!他手中的棉签带着浓烈的碘伏气味,没有丝毫犹豫,再次狠狠地、精准地按在了伤口最深处!

      “唔——!”这一次,孙雨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痛哼!身体因剧痛而猛地向上弹起,却又被孙冯楷另一只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毫不留情地按回了冰冷的浴缸边缘!肩膀被按住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

      消毒液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翻开的皮肉!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晕厥!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徒劳地挣扎着,双腿乱蹬,踢在浴缸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法挣脱那双如同铁钳般的手!

      “别动!”孙冯楷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冰冷的怒火,手上的力道更重了!棉签在伤口里用力地旋转、擦拭,仿佛要将那些污垢连同她的皮肉一起刮掉!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波冲击着孙雨的神经。她放弃了挣扎,身体瘫软下去,只剩下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和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啜泣。泪水混合着冷汗,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孙冯楷的脸,只能感觉到他那双如同冰雕般的手施加在她伤口上的、近乎残忍的“清理”。这不是治疗,更像是一种惩罚,一种宣告所有权的烙印。

      膝盖的伤口处理完毕,覆盖上干净的纱布,用胶带固定好。孙冯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酷刑从未发生。他放下棉签,拿起那瓶深棕色的药酒,拧开瓶盖。那股浓烈苦涩、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气味瞬间在狭小湿热的浴室里弥漫开来,盖过了碘伏的味道。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孙雨脖颈上。

      那圈深紫色的指痕,如同一条丑陋的毒蛇,缠绕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在浴室惨白的灯光下,肿胀发亮,边缘带着暗红的血瘀,触目惊心。那是他留下的印记。

      孙冯楷的眼神在触及那圈指痕时,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那深不见底的冰面下,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翻涌了一瞬——是暴戾后的余烬?是扭曲的占有?还是……一丝难以捕捉的、被深埋的懊悔?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蘸取了深褐色的药酒。那药酒粘稠,散发着浓烈的气味。他的指尖带着药酒的冰凉,极其缓慢地、近乎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孙雨脖颈上那圈肿胀发烫的淤痕边缘。

      “嘶……”药酒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被无数细针同时刺入的灼痛!孙雨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

      “别动。”孙冯楷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制。他另一只手按住了孙雨另一侧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在浴缸边缘。蘸着药酒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态的温柔,开始在那圈深紫色的指痕上,极其缓慢地、均匀地涂抹。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与刚才处理膝盖伤口时的粗暴判若两人。指尖带着药酒的冰凉和微微的粘腻感,在那肿胀敏感的皮肤上打着圈,一点点地将那深褐色的液体揉进青紫的皮肉深处。每一次按压,都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和灼烧感,但比起之前的碘伏酷刑,竟显得……温和了许多?

      孙雨僵直地坐着,不敢再动。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脖颈处传来的触感冰凉而粘腻,药酒强烈的气味熏得她有些头晕。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孙冯楷指尖的每一次移动,那冰冷的触感,那专注得近乎虔诚的动作……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比疼痛更深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感。仿佛她脆弱的脖颈,是他正在精心处理的一件珍贵而易碎的标本。

      药酒涂抹完毕,深紫色的指痕被覆盖上了一层油亮的深褐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孙冯楷收回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圈指痕上,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又像是在确认烙印的深度。他的眼神幽深难辨。

      他拧好药酒瓶盖,放回医药箱。然后,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浴缸边缘、浑身湿冷狼狈、脖颈上带着他亲手烙印的孙雨。

      “穿上衣服。”他丢下三个字,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淡,仿佛刚才那场带着血腥气的涂抹从未发生。他拿起医药箱,转身离开了浴室。

      门被轻轻带上。

      浴室里只剩下孙雨一个人,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药酒气味、水汽,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浴缸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脖颈处被涂抹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灼痛感混合着药酒的冰凉,形成一种诡异而持久的感官刺激,时刻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胃部的绞痛再次凶猛地袭来,混合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身体的伤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挣扎着,用受伤的手摸索着,将扯落的浴巾重新裹紧自己冰冷颤抖的身体。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膝盖和掌心的伤口,带来清晰的刺痛。她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挪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沾着碘伏和药酒、依旧刺痛的手掌。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张脸。

      惨白,毫无血色。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脸颊和额角。眼尾那三颗坠泪痣在毫无生气的皮肤上异常清晰刺目。最触目惊心的,是脖颈上那圈深紫色的指痕!被深褐色的药酒覆盖后,非但没有被遮掩,反而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油亮色泽!像一条被强行嵌入皮肤的、丑陋的毒蛇项圈!

      镜中的自己,陌生而可怖。像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带着生前伤痕的躯壳。

      孙雨猛地别开脸,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她扶着洗手池边缘,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胆汁灼烧着喉咙。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电视屏幕闪烁着蓝幽幽的光,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母亲坐在沙发最边缘的阴影里,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受惊过度、竭力缩小存在感的猫。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空了的玻璃水杯,指节用力到泛白。她的脸色比孙雨好不了多少,苍白中透着一种病态的蜡黄,眼神空洞地望着电视屏幕,却显然什么都没看进去。她的左耳,靠近鬓角的地方,贴着一小块不显眼的纱布。

      孙雨裹着厚厚的旧睡衣,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挪到客厅。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痛。她不敢看母亲,更不敢看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继父。她能感觉到那道如同实质的、带着黏腻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在她身上舔舐,尤其是在她脖颈上那圈无法遮掩的淤痕上停留。

      她只想尽快逃回自己的房间。

      “站住。”一个低沉而带着浓重烟酒味的男声响起,像生锈的锯子在木头上摩擦。

      孙雨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胃部猛地一阵痉挛。

      继父张德海靠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他穿着质地精良的丝绸睡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布满了红血丝,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疲惫、烦躁和……一种令人不安的阴鸷。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孙雨苍白狼狈的脸上和她脖颈间那圈刺目的指痕上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战利品。

      “脖子怎么了?”他晃了晃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却又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在学校……跟人打架了?还是……被哪个小野种掐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客厅通往另一个房间的紧闭的房门——那是孙冯楷的房间。

      孙雨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手指紧紧攥着睡衣的衣角。羞辱、恐惧和一股强烈的愤怒在她冰冷的胸腔里冲撞。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已经结痂的伤口,尝到了新的血腥味。她不敢回答,更不敢抬头。

      沙发阴影里的母亲,身体几不可察地蜷缩得更紧了,攥着玻璃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她空洞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视屏幕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她的东西。

      “哑巴了?”张德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无视的恼怒,酒杯重重地顿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问你话呢!”

      巨大的声响让孙雨和沙发上的母亲同时猛地一颤!

      “没……没有……”孙雨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没有?”张德海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那脖子上那圈狗啃的玩意儿是狗啃的?还是……”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孙雨单薄的身体上逡巡,“……你自己弄出来勾引人的?”

      恶毒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孙雨摇摇欲坠的神经上!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她浑身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她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张德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眼底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憎恨和屈辱的泪水!

      “我没有!”她嘶哑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颤抖。

      “没有?!”张德海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几步就跨到孙雨面前,浓重的烟酒味和一股令人作呕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孙雨眼中燃烧的怒火和屈辱的泪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被这种反抗激怒了,眼底的阴鸷瞬间化为暴戾!

      “小贱人!还敢顶嘴?!”他扬起那只没有端酒杯的、骨节粗大的手,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狠狠朝着孙雨苍白的脸颊扇去!

      “不要!”沙发阴影里传来母亲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

      孙雨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只带着风声、如同蒲扇般的大手在视野里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她甚至忘记了躲闪!

      就在那只手即将狠狠掴在她脸上的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

      一声巨响猛地从张德海身后传来!

      是孙冯楷房间的门被猛地拉开了!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张德海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顿了一下!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从房间里冲了出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孙冯楷!

      他站在孙雨和张德海之间,像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冰冷而坚硬的墙!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但那股从他身上骤然爆发出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却让整个客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只是那样平静地站着,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针,直直地刺入张德海那双因为暴怒和惊愕而睁大的浑浊眼睛里!

      无声的对峙!

      时间仿佛凝固了!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新闻里主持人毫无感情的声音,以及张德海因为暴怒而变得粗重的喘息。

      张德海那只扬在半空的手,僵硬地停在距离孙雨脸颊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如同毒蛇般冰冷而致命的威胁感!那平静眼神下翻涌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流,让他这只习惯了施暴的手,第一次感到了迟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孙雨被孙冯楷挡在身后,只能看到他挺直而冰冷的背影。那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山,隔绝了前方所有的暴戾和威胁。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腔而出。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阴影带来的恐惧尚未退去,又被眼前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冰冷对峙所笼罩。

      沙发上的母亲捂住了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张德海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甘和屈辱的僵硬,放了下来。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孙冯楷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畏惧或退缩,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死寂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漠然。

      “哼!”张德海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带着浓重警告意味的冷哼。他狠狠地瞪了孙冯楷身后的孙雨一眼,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然后,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抓起茶几上的酒杯和酒瓶,脚步沉重地走向他自己的卧室。

      “砰!”卧室门被重重甩上,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客厅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一松。

      孙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向后踉跄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体。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孙冯楷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孙雨惨白惊惶的脸,扫过她脖颈上那圈在昏暗灯光下依旧刺目的深紫色指痕(此刻还覆盖着油亮的药酒),最后,落在了沙发角落里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母亲身上。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刚才那场一触即发的冲突从未发生。

      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

      孙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弟弟走向厨房的冰冷背影,又看了看沙发上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母亲。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疲惫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这个所谓的“家”,比外面的暴风雨更令人窒息,比深渊更令人绝望。

      孙冯楷打开冰箱门,冰箱里透出的冷光映亮了他半边平静无波的脸。他拿出一个银色的保温杯——正是他时刻不离手的那个。他拧开杯盖,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酸味瞬间逸散出来,在弥漫着药酒和烟酒味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危险。

      他拿着保温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大半杯冷水。然后,他拿着那个加了冷水的保温杯,没有看客厅里的任何人,径直走向阳台。

      阳台的推拉门被拉开一条缝隙,又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孙雨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扇门隔绝了视线。她的视线落在阳台角落的阴影里。那里,靠墙放着一个深色的陶土花盆。花盆里,只有一截光秃秃的、焦黑的枝干,扭曲着伸向夜空,像一个无声的、绝望的问号。

      那是孙雨十六岁生日时,孙冯楷送她的玫瑰。一株本该盛放的、鲜红的玫瑰。

      如今,只剩下这截浸泡在某种未知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液体(孙雨知道那是什么)里的、早已死去的焦黑枝干。浓硫酸浸泡过的玫瑰,腐败的气息被永远封存在那个银色的保温杯和这个阳台的花盆里,成为这个扭曲家庭里,又一桩沉默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祭品。

      孙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胃部的绞痛再次凶猛地袭来。她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客厅昏暗的灯光下,只有电视屏幕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蓝幽幽的光,新闻里正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播报着城市另一端的车祸和警方的调查进展。阳台的门紧闭着,里面的人无声无息。沙发上的母亲如同凝固的雕塑。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深海。只有那若有若无的、从阳台门缝里飘散出来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酸味,如同幽灵般,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声地蔓延、腐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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