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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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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苑转头就瞧见清风霁月的公子眼眶泛红,满眼都是对她的心疼。
前尘往事涌了上来,最终她只是一声轻叹:“苑儿不懂公子在说什么,围炉还在进行,莫要让李老夫人找不见你了。”
她转身要走,这一次,李知聿却大步迎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抓住了她的手。
丝绢包扎却还是渗出了殷红血迹,他喑哑着声:“起手坐姿,非江露那样只学了皮毛之人能比,我本以为你是好歹也是嫡出的姑娘,就是乡下来的也不至于如此苛待,可今日……”
他看的出江露的刁难,可江苑身怀本事却还要当众出丑,便只有一个可能:她的才学,江家不容。
“怪不得你那般笃定我一定会娶她,怕是早就看透了江家炎凉,是我太傻。”
泪珠从这个男人眼中落下,砸在江苑手上的伤口处。
那本没有感觉的伤口,此时密密麻麻的尖锐刺痛一直蔓延至心口。
江苑是喜欢李知聿的。
刚入江府,薛氏不喜,江竖刁不满,几个姐姐更是无视,随意一个婆子便可对她颐指气使。春日少食,冬日少衣,可以说是自生自灭。
那段难熬的日子,若非有李知聿,她怕是早就投井寻死,早早去找庾娘去了。
他之于她,是年少懵懂,是月光永挂夜空。
就算后来在冷宫中最苦难,最埋怨他的那些日子,她都心心念念着李知聿,念着他的守礼,念着他的执着,念着他无论何时都带着那一身傲骨。
重生后,她也曾想着要不要趁着一切都还没发生,将他据为己有。
可每每想到这些,脑子里就浮现出他匍匐在冰寒的永宁宫上,用自己做筹码,换谢霆燕饶了她一命的样子。
那一刻江苑便明白,自己同李知聿已再无可能。
她明知李知聿是喜欢她,是为了她,可她也无法接受浑身傲骨的人为了她匍匐在人脚底。
李知聿是她灰暗日子的精神支柱,他倒塌了,她便会觉着,自己为了活着那些不择手段过来的日子,更脏了。
“公子,你我并非良人。”
江苑淡淡的语气,对李知聿来说更加残忍,好似方才他的一番怜惜都是自作多情。
怜爱,伤痛,不解,还有那一丝自尊心作祟,令他无比想抓着她问个清楚。
“我不懂,你究竟为何……”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直射江苑面门。
“姑娘小心!”
雪兰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推开,两人相撞,都重重摔在地上。
都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仆人做的蠢事,雪兰刚想发难,另一箭矢破空袭来,直对江苑的脑门!
谁要杀她?
江苑霎时沉下眸子,用尽浑身力气向右翻滚,爬起来就跑。
可贼人的箭像是长了眼睛,直接射中了她的脚腕!
她脚上一麻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就是锥心之痛。
“姑娘!”
雪兰惊声尖叫要过来保护,却不及贼人脚力,他全身包裹在黑布下,戴着鬼面具,从屋顶跃下三两下就到了江苑面前,举起匕首就要割了她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江苑下了狠心,突然用力拔出脚上箭矢,无法忍耐的疼痛让她叫出声,可手上的箭矢却直直刺入了他的手臂!
贼人吃痛,眸中惊讶一闪而过,可他伤手翻转,匕首掉落在另一只手,再次向她刺过来!
江苑面若金纸,大脑一片空白。
她又要死了吗?
“砰!”
干净利落的回旋踢在贼人腰身。
长岭腰间佩刀瞬间出窍,直接削掉了他的胳膊!
贼人瞳孔一缩,立刻动了下巴要自尽,却被长岭给卸了下巴。
刀甩鲜血再次入鞘,长岭瞥了江苑一眼:“还算没那么丢人。”
他嘲讽与否都不重要了,江苑劫后余生,刺痛和疲惫感全都涌了上来。她忍不住大口喘息,无力的瘫在地上,伤腿疼的忍不住痉挛。
雪兰连滚带爬的过来,瞧她血淋淋的脚惊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往旁边一看,李知聿还傻愣愣的站着,雪兰忍不住呵斥:“你是想我家姑娘死在这吗?!”
李知聿如梦方醒,惊慌失措跑走去喊人去了。
不过他这人注定喊不回来了。
长岭一挥手,房顶又跳下来两人,一人拎一个,几人消失在秋园围炉,只留下一片血色。
三四里外的竹屋内早早备好了大夫,江苑刚被扔进门,大夫就迎上来为她清理伤口。
“你做什么!放开我家姑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家姑娘乃是尚书的女儿!你们如此大胆!就不怕尚书震怒讲你们碎尸万段吗!”
雪兰挣扎着爬过来,护着她跟护鸡仔似的。
江苑安抚的拍了拍她,任由大夫查看伤口。
布料粘在脚上,与肉分离的时候钻心的疼。
江苑疼得厉害,脸上全是冷汗,却还是看向长岭:“我要见小侯爷。”
长岭冷漠回应:“小侯爷事务繁杂,没空见你。”
江苑也不恼,忍痛说着:“小侯爷难道就不想知道那常林为何要在华鹤亭杀人?”
常林被抓到时已经死于非命,他杀的那人也不是什么显贵,刑部问询也无人知晓事情始末,就连江苑曾提过的蚕丝商人也毫无痕迹。
长岭知道谢霆燕近日一直追查此事,如此大事,不可怠慢。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谢霆燕便来了这木屋。
瞧着她病恹恹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坐下沏了壶茶,嗤笑道:“你还真是每时每刻都在受伤。”
江苑很想说一句“还不是拜你所赐”,可想到他喜怒无常的个性,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虚弱娇柔道:“臣女自小体弱,如今又受了重伤,若是冲撞了小侯爷,臣女在这赔不是了。”
说着,她就咳嗽个不停,那模样大夫看着都汗颜。
“还有闲情同我演戏,看来伤的不重,说吧,都知道些什么。”谢霆燕声音冰冷,根本不吃她这套。
江苑见状多少有些失望,突然怀念起在永宁宫听见她表白心意呼吸都变化的人,若不是他这一点的破绽,她手里的针也刺不进去。
如今他这般冰冷不近人情,莫不是因为少了次救命之恩?
“常林是西市生人,家里贫困,还有个六十老母,他为人孝顺,待人亲切,与街坊邻居也是熟络,经常被人夸赞。”
“而被他杀的那人,是他邻居的儿子,是个文弱书生,前几年落榜,整日在家郁郁寡欢,若不是常林经常去走动,他怕是早就自寻短见了。”
长岭闻言眉头紧皱:“你说的这些只要有心一查便知道,说重点。”
江苑抿了抿唇,面色也沉了一些,“常林绝不可能丢下他那老母做这样的蠢事。”
长岭:“当初说他有对接的蚕丝商人的是你,如今说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也是你,说这么多,耍谁玩呢?还是说这事跟你江家也有关系?”
长岭本是想揶揄她,谁知道江苑却忽而笑道:“公子还真说对了,这事还真跟江家有关,那华鹤亭,是我大姐的产业。”
薛氏的三个女儿,老大江淮,老二江露,老三江苑。
江淮虽然不及江露有诗词歌赋的才华,却也头脑灵活,极会经商,便是因为这,及笄时嫁入了早就被败坏光家产的永安侯府当了主母。
永安侯府世子不似谢霆燕如此有本事,都三十有五了,整日招猫逗狗,因此老侯爷都不肯让他袭爵,看着生气。
直至江淮进了门,不光约束了这世子,还将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解了永安侯府的燃眉之急。
前世江苑秉着事不关己的态度,鲜少去关心这个姐姐,只听说华鹤亭后被官府接管,成了户部管辖的地界,所有收入充公国库。
方才她治病的时候想着谢霆燕的目的,脑袋灵光一闪,一下想起了这事。
“华鹤亭不说是销金窟,却也并非普通百姓能去的地方,常林家中贫穷,闲来无事去那做什么?更枉论去跟外省的蚕丝商人有牵扯,再加上常林常有出门做些零活的活计,去华鹤亭才算合理。”
江苑瞧着谢霆燕慢条斯理饮茶的模样,顿时明白他早就知道了这事,那今日来刺杀她的人……
谢霆燕道:“近日圣上国库来了贼人,丢失了一批金银,托我给圣上分忧,可是这库银数量庞大,我是有心无力啊,江姑娘如此敏锐聪慧,定能为我分忧。”
国库?库银!
江苑眸光一闪,心中震惊永安侯府竟然连官家的银子都敢贪墨,还敢闹出当街杀人的案子,若是传出去怕是这永安侯府要株连九族……此等株连九族的大罪,前世为何只将华鹤亭充公?
她瞧着他老神在在的模样,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袖子擦拭着不存在的泪,柔弱不堪。
“臣女也想为小侯爷分忧,只是臣女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今脚不能走动,容貌不佳,更成了个残废,就是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啊!”
这惺惺作态,摆明了就是问他讨要好处。
谢霆燕沉下眸光瞧着这个讨价还价的女人:“你想如何?”
江苑转了转眼珠子:“如今江家女儿的婚事在即,若是真嫁与他人免不了因为府中之事分散心神,若是小侯爷能帮臣女促成我二姐的婚事,我也好专心给小侯爷做事。”
谢霆燕放下了茶盏,难得声音里带了些波动,只不过这波动是嘲讽。
“他待你一片真心,你就如此将他推给他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