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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亲戚就是拿来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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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正疯狂颠簸在远离京城的崎岖乡道上。
剧烈的晃动,将蜷缩在车厢角落、那具本应冰冷的“尸身”从濒死的混沌中摇醒。
痛……
无处不在、撕心裂肺的剧痛!喉咙像被烙铁烫过,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舒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模糊。脸上糊满了凝固的血块和污泥,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全身被粗糙的绷带紧紧缠绕,沾满血污的破烂衣物已被换下。显然,有人在她昏迷时,仓促处理过她这身可怖的伤势。
她像一摊烂泥般动弹不得。只能透过偶尔被山风掀起的车帘缝隙,和那清冷的月光,判断自己正飞速逃离那座吞噬了她的皇城。
嘶聿聿——!
狂奔了一整天的马匹终于停下,打着响鼻。赶车人跳下车,传来饮水的声音。
车帘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掀开。
一个面覆轻纱、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探身进来,冰凉的手指搭上林舒微弱的脉搏,又检查了她身侧那些显然是用来吊命的瓶瓶罐罐。
“醒了?”
女子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她指了指车厢角落一个厚实的信封,和一个沉甸甸的木匣。
打开木匣,里面是满满一叠面额惊人的银票,足以保人一生富贵无忧。
“车上有干粮清水,省着点,够你撑到能动弹。”
女子言简意赅,毫无废话,“若神志清醒,明白处境,便眨下眼。”
林舒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沉重的眼皮。
女子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停车处是间荒屋,可暂避风雨养伤。此地距京城已千里之遥,无人能寻到你。你,安全了。”
交代完毕,她利落地转身欲走,仿佛只是完成一件任务。
临下车前,又似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
“哦,对了。救你的不是我,不必谢我。”
她轻盈地跳下马车,声音轻松,飘入充斥着血腥和药味的车厢。
“好好活着。后会无期。”
“这些是什么?”
苏依宁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清冷,目光扫过下人们正兴高采烈抬进王府的箱子。—
绫罗绸缎、米面粮油、日用器物……琳琅满目。
叶初希眨眨眼,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笑:“阿宁,你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不认识啊?”
“……”
苏依宁眼风淡淡一扫,成功让叶初希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本宫自然认得”。
她纤指一点那堆成小山的箱笼,“我是问你,这些,从哪来的?”
看着叶初希脸上那抹明显的心虚,苏依宁无奈扶额:“找李序时要的?”
叶初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三指并拢指天发誓:“我不是!我没有!我很乖!”
苏依宁下巴微扬,眼神里透着“你继续编”的了然。
“哦……?那是天上掉馅饼?李序时,主动送你的?”
“呃……也可以这么说。”
叶初希讪笑,瞅见苏依宁那“再不老实交代就动手”的眼神,立刻换上狗腿兮兮的笑容,“我真没找他!”
她眼珠滴溜一转,嘿嘿笑道:“是母妃!母妃找他李家要的!”
“丽妃?” 苏依宁挑眉。
“对对对!”
叶初希点头如捣蒜,一副甩锅成功的轻松样,“你可不能怨我,要说理,找母妃说去!”
“……”。
叶初希敢这么做,正是吃准了苏依宁不会为此与丽妃宋清晏起冲突。
工部的老油条们顾忌她“废柴纨绔”的名声,不敢给她派正经差事。
她这个挂名的右侍郎乐得清闲。每日点卯后,便雷打不动地往丽妃宫里跑,陪她说话解闷,扮演着十足的孝顺女儿。
为了在丽妃心中给苏依宁刷好感,降低她对公主的敌意,叶初希这几日,简直把苏依宁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下凡仙女。
聊着聊着,她又“不经意”地提起公主与李序时的那些旧怨。
宋清晏一听,那还得了?
当即在宫里把李家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狼心狗肺”、“无耻抠门”、“上梁不正下梁歪”……专拣最难听的说。
据说骂声太过响亮,都传进安帝耳朵里去了。
也不知是李家自觉面上无光,还是为了平息丽妃的怒火。第二天,这丰厚的“赔礼”就送到了礼王府上。
“你呀……” 苏依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在叶初希光洁的额头上。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真是个守财奴,半点亏都吃不得。”
叶初希委屈地瘪起嘴:“阿宁,我也是没办法呀!这王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指着我吃饭呢。”
“我跟其他皇子不同,一没产业,二没封地,就是跟乐颜合伙做点小买卖,也得有本钱不是?”
她嘴巴撅得老高,仿佛能挂个油瓶。
见她这般模样,苏依宁心头一软,责备的话便咽了回去。
她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质温润剔透,光华内蕴,一望便知价值连城。
“我虽未向李序时索要俗物,但这信物,可令他为我做任意一事。岂不比这些死物更有价值?”
叶初希眼睛“唰”地亮了,一拍脑门:“对嘛!”
这才是她认识的苏依宁!连安帝都栽过跟头的女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真的吃亏?
“那……那我把这些都退回去?”
叶初希装模作样地试探,眼神却黏在箱笼上,写满了“舍不得”三个大字。
苏依宁瞧着她那副口是心非的小模样,唇角微弯,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罢了,李序时这亏,是吃定了。
见苏依宁默许,叶初希顿时喜形于色,忘乎所以地一把抓住苏依宁的手,拉着她就往院子里跑。
“走,阿宁!带你看个好东西!”
自己的手,被另一双温热的手掌握住,苏依宁有刹那的失神。
等她回过神来,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汗血宝马已昂然立于眼前。
它皮毛油亮如缎,头颅高昂。眼神桀骜不驯,仿佛在睥睨众生,不屑于任何骑手成为它的主人。
叶初希偷瞄到苏依宁眼中瞬间燃起的雪亮光芒,心中窃喜——这礼,送对了!
作为手握剧本的穿越者,女主喜好还不是了如指掌?
虽然是从李序时那儿“顺”来的,但借花献佛这种事,多多益善嘛!
“阿宁,送你的!给它起个名字吧?” 叶初希献宝似的说。
“不急。”
苏依宁眼中闪烁着自信与征服的光芒,唇角勾起傲然的弧度。
“待我驯服它。”
话音未落,她足尖轻点地面,身姿如燕般轻盈掠起,稳稳落在马鞍之上。
接下来的景象,让叶初希看得目不转睛,惊叹连连。人与马的交锋,力量与意志的碰撞。
苏依宁身姿矫健,控马娴熟。不过一刻钟,那桀骜的宝马便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打着响鼻,认了主人。
“好!” 叶初希激动得疯狂鼓掌,比看最精彩的马戏还投入。
“就叫她‘凌雪’吧。”
苏依宁抚摸着白马的鬃毛,轻声道。
凌霄踏雪,倒也贴切。
叶初希不会骑马,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公主方才驯马的飒爽英姿,活脱脱就是大师们笔下走出来的侠女。她似乎已经忘了,公主本就是这书中的女主角啊。
“想骑?” 苏依宁轻易看穿了她的心思。
“嗯!” 叶初希用力点头,随即又蔫了。
“但我不会……”
“无妨,我教你。” 苏依宁向她伸出手,
“上来吧。”
能与苏依宁共乘一骑,叶初希喜出望外。
她笨手笨脚、小心翼翼地向马背上爬,生怕惹恼了这匹刚被驯服的烈马,一脚送自己重入轮回。
“哼哧——” 凌雪打了个不满的响鼻。
叶初希发誓,自己在一匹马脸上看到了清晰的鄙视,她只好嘿嘿讪笑。
凌雪似乎故意逗她。突然抬高了前蹄,吓得叶初希“啊呀”一声,双臂瞬间紧紧环住了苏依宁纤细柔韧的腰肢。
前胸紧贴着后背,温热的体温隔着衣衫传递。
叶初希能清晰地嗅到苏依宁身上那股清冽又幽微的体香,丝丝缕缕钻入鼻尖。
而苏依宁,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人骤然加速、如擂鼓般的心跳——不知是被马吓的,还是……
“凌雪,别闹。”
苏依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她温柔地抚了抚马颈,凌雪果然安静下来。
叶初希却不敢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王爷……” 苏依宁的声音传来。
“啊?” 叶初希茫然。
“我快被你勒死了。”
“啊!抱歉抱歉!”
叶初希慌忙松了点力道。坐在后面,看不到苏依宁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她是否生气了。
好在,苏依宁似乎心情极佳。
她轻抖缰绳,策动凌雪,在王府宽阔的庭院里缓缓踱步,耐心地让叶初希先适应马背上的颠簸感。
后来,她下马牵着缰绳引导。叶初希本就聪慧,不到半个时辰,竟已能独自操控凌雪小跑了。
她们甚至策马溜达到了王府后山一片开阔的草地。苏依宁带着她纵马小驰了一段,风掠过耳畔,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非叶初希嚷嚷着“屁股要散架了”,这教学还能持续更久。
这是叶初希穿越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不仅仅是因为与苏依宁的关系更亲近了,更因为她终于在苏依宁脸上,看到了那千金难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里,盛着她渴望已久的自由。
两人刚将凌雪牵回马厩安顿好,门外突然传来李管家急切的声音:
“王爷!不好了!京郊流民暴动,冲垮了多处的粮盐官仓!陛下震怒,召您即刻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