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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到哪都逃不开搬砖的命运 ...

  •   叶初希匆匆赶到议政殿时,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文武百官肃立两侧,除了禁足的太子和六皇子。大殿中央,京畿卫指挥使和工部尚书正惶恐地跪伏在地。

      来的路上,叶初希已大致了解了情况。

      连日暴雨,冲垮了安国多处官盐仓和粮仓,盐粮价格飞涨,粮商囤积居奇。

      缺盐少粮,已致不少平民饿死。一伙走投无路的暴民冲击了官仓,事态紧急。

      安帝龙颜大怒,正在追究负责京城防务的京畿卫和掌管盐粮的工部的责任。

      然而,追责并不能立刻解决眼前不断有人饿死的困局!

      殿上以太子一派的官员,正言辞激烈地主张血腥镇压暴民,却提不出任何切实可行的赈灾方案。

      金銮殿内空气仿佛凝固,安帝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叶初希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出列。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起:“父皇,儿臣有一计,或可解燃眉之急。”

      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大多带着质疑和轻蔑。

      他们都束手无策,这个出了名的废柴王爷,能有什么好主意?

      安帝极其不耐:“快讲!”

      叶初希抬起头,目光沉静,吐出八个字。

      “钻井取盐,以工代赈。”

      安帝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详细道来。”

      叶初希语速平稳,条理清晰。

      “父皇,此次灾情奏报显示,暴雨后暴露的核心问题,是官仓选址低洼、排水系统原始落后,此乃主因。”

      “流民为活命铤而走险,情有可原。若行镇压,只会火上浇油,儿臣万不敢苟同。”

      “那你以为眼下当如何?” 安帝追问。

      “短期救急,当行‘以工代赈’!” 叶初希斩钉截铁。

      “请工部即刻设计最优路线,组织流民,尤以青壮年为先。每人每日付三十文工钱,并管一餐饱饭。令其开挖简易排水沟渠,加固高地临时粮仓,迅速疏导积水。”

      “此举一可保护剩余粮盐,二可安置流民,使其有活路、有盼头,暴乱自消。”

      安帝眼中赞赏之色更浓:“那长期之计呢?”

      “长期而言,” 叶初希思路清晰,“当于上游择址修建小型蓄水库,雨季蓄洪;加深拓宽主干渠,设置闸门,旱季亦可灌溉农田;最后,官仓必须迁址高地,并推广以石灰吸湿防潮之法改良仓储。”

      话音未落,一些太子党和六皇子党的官员便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奇技淫巧!闻所未闻!”

      “空谈误国!纸上谈兵!”

      “此乃危言耸听!”

      叶初希懒得与他们做无谓争执,只慢悠悠地反问了一句。

      “水往低处流,人多力量大。此乃天地至理,人力可为。如今灾情如火,时间紧迫。各位大人饱读诗书,总该明白‘仓廪实而知礼节,粮尽则民反,国将不宁’的道理吧?”

      安帝抚掌,眼中满是激赏:“好!那‘钻井取盐’又是何解?”

      叶初希拱手道:“回父皇,儿臣昔日在宫外游玩时,曾留意到某些地势地貌下蕴藏着盐分极高的卤水。只要工部能按儿臣所授之法将其取出,短时间内解决盐荒,并非难事。”

      安帝龙心大悦,当即拍板。

      “准奏!即日起,以礼王叶初希之‘以工代赈’为急策,命其全权负责督办!工部、户部、京畿卫全力配合!”

      圣旨一下,礼王府瞬间成了风暴中心。

      叶初希再不能偷懒点卯。工部、户部的官员流水般进出,带着各种难题和推诿。

      她忙得脚不沾地,案牍堆积如山。

      既要规划以工代赈的具体实施方案、人员调配、工钱发放流程,又要准备钻井取盐的技术图纸和工具清单。

      “王爷,户部只肯拨付七成粮饷,说是国库空虚……”

      “王爷,工部那些匠人质疑‘钻井’之法,说闻所未闻,恐是劳民伤财……”

      “王爷,京畿卫报告,流民聚集点有骚动迹象,怕有人煽动……”

      叶初希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比前世写博士论文还累。

      她强打精神,一条条应对。

      “粮饷不足,先用王府库银垫付!回头我跟父皇哭穷去!”

      “质疑?让他们派最顽固的老匠头来见我!我现场画图讲解!”

      “调一队王府护卫,带上部分粮食,跟我去流民聚集点!先稳住人心!”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一股清冽的幽香飘入书房。

      苏依宁端着个精致的食盒,无声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未着繁复宫装,只穿了身月白色的素净常服,青丝简单挽起,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婉。

      “先用膳。”

      苏依宁将食盒放在案几一角,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食盒打开,是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和一碗熬得恰到好处的碧粳米粥。显然是她特意吩咐小厨房准备的。

      叶初希眼睛一亮,肚子应景地咕咕叫起来。

      “阿宁!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她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那些官员的刁难。

      苏依宁静静听着,偶尔用干净的布巾替她擦去嘴角沾上的米粒。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淡淡开口。

      “户部那边,李家与你是亲戚。只要查他们的账,必然会有不清不楚的款项。明日,我会亲自去‘拜会’尚书大人。”

      “工部的匠人,你只管讲你的道理,若还有冥顽不灵的,自有宫规处置。”

      “至于流民……” 她顿了顿,“我与你同去。”

      “真的?”

      叶初希惊喜地抬头,嘴里还塞着食物,像只鼓着腮帮子的仓鼠。

      苏依宁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嗯。你既想做个好王爷,我总得看着点,别让你被人拆吃入腹。”

      这话听着像揶揄,却让叶初希心头暖烘烘的。

      两人一同来到城西最大的流民聚集点,景象触目惊心。

      泥泞不堪的空地上挤满了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男女老少,简陋的窝棚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看到有马车和护卫前来,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不安和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叶初希深吸一口气,在苏依宁平静目光的注视下,站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她没有用华丽的辞藻,而是用最直白的话语,清晰地宣布了“以工代赈”的政策。

      哪里挖沟渠,哪里建临时粮仓,工钱几何,如何领取,每日管一顿饱饭……条理分明,掷地有声。

      “朝廷不是要饿死大家!是要给大家一条活路!” 叶初希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有力气的,跟我干活,挣工钱,养活自己和家人!老弱妇孺,也别怕,很快就有粥棚施粥!我叶初希在此立誓,只要我还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看着安国的子民饿死!”

      她的话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绝望的眼神中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当第一袋粮食被抬出来,开始按计划登记青壮劳力时,人群的骚动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期盼和微弱的生机。

      苏依宁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落在叶初希挺直的背影上。

      她见过她在王府插科打诨的狗腿样,也见过她在朝堂上锋芒毕露的睿智。

      但此刻,在泥泞与绝望中,这个纯净的灵魂所散发出的那种坚定、务实和近乎悲悯的担当,让她心底某处被轻轻触动。

      她默默解下自己腕上一个不起眼的玉镯,递给旁边的侍卫长。

      “去,换成粗粮。把前几日抬进王府的粮食全部取出来,尽快在王府侧门设粥棚。”

      钻井取盐的选址定在了京郊一处地势较低、曾有古河道流经的荒滩。

      这里地质松软,且叶初希凭借穿越者的“先知”和理科知识,推断浅层可能有卤水。

      叶初希尽量用古代能理解的术语绘制了详细的图纸。工部派来的匠人们将信将疑,在“礼王亲自督工”的压力下,只得照做。

      工具是临时赶制的:巨大的木制绞盘、长长的竹筒,内壁用桐油反复刷过防渗漏,铁质钻头。

      过程远比叶初希想象的艰难。

      竹筒不够坚韧,钻头磨损严重,人力转动绞盘极其费力,进度缓慢。

      数日过去,只钻了浅浅几丈深,除了浑浊的泥水,一无所获。

      质疑和嘲讽声再次甚嚣尘上,连安帝都派人来询问进展。

      叶初希顶着巨大的压力,日夜守在工地上,脸上沾满了泥灰,嗓子也喊哑了。

      这天午后,烈日当空,工地上尘土飞扬。

      叶初希正和几个匠人讨论改进钻头形状,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

      忽然,一片阴影遮住了她头顶的骄阳,伴随着熟悉的清冽气息。

      她愕然回头。

      苏依宁竟亲自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便装,身后跟着伤势已完全恢复的林悦,提着食盒和水囊。

      在这尘土飞扬、汉子扎堆的工地上,她清冷如皎月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让人心安。

      “阿宁?你怎么来了?这里脏……” 叶初希下意识想挡开飞溅的尘土。

      苏依宁却径直走到她面前,拿出自己的丝帕,自然地替她擦去脸颊上的一道泥痕。

      “路过,看看你这‘奇技淫巧’进展如何。” 语气平淡,动作却轻柔。

      她示意林悦将带来的绿豆汤和馒头分发给工地上汗流浃背的工匠们。

      工匠们受宠若惊,纷纷跪谢。

      叶初希心里像被泡在温泉水里,又暖又涨。

      她拉着苏依宁走到刚钻开的井口旁,指着下面:“你看,虽然还没见卤水,但这泥浆的咸味越来越重了!我的判断没错!只要再深一点……”

      苏依宁垂眸,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黝黑洞孔,又看了看叶初希眼中闪烁的、混合着疲惫与执着的光芒,轻轻“嗯”了一声。

      “我信你。”

      就在这时,井下传来工匠惊喜到变调的呼喊:“王爷!王爷!出水了!咸的!是咸水!好咸的水啊!”

      叶初希猛地跳起来,激动得一把抓住苏依宁的手:“成了!阿宁!我们成了!”

      她拉着苏依宁的手又蹦又跳,像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孩子,完全忘了礼数。

      苏依宁猝不及防被她拉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稳住身形。

      肌肤相贴,叶初希掌心滚烫的温度和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脉搏清晰地传来。

      苏依宁的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

      她看着叶初希灿烂的笑脸,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不同于任何人的热度。那清冷的眸子里,冰雪悄然消融,漾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暖意。

      她任由叶初希拉着,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轻声提醒:“稳重些,王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到哪都逃不开搬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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