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若只是初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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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战斗从晌午，一直持续到深夜。
少年的剑仍如初现时，一尘不染，在月光下，荡出一片片如水的光。但是那蓝衫上，那如玉般的脸庞上，甚至握着剑，微微颤抖手上，却不可避免地被飞溅而来的鲜血沾染。
在夜色下，红与蓝，倾轧出的，是无比深沉的黑，那一道道喷薄而出的血剑叠映着，似在少年身上开出一片又一片墨色的花。
敌人，已经不多了，而自己人，也已经不多了。
涂善的双手几乎麻木，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
可他的眼睛，仍近乎执拗地，追逐着那道蓝色身影。
你看，你看，你看！你救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一个也没救成，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倒下的人却越来越多，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别再傻下去了，放弃吧！离开吧！
他在心中不断狂呼，有时他甚至觉得他已经喊了出来，反正在这充斥着怒吼和哀嚎的战场上，没人能听清别人在说些什么，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听。
他只觉得，那少年不杀人，自己却快要被那双眼给杀死了。
因为它们还是那么亮，他无暇抬头看天，只觉那少年的眼犹如这黑夜中最亮的星。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这夜，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他手一软，剑脱手，掉在他脚下堆起的尸体上，没有发出一息声音。
他回神，看着一个西夏兵扭曲的、血水和汗水混成一片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放大。
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在悲鸣，真气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那个西夏兵也已是强弩之末，手中长兵和涂善的一起拼落，却是手持一根断戟，用携着全身的体重，狠狠地撞向他。
打到此日此时，这仇，这恨，竟是刻骨铭心。
是啊，我杀的，也都是他的兄弟，也许以前，他们也都有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涂善在那一刹那，别过头去，寻找那道身影。
他在那里，很远。
涂善的心，却浮现淡淡的满足。
就是那么回事吧，你看，结果，你谁也救不了。
涂善闭上眼。
下一刻，预料中的冲击却并没有到来。
睁开眼，看到的，仍是那双眼，晶莹的黑，仿佛蒙着一层水气。
那水气，到底是自己眼中的，还是他眼中的，他看不真切。
他想即使在很多年后，他也不会忘记这一幕。他躺在连绵一片的尸堆上，那少年远远站在血海。抬头与低头，撞进对方眼里。
“不要死。”少年说，声音沙哑。
涂善笑了。
他们是那么远，又那么近，近到他从少年眼里看到了挣扎与痛苦。
少年的手上没有了剑。
因为它被插在了一个人的背上，那个人，涂善能感受到，就倒在自己身旁。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个西夏兵渐渐流失的温度，就好像少年眼中，渐渐流失的纯粹与天真。
环顾四周，一片死寂。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和他，成了这片地狱中，唯二的人。
再见那个少年，却是在几年以后了。
那天，下着雨。
他升任中侍大夫，在并州驻守了四年，被召回汴京听调，骑在马上，却与一个红衣的身影擦身而过。
那个身影，与惊鸿一瞥下见到的星眸，令涂将军勒住了缰绳，调转了马头。
“那是谁？”他问身后跟他进京的亲兵。
“将军，属下这些年一直跟随您在并州。。。。。。”那亲兵为难道。
关心则乱。
却是有一路过的大嫂十分亲切，看这将军生得端正，问的又是开封名人，不由的凑上来，“这位大将军，您刚从外地来吧。”
涂善看着一身粗布衣裳手挎一篮子鸡蛋的大嫂自来熟地凑过来，那鸡蛋似是新鲜的，还沾有一些热气和未干的粪便，想避开，无奈那大嫂实在太过于热情，一把就抓住了他的马橛子，念及今日是初次进京，太过跋扈不好，只得僵硬地点了点头。
大嫂一双眼笑眯眯，“将军方才可是问那个穿红衣裳，长得俊得很的公子？那可是咱开封城的名人呐，开封人谁不知道他。”
涂善脸黑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他以前被部下们教唆着去青楼找姑娘时，老鸨说的话呢。
“这位。。。。。。”他斟酌了一下，抬起下巴，“大娘。。。。。。”
那大嫂不乐意了，“诶哟喂，这不是折煞民妇了吗，”她抽出盖在鸡蛋上的麻布帕子挥了一下，“叫我大姐就成。”
涂善这一行人鲜衣怒马，挡在路中间实在是十分抢眼。开封是大宋首府，一向民风开放，此时已有不少人驻足围观，闻言都爆出笑来。
涂将军脸上抽搐了一下，“。。。。。。大姐。”
这下连他身后那些个亲兵们也没绷住，纷纷转过头去闷笑。
大嫂，哦不，大姐的脸上笑开一朵花，“哎，”喜道，“我那兄弟要是也能像将军似地有出息，我就不用整日的操心这操心那咯。”
“大姐请问刚才那人是何人？”有了一次经验，叫第二次果然顺口多了。
“哦，那是展昭展护卫。”大姐说。
。。。。。。
这就完了？喂，大姐，你的热情呢，你的话痨呢，你怎么在关键的时候言简意赅啊！
涂善忍住，点头道，“谢谢大姐。本将军还要进宫面圣，可否？”他用眼神比了比大姐拉住马橛子的手。
“诶哟，”大姐一惊，忙放开手，“我说问完了您咋不走呢，呵呵呵呵。”说完还拿那帕子擦了两下马橛子，“面圣是大事啊，赶紧的，要找我唠有的是机会，别给耽误了。”
某将军几乎已经无语了，只能感叹，这开封不愧是京师重地，人杰地灵啊。。。。。。。
他点头示意，向后边道，“走。”
人群让开一条路，将军领着他的小分队落荒而逃。
远远地，听见大姐的声音在喊，“咱家住面粉胡同，门口有棵老槐树啊，别认错喽。”
小分队马速加倍。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若只是初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