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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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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险带与悬崖下的溪涧救了我,我憋着气拼命的从从车窗里爬出去,连带着将他们一起扯上岸,那一刻,当发抖的双腿靠上岩石时,我几乎要疲惫的吐血身亡。
“凡!弗雷!弗雷!”
那个笑起来会露出两排白牙的弗雷永远也不会回答我了,因为那一枪打-爆-了他的脑袋,喷在我脸上的不止是他的鲜血,还有脑-浆。
而凡伤的也很重,方向杆直接穿透了他的右胸。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东西捣毁了他的肺,足以致死。
“噢……”我感觉自己手足无措,让他平躺在岩石上后,他伤口里冒出的血水让我根本就不再敢碰他,“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凡!凡!”
溪水混合着血液从他嘴里流出来,他仿佛听见了我的呼唤一般,睁开了眼睛,“……抱歉……”
听见他嘶哑的声音,我猛地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他略微抬起的手掌,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凡!”
“……抱歉……”他继续喃喃的开口,死灰般的眼珠直愣愣的盯着灰白的天宇,毫无神采,“……格蕾丝……黛拉……”
“噢……”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冒,与发丝上的水滴一起摔碎在他的脸上,“别这样,凡!看着我,快看着我!凡,看看我是谁!”
他似乎笑了一下,瞪着头顶,模糊的吐出了最后的话,“……莎……拉……”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的抽搐起来,大量的血液从他的喉咙里涌出,噎气的痛苦让他几乎要将双眼瞪出来,但只是一下,他瘫软的躺了回去,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染湿了沙石。
“噢……不!不!”那一刻,我捂着嘴,大哭起来,逐渐微弱的心跳就像无尽的绝望,将我推入了地狱。
*
“你是一名医生,我不管你主修的是什么,我需要你时刻冷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我想起了德瑞克的话。
那是我第一次临床时,他对我说的。
那时,就是这句话,让我不再瑟瑟发抖的面对着事故现场那具鲜血-淋-漓的身体。
而此刻,也就是这句话,让我收起了狂乱的心绪,并且摸出了挂在皮带上的小-军-刀。
“无论在哪里,你都必须能够冷静的拿起手术刀,就像在手术室里一样,拯救生命。”
*
迟疑了一下,我打开军刀。
“凡,我要为你做手术,你必须活着。”
锋刃在在他的喉管上切下了一个适宜的血口,我小心的将那根被揉的松软的空心水草插-进了他的喉管,一口一口的将他咽喉里滞留的浓血吸了出来。
他的反应非常大,不住的咳血,胸腔的震颤让那根突兀的方向杆剧烈的摇摆。
“放松。”我抚摸着他的脸颊,啜泣着哀求,“凡,放松,很快就会好的。”
他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安静下去。
那副景象让我差点再次痛哭出来。
“呼吸,凡,别死,呼吸。”
血流的更多了,像泉水一般从他的伤口里冒出来,浸透了衣服。
不,这样下去他会死。
擦了一把脸,我站了起来,冲进了溪流边的树林。
不论怎样我都得试一试。
从这个河谷,爬上对面的峭壁,或许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还能赶到SS基地。
如果施救及时,或许凡还能活着!
*
*
一码,又一码。
我越爬越高。
藤蔓上的倒刺将我的手指划的斑驳不堪。
咬了咬牙,我还是将脚踏在了一块更高的石块上。
踩了踩,似乎还挺结实,可是,就在我松开手准备去抓更高处的草根时,那块石头竟然不堪重负的松掉下去。
啪--
我感到我的心脏猛地滞住。
完了!
那是我唯一来得及想到的词。
下一秒,我惊叫着和碎石一齐栽进了河水中。
哗啦--
我感到额头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知觉不再。
*
那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当我在模糊的视界里找到那个带着SS记号的时钟时,我才慢慢的反应过来,我已经回到了基地。
白色的日光灯……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病床……
凡……
猛地,那个名字在一片杂乱中冲进了我的脑海,它带来的记忆就像海啸一般铺天盖地。
枪。
悬崖。
溪水。
还有,满地的血。
凡!
我几乎在一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接撞开了脑袋上粘着的橡胶片。
可是,就在我刚坐起身的一刹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疼欲裂让又我笔直的倒了下去。
“嗷!”我用力的抓着头发,几乎要揭掉自己的头皮。
“你最好躺着,格林博士。”不期,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上,“你有轻微的脑震荡。”
我痛苦的抱着脑袋,从刺痛的眼角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许久,才想起了她的名字,“杰西卡?”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词,便疼的我差点干呕。
“你能认出我,那说明你没事了。”说着,她将橡胶片重新黏在了我的脑门上,锋利的指甲好几次擦过了我的眼角,“再躺一会儿你就可以起来干活了,如果你想睡觉,就赶紧乘现在。”
没有理会她话中的不友善,我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迫使不得不弯下腰,“凡呢?”
“凡?”那个名字让她的手停了下来,那一刻,她低头看着我,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你问他做什么?”
更紧的揪住了她,我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他到底怎么样?!我要见他!”
“他被转去了塞德。”她拨开了我的手指,“你现在要去么?”说着,按下了病床上的按钮,对着通讯器的那一头说道,“她醒了。”
*
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
刷--
虚掩的门被拉开,在门口,我看见了波曼。
他抱着文件夹,满头大汗。
杰西卡收拾了一下手边的纸片,侧身走出了门,“她的情绪不太稳定,没有太多事情,你最好早点离开。”
*
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远处。
病房里慢慢寂静下来。
有很久一段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点滴在滴答滴答的响。
那一袭白大褂走了过来。
他垂头盯着我,一瞬不瞬。
那双墨绿的眼睛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深陷,而且,布满血丝。
看着他,我忽然有种莫名的动心。
他又是多久没有休息?
可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怒火。
就是这个男人,他毁了五十二区。
他让我无家可归。
他害死了我的父亲,害了麦尔,还几乎害死了凡。
他是个凶手。
无论他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他犯下的罪!
“……莎拉……”他子开口,嗓子哑的厉害。
我将脑袋转向了墙壁。
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我害怕再看他哪怕一眼,我就会歇斯底里的发作。
“我的头很疼,威廉姆斯教授,请你出去。”
他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咔--
门轻轻的合上。
那一瞬,我猛地捂住了嘴,差点失声痛哭。
*
滴答滴答--
点滴在塑料管中流淌,就像时间,一去不返。
在病床上躺了半天后,我还是选择穿上了自己的白大褂,走进了那个永远是白昼的地下九层。
头疼的厉害。
叮--
隔离门一扇扇打开,我浑浑噩噩的来到了麦尔的床边。
那个家伙躺在那儿,一如既往的对我微笑着,眼中的温柔和十年前相比没有一丝改变。
隔着隔离服,我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消瘦。
枯槁。
他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离我而去。
那种握不住的感觉让我的眼眶又开始发酸发热。
“沙……”他努力的张了张嘴,发出了那个音节,“别……哭……”
那个词却适得其反的让我眼中那些温热液体决堤了。
“我该怎么办?麦尔?”那句话让我忽然失控,我猛地将脸埋进他的手里,失声痛哭,“所有的事情都被颠覆了………我为之努力的十年……父亲……波曼……凡也出事了……”
“别……哭……沙……”隔着那层薄薄的塑料衣服,我感到他微微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乱极了……麦尔……我为什么会选择来苏萨……我不该来……噢……”许久,我都不能让自己镇定,这让我的头更疼了。
“凡……好人……上帝……”他努力的发声安慰我,可仅仅那几个词便让他大口的喘气,仿佛是尽了全力。
“别说话了,麦尔,”眼泪再一次模糊了眼眶,我站起身为他押了押被子,“上帝会保佑好人的,和你一样的好人。”
他朝我弯了弯嘴角,眼眸亮晶晶的。
叮--
隔离门又被打开。
扭头,只见波曼提着针剂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暗沉,憔悴的厉害。
看见我,他愣住了。
沉默。
气氛变得压抑,就像此刻,我的心情。
“我以后再来看你。”朝麦尔勉强笑了一下,我走向了隔离门。
*
叮--
白色的大门在我的身后关闭,隔开了病房里闪烁的灯光,隔开了麦尔的视线,一同隔开的还有一些我说不清的情绪。
*
“头儿说,你可以回去休息,但他希望这段时间不会太长。”在电梯口,乔凡娜对我说,她手里端着针剂,似乎正准备去麦尔的病房,“解-剖实验,他希望你能尽量参加,毕竟……”说着,她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才继续开口,“伊卡姆教授留下的摊子总要扛起来,我们大家伙都得努力。”
说实话,这名黑人女性让我的心头有了点暖意。
点了点头,我一脚踏进了电梯,可就在那个时候,警报器忽然撕心裂肺的响了起来。
刺耳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转头,只见殷红的灯光在隔离门上方一亮一灭,那景象叫人心惊。
麦尔?!
脑海里空白了一秒钟,我几乎是与乔凡娜并肩一齐冲进了隔离间。
*
病房里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各种仪器在不停的乱叫。
我站在门口,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快!乔凡娜!把皮绳拿过来!”波曼在病床边吼着,一身白大褂的他在拼命的压制着麦尔痉挛的身体,他几乎整个儿扑在了那具干涸的身体上,可即使那样,麦尔也将他推的东倒西歪。
哗啦--
乔凡娜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掉在了地上,她冲了过去。
“嗬嗬!”痛苦的声音不断的从麦尔的喉咙深处发出来,听起来,就像快窒息了。
“快!把那边扣紧!”
可是麦尔的力气是那么大,挣的病床都在卡卡作响。
他拼命的掀动着胳膊,翻动着躯体,这让乔凡娜使了全力,也没法一下子将皮绳扣住。
“他的力气太大了!威廉姆斯教授!”说着,她抬起头,忽然惊恐的大吼起来,“快按住他的手!”
可是,来不及了,麦尔手腕上的点滴被啪的被挣开了,尖锐的针尖猛地绷进了床单。
“该死的!”
哔--
没有了药物的维持,荧幕里的心跳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开始飙高。
那么远的距离,我也看见麦尔的脸上就像注进了鲜血一样,变得通红。
“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那一刻,波曼转头向我怒吼,满头的头发几乎都要倒竖起来。
那一声,将我从痴傻的状态中叫醒了。
一个激灵,我搓了搓手,飞快的走到了床边。
点滴依旧在一滴滴的下落,渗出的针剂已经在床单上凝出了一小块水洼。
我飞快的拔下尖针,准备换一根新的,可就在那时,麦尔忽然猛地挥动了一下手臂,形如枯骨的手掌恶狠狠的扇到了我的脸上。
眼冒金星。
然而,那并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我感到自己的指尖蓦然一痛。
我怔住了。
波曼怔住了。
乔凡娜怔住了。
时间也怔住了。
一刹那,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警报尖锐的嘶鸣与麦尔痛苦的嘶叫。
机械的低下头,只见鲜红的血珠从我的手套里渗了出来。
它沿着刺进我皮肤的钢针滚下,落在了雪白的床单上,开出了一朵绚丽的死亡之花。
嘀嗒--
直到那时,我才重新感到了时间的流逝。
“你干了什么?!蠢货!!”一瞬间,波曼的咆哮几乎撕裂了我的耳膜。
心脏跳进了喉咙。
根本来不及想什么,我丢下针剂,飞快的冲到了病房的水龙头边。
一把扯开了隔离服。
冲洗。
冲洗!
再冲洗!
消毒。
消毒!
再消毒!
龙头里的水哗哗直响,溅了我满脸。
不够!
再来!
那一刻,我觉得我是神经质了,心中的恐惧让我几乎要用那把粗糙的刷子磨掉指尖的一层皮。
可是,那会有用么?!
我甚至已经感到那致命的病毒蜂拥进我的血管,散布到我的全身,时刻准备着吞噬我的性命。
噢,我的上帝!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摔落下去。
一滴,又一滴。
一同落下去的,还有我手中的刷子。
砰--
那一刻,我颓然靠坐在水池边,失声痛哭。
*
塑料管里的药物依旧在一颗一颗的落下,只不过,它们不再流进麦尔的血管。
我亲眼看着波曼将雪白的被单覆在麦尔那具失去生机的躯体上,沉重的滚轮将他送出了这间他在此痛苦了十年的病房。
而我,替代了他。
此刻,我躺在麦尔曾经躺着的地方,瞪着头顶上苍白的灯光,一点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眼角那一串温热的液体停止。
杰西卡在我身边走来走去。
冰冷的针尖刺进了我的皮肤,冰冷的橡胶片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是冰冷的,就像一具尸体。
“莎拉,你……”
没等她说完,我摇了摇头。
我曾经安慰过无数被病痛折磨的人,我却安慰不了自己。
我了解苏萨。
我感染了苏萨。
让人绝望的病毒。
滴滴--
心电监护仪在耳边不倦的响着。
在这种单调的声响中,我觉得时间已经了一万年。
脑袋里浑浑噩噩,只有一种情绪是清晰的。
害怕。
第一次,我充分理解了绝症病人的心绪。
我害怕睡着,害怕在那规律的声响中迷糊的走到生命尽头。
那种害怕非常刻骨。
让人颤抖,让人窒息,让人崩溃。
叮--
就在那时,隔离门又打开了。
视线僵硬的划过白炽灯,我看见波曼夹着文件夹站在了门口。
他的眼睛深陷,布满血丝。
在门口,他顿了一下。
“威廉姆斯教授。”一直在不停摆弄仪器的杰西卡向他打了一声召呼。
他点了点头,步履沉重的靠近过来,低头站在了我的床边。
“初期症状已经很明显,教授。”
那句话让他锁紧了眉宇,也让我猛地攥紧了手指。
说实话,那一瞬,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那双注视着我的碧绿的眼睛让我忽然有了一种怒意。
滔天的怒意。
呼吸开始沉重。
“……莎拉……”半晌,他终于张开了紧抿的嘴唇。
“滚!”那一刻,我忽然不可抑制的爆发出来。
我一直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很好,可是这一刻,我直接从床上挺了起来,如果不是点滴中的镇定剂,我真的会蹦下床去揍他的脸,“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
咔咔--
铁床在我的身下不堪重负的呻-吟。
滴滴滴--
仪器的鸣叫开始飙高。
“是你!你那该死的病毒害死了多少人?!你一定会下地狱!”
“莎拉!”
“你给我滚!”
“教授,你最好先出去!”杰西卡飞快的走了过来,她用力按住我的肩膀,紧接着,后腰一疼,针管里冰冷的液体让我的挥出去的指尖在一瞬间变得麻木不仁。
“她不能太激动!”
最后那一眼,我看见那个高大的影子有些无措的退到了门口。
“滚!”
声嘶力竭。
*
时间在时钟的轮盘里流逝。
九点之后,又是一个九点。
一整晚,我都在透过隔离间的玻璃,看着秒针在那儿一下一下的跳动。
如果,我的心脏也能和它们一样永不停息,该有多好。
波曼坐在玻璃的那一边,吸了整晚的烟。
升腾的烟雾里,我能清晰的看见那双深陷的眼睛。
他一直在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扔掉了指间的烟蒂,站了起来。
隔着玻璃,我看着那一袭灰黑的军装一步步走向隔离门。
叮--
乳白的大门打开。
他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让我感到有点害怕。
也不知道是害怕他嘴角那丝古怪的弧度,还是害怕他眼底仿佛释然一切的神情。
踏踏踏--
皮鞋声停在了我的床边。
我仰头望着那个布满胡茬的下巴,“走开,威廉姆斯。”声音竟然都有点颤抖。
“我向你发誓,莎拉,”他开口道,嗓音沙哑,疲惫不堪,“我一定会治好你。”
“治好我?”那个词让我笑出了声,可嗓音却那句短促的笑声中变的哽咽,“你打算什么时候治好我?怎么治好我?啊?我现在都能感觉到那些该死的病毒在我的血管里成千上万的复制,随时准备要我的命!你……”
“我一定会治好你。”他打断我,重复道,语调郑重的就像在牧师面前的宣誓。
我微微一怔。
粗壮的手按在了隔离服的搭扣上。
紧接着,隔离服刺啦一声分成两半。
那一刻,我傻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那件军服衬衣,脑袋里一片空白。
许久,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我再一次从床上坐了起来,攥着他的胸襟,几乎在愤怒的咆哮,“你在做什么傻事?!混蛋?!”
“我一定能治好你,”他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腕,掌心的老茧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惊心动魄,“否则,我和你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