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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那种感觉很奇特,当我将凡从废墟里拉出来的时候,当我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的时候,我顷刻间泪流满面,那不是惊喜,更像是绝望。
      我紧紧的拥抱着他,紧的几乎要和他融为一体。

      惨白的脸,鲜红的血,呛人的粉尘让我忘记了最根本的急救,满脑子只剩下空白,空白的让我只会坐在瓦砾上放声大哭,仿佛在面对着二零一二那样绝望无助。

      直到哭的筋疲力竭,我才想起来我该做什么。
      将凡抗回基地的那一段路,我觉得走了几千年。

      *
      我抱着头坐在贝纳的办公室里,听完我的述说后,贝纳的脸色就一直阴沉。

      是的,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出现在五十二区,他们身上还有手雷。这一切只能说明两个字,不妙。

      是的,不妙。
      SST-γ的研究不妙,麦尔的病情不妙,凡受了重伤不妙,而我的脑袋一片混乱更不妙。

      我靠在椅子里,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对比数据。
      毫无预兆,手中的东西被抽走,“我来吧,你做的让我不放心。”抬头,正对上波曼略带讥讽的眼神,“你最好尽快调整好,凡不在,我们将会很忙。”
      “他怎么样?”
      “CT报告没有出来。”

      我不由摔下手里的笔,站起身。
      “去哪?”
      去哪?我不知道,停了停我回答:“我去看看麦尔。”
      “他刚刚睡着,你不要去打扰他。”
      “那我去实验室。”
      “贝纳在做培养基稳固实验,你不要去添乱。”
      “那我...”
      “呆在这儿,哪也别去。十分钟后七号有个常规切除手术。”波曼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如果现在想找点事情做的话,就去帮我泡一杯咖啡。”

      *
      被叫做七号的小白鼠与麦尔一样弱不禁风,它身上的溃烂让它血肉外翻,淋淋的鲜血让我想起了凡。

      “别走神!莎拉!”波曼忽然吼了一声,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刀片扔到小白鼠的肚子里,“该死的,你想害死它吗?!”波曼发怒了。
      我定了定神,抓稳刀片,笃定的望向他,“如果它死了,罪魁祸首就是你!”
      波曼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开始娴熟的缝合。
      “嘿,波曼,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
      “你对过吗?”他头也不抬。

      我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果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心不在焉的将咖啡端给他,却不小心将滚烫的液体洒进了他脖子,他惨叫着解开衣领,看着被烫的通红的皮肤,我立刻拿来毛巾为他擦拭。
      当时,他靠在椅子上,我附在他肩上,那个场景不巧又被贝纳撞见,“喔,打扰了。”他说话的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暧昧不明,随后,他后退一步回到实验室里。
      从那一刻开始,波曼的脸就黑的像乌云。

      “嘿!别黑着脸了!我都道歉了!”紫外线门前我又一次不满的叫道。
      “我就是这么黑!”他梗着脖子往门里踏去。

      *
      脱下隔离装后我发现波曼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只不过领口沾着惹眼的咖啡渍,我不禁暗自摇头,一定很难洗干净。但是,咖啡渍上飘出淡淡的香味,那种味道混合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倒是很好闻。

      大概是觉察到我的目光,波曼有些不自然的背转身,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回来,见我还盯着他,便在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你是觉得愧疚吗?那就帮我把这件衬衣洗干净。”
      我眨了眨眼,披上了白大褂,“我是想告诉你,你穿咖啡色会比穿纯白色好看,因为你的皮肤很黑。”
      那一刻,他皱起眉,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走出了乳白色的隔离大门,怒气冲冲的背影让我忍笑忍得非常辛苦。

      *
      乔凡娜已经在门外等我们了,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我们就要进行下一个实验手术。

      我从来不知道苏萨基地的实验手术有那么多,一个接着一个。
      而我们手头的SST研究实验原本就繁杂,尤其是SST-γ,单是那每半个小时的数据就足够让我手忙脚乱的冲出手术室再气急败坏的冲回来。

      当挂钟指向九时,我走出了手术室。波曼说,实验手术,暂时告一段落。
      我无力的倒在椅子上,感觉有些虚脱。

      日光灯在头顶不知疲惫的亮着,晃花了我的眼睛。
      在这深层的地下,晚上九点与早上九点一样永远是一个样子,就像日光灯一样“永恒”。

      几片面包推在了我手边,“吃早饭吧。”
      我刚拿起面包的手一滞,不是因为乔凡娜那刻板的脸,也不是因为她那刻板的声音,而是因为她说的话。
      “早饭?!现在是早上?!”
      “是的。”她回答,走回自己的桌子,继续飞快的写着什么。

      噢,我再一次看向挂钟,有种隔世的感觉。
      在那种极度紧张的气氛里,时间竟然流逝的这么快!我竟然不眠不休,不觉饥饿的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
      噢,天哪,我想我能理解为什么波曼眼睛里遍布血丝了。

      波曼看了我一眼,咽下了嘴里的面包,“你最好吃一些东西,我们马上要去接手贝纳的稳固实验了。”
      我吐了口气,将面包塞进嘴里,翻出资料跟上了那个背影。忽然,我停下脚步,看向乔凡娜,“乔凡娜,凡...”
      没有等我说完,她便飞快的回答:“凡的情况不好,他的右手神经受伤了。”
      那一刻,一直往前走的波曼也滞住了脚步。是的,谁都知道“右手神经受伤”对一个外科医生意味着什么。

      哗—我们手中的东西全落在地上,几乎是争先恐后的挤进了电梯。

      *
      苍白的灯光,苍白的墙壁,苍白的床单,甚至凡那张苍白脸也要融化在那间房间里。
      是的,他的情况不好,不仅仅是他的右手,还有他的状态。此刻,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发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过那种过于平静让人心慌。

      “凡。”我在他床边坐下。
      他没有抬头,轻轻的攥了攥拳,可是抖动的手指却怎么也收不拢。
      “我做不了了。”寂静了许久,他忽然开口,带着一种凄凉的笑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他不是医生,我或许会用善意的谎言安慰他,可是,他比谁的清楚自己的伤势。

      “这只手做不了手术了,甚至调不了酒,做不了蛋糕,”他缓缓的说,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随后攥起左拳狠狠的砸向了右手的石膏,“它做不了了!还要治它干什么!!干什么!!”

      “凡!!你疯了!!!”我拼命想抱住他,可是他的力气竟然出奇的大,手一掀便将我推到一边,他是那么用力的砸着石膏,以至于拳头上立刻见血,石膏上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凡.伊卡姆!!”波曼冲了上来,恶狠狠的扭住了他的胸襟,怒吼,“你他妈的给我住手!”
      他的样子很吓人,而他的声音比样子更吓人。
      凡似乎怔了一下,垂下眼睑,很无助,很无奈,也很无力。

      “别让我看见你这个鬼样子!真他妈没用!!”
      “波曼!”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没用了。”凡喃喃的说,忽然又笑了起来,怎么也停不住。
      “你!!”波曼恶狠狠的瞪着他,紧绷的拳头让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我很怕他会在震怒中给凡一下。可是他慢慢松开了凡,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路过门口,他的拳头狠狠的落在门上,狠的几乎要把门板拆卸下来。

      “没用了...没用了...”凡反反复复的念着,他依旧在笑,声音让人心碎。
      我轻轻拥着他颤抖的肩膀,眼眶有些发热,“凡,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好不了了...莎拉...它已经没用了...”
      他忽然开始颤抖,开始呜咽,随后变成嚎啕大哭。

      我紧紧抱着他的头,手指深深的插-入他的金发,除了这样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安慰他。
      他是神话一般的外科医生,可是从此再也不能拿起手术刀。
      是的,他有足够的理由哭,哪怕他是个面对苏萨也面不改色的坚强男人。

      “莎拉,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他用力攥着我的肩膀,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襟。

      *
      回实验室的那一路我有些恍惚,直到我遇见贝纳,他的手套上还滴着漆黑的机油。
      “刚检测完电路。”他微笑着解释。可是,我的疑问并不是来源于他的手套,而是来源于他身后那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五十二区可能会遇到点麻烦,但是不能中断研究,所以,他们来了。”
      “什么麻烦?”
      “莎拉,你应该去看看整点新闻。”说着,他走进电梯,“噢,对了!今天晚上十点,我的宿舍有个酒会,你一定要来。”
      “酒会?”
      “对,每月例行。”他微笑着眨了眨眼,电梯的门关上了。

      *
      波曼没有在座位上,那叠厚厚的数据还安静的躺在他的桌上,报告书上那些几乎透过纸背的混乱笔记告诉我他的心现在很乱。

      我推开吸烟室的门,他果然在里面,只不过指间的烟蒂几乎要烧到手指了。

      “你没事吧?”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那双碧绿的眼睛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抬起手,似乎想吸一口烟,眼神触及烟蒂,立刻将它扔到了地上,“没事。”他吹了吹食指,又掏出一颗,“没烫着。”

      他的回答让我好笑又好气,我不由一把夺走他手里的打火机,“那就回去干活吧!SST-γ数据对比,稳固实验,麦尔身体机能检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没有说话,默默把烟收了回去,站起来。

      “他不会有事的,他是个坚强的人。”当他走到门口时,我忽然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需要安慰。

      我静静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他有一颗很脆弱的心。
      也许是从看见他一个人吸烟的时候开始,也许是看见他寂寥躲闪的眼神的时候开始,也许是看见他有千言万语却又默不作声的时候开始...

      *
      十点的酒会波曼没有去参加,我刚提及酒会的事情他就把我塞进电梯,“你快去吧!”他如临大赦般说,飞快的按下了关门。

      贝纳的宿舍里多了许多很少碰面的其他工作人员,所以,一点也不冷清,他们穿着晚礼服,热闹的交谈。而当我端上一杯杯绚丽多彩的鸡尾酒的时候,欢闹声更像风暴一样席卷过来。

      忽然,飘着雪花的电视吸引了我的注意,里面正在转播整点新闻,画面里,一个面容扭曲的男人正在被塞进警车,他高声喊着:“马维的灵魂将会在十年纪念日上带来死神的审判!为了马维!”
      马维...我皱起眉。

      就在那时,宿舍的门被推开,贝纳推着凡走进来,“嘿!我们来了!!莎拉!我要一杯死亡贵族!对了,再给凡准备一杯...”
      “午夜不归。”我笑着走回吧台。

      透过玻璃瓶绚烂的光芒,我看见凡的脸色好了许多,可是他依旧阴郁,垂头不语。直到我在他身边蹲下,他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去玩吧。听听他们的聊天,你会发现其实苏萨基地与任何地方都一样,充满八卦乐趣。”说着,他将手里的酒放在了一边。

      我捏了捏他的手,忽然大胆的吻了吻他。那个动作似乎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的嘴唇很凉,也许和他此刻的心一样。

      我微笑着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在他惊讶的目光里解开了扣子,大衣顺着手臂滑在地上,露出了那身绯红的高叉长裙,“八卦...是吗?”
      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

      “喔~”凡挑了挑眉梢,我对乔凡娜做了个手势,一曲熟悉的舞曲响了起来,卡洛斯的只差一步。

      在小提琴高调而内敛的旋律中,我微笑着向凡伸出手,“我听说了一个八卦,苏萨基地最英俊的绅士凡.伊卡姆是一名探戈好手。他用迷人的舞姿吸引了全基地女性的目光。我是否能有幸与他共舞一曲呢?”

      口哨声欢呼声响了起来,人群在我们身边围了一圈。
      “去吧,凡!”
      “来自女士的邀请是不能拒绝的!”

      “...噢。”凡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出乎意料的神色。犹豫了一下,他伸出左手,指尖相触的一刹那,他眼中迸发的强烈光芒告诉我他是一个地道的舞者。

      左手一用力,我旋进他怀里,“那么,别让我失望,凡。”他楞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用那只打满石膏的右手揽住了我的后背,带着我随着音乐滑动起来,艳丽的裙摆摇曳生姿。

      是的,凡是一名探戈好手。
      无论是他的舞步,还是他的眼神,还是他甩头的一瞬,都让人叹服。
      他越是投入,姿势就越美,舞蹈的力度就越大,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痴迷。

      “相信我。”在B调来临前的那声击键中,他忽然在我耳边轻声说。
      “什么?噢!”我的轻呼被接踵而来的高-潮淹没。他几乎将我整个儿抛起来,又用那只打满石膏的手让我轻轻落地,完美的靠近。

      掌声与喝彩像暴风雨一样响起来。

      “噢!凡!你太棒了!”惊讶与兴奋让我的手不住的颤抖,“到底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好的?”
      他执着我的手,让我向后一倾,金色的头发洒在了我额头上,“没有。”他微笑起来,湛蓝的眸子像星辰一样耀眼。
      他的微笑感染了我,“看见你这样,我很开心。”
      听见我的话,他故意拉下脸,“你应该严肃,探戈不需要微笑。”

      我抬了抬眉梢,在他胸口一推,随着节奏转出了他的臂弯,却又在两步之外被他牵住,若即若离的撩人舞步诠释着这支情人间的秘密舞蹈。

      靠近,是对离开的惩罚。
      旋转,是纠缠与徘徊不定。
      执手,是固执的牵引。
      对望,是...
      我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因为那双湛蓝眸子,让我脸颊有些发热。

      舞曲在继续,人群中不时的爆发出掌声,是的,踩着无冕之王这首曲子,永远能跳出最美的舞。
      它将慵懒与激情,委婉与激荡完美的融在一起,就像探戈欲拒还迎的纠缠,靠近你,征服你,却停在曲尽的一刹那,只差一步。

      “莎拉,你的舞跳得很好,与你跳舞是一种享受。”
      他的话让我微微一笑,可是嘴角那丝弧度刚被挑起,他又补了一句,“但也是一种煎熬。”
      “煎熬?”
      “只差一步的扣人心弦。”他的声音让我心跳加速,喷洒着热气的鼻翼从我耳边扫过,三步之后,他再一次开口,“谢谢你,莎拉。”他执起我的右腿,向后退了一步,我轻轻伏在他身上,淡淡热气从他胸口传来,很温暖。“这支舞让我有了活力。”
      “凡,该说谢谢的是我,应该是我。”我轻轻离开了他一些,踩着傲慢的舞步走在他的身后,手指擦过他的颈间。

      旋律走到了尾声,他慢慢转过身,忽然有力的揽住了我,“我希望从此刻开始,我们不再需要对彼此说谢谢。”
      那一刻,我们很近,以至于他眼中的每一丝波光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我跨过那一步。”
      浅浅一吻,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那一刻,尖锐的口哨与掌声几乎震聋了我的耳朵。

      可是内线电话的响声更加尖锐。贝纳对大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起听筒。在那片寂静中,电话那边响起隐约的话语,“堪萨斯...疑似苏萨...大范围爆发...”

      那一刻,寂静变成了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蓦然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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