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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质子 ...
肖凛一愣:“子玉?”
“靖昀!”那人侧身从门缝里挤进来,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抱住肖凛,“果然是你,咱们兄弟七年未见了!听说你负伤,如何?还好么?”
“这不,还活着呢。”肖凛笑着展开双臂晃了晃,“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眼前这人,是他在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故交,禁军金吾卫上将军韩瑛。他立刻吩咐姜敏先将正厅简单打扫,随即把人拉进屋里,交谈起来。
韩瑛道:“我刚在街上巡逻,就瞧见你从朱雀大街那边出来,就跟着过来了。你日前回京,我一直想探望,谁成想你被送到贺渡府上,我也不敢去。你如今还好吧?”
“可别提。”肖凛摆摆手,“防我跟防贼似的。”
“怎么样,你可有被他为难?”
“眼睛恨不得长我身上,处处盯着,换作你,难不难受?”肖凛摇了摇头,“与他相处了几日,只觉得此人滴水不漏,笑里藏刀,城府深不可测。”
“你这还是刚与他打交道。”韩瑛道,“咱们这些在朝里混久了的,明里暗里不知吃过他多少亏。”
肖凛抬起眼:“怎么说?”
韩瑛道:“那姓贺的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谁也不放眼里,他区区一个正三品官,有时见了一品大员也不打招呼不行礼,反倒让旁人先给他摆笑脸。谁要得罪了他,让他在太后跟前嚼一舌根,第二天就得准备倒大霉!我姐夫秦王殿下,你知道吧?”
“知道,陛下的长兄。”
“前些日子朔北雪灾,朝廷要派人去赈灾。这种事随便派个御史中丞便了,结果贺渡一句话,陛下就让姐夫亲自去了。好歹是亲王,皇亲国戚,就这么被一脚蹬到那苦寒之地去了。”
肖凛失笑道:“这么多年过去,秦王殿下那倔脾气还是没改么?”
“他哪里会改。”韩瑛叹了口气,“先帝议储时,姐夫在朝中声望最高。没想到,最后登上皇位的是当今陛下,他岂会甘心。这些年来,他不满陛下和太后,多有不敬,重明司对他打压起来也是毫不手软。我就不说了,遭了池鱼之殃,在这个上将军位置上焊死了。”
肖凛笑了笑:“谁让陛下有个垂帘听政的养母,当年他才三岁,就被扶上皇位,这份运道无人可比啊。”
韩瑛唏嘘道:“唉,要不是先帝晚年病重昏聩,朝局落入太后之手,咱们这些人哪儿用过得这么难,藩王不必如屡薄冰,就连你,当年也不用被拘在京里。”
肖凛闻言,唇边笑意渐压了下去。
藩王处境日渐艰难,早在先帝朝的夺嫡之争中就有了端倪。
西洲王,朔北王,胶东王,巴蜀王,岭南王,为楚朝五位异姓藩王。镇守边陲两百年,诸王府根基深厚,权利盘根错节,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地方百姓多只知藩王,不识天子。
然而边境多战事,尚需诸王戍守,朝廷有意亦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先帝朝立储一事上,藩王与陈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意见相左,才彻底激化了矛盾。
元昭帝生母怡贵妃因难产撒手人寰,陈贵妃膝下无子,便收养其子,并一力推举他为皇储。先帝唯一在世的兄弟、逍遥王刘曦临时归朝摄政,试图打压安国公和陈贵妃一党,却遭遇重重阻碍,最终不敌外戚而败下阵来。
外戚滥权,还干预立储,此举彻底惹怒了边境诸王。诸王联名上疏,进言朝中不是没有成年皇子,岂能使幼儿承袭国祚。更有西洲、岭南、胶东与朔北四王联袂入京,携太祖画像戎装跪殿,请求换储。
陈贵妃早有准备,当庭呈上一纸“御笔诏书”,字迹酷似先帝手笔,真假难辨。藩王哑口无言,逼宫闹剧便无声无息地收了场。
而肖凛,正是那场风波之后,第一个降生的藩王世子。
更倒霉的是,他是自长安城降生的。西洲王妃怀孕时归宁冀州娘家,吊唁去世的父亲,却不慎踩了湿泥滑倒早产,太后以冀州医疗欠缺为由,下旨令冀州刺史将王妃和小世子送往长安修养。
肖凛出生后,就被扣留长安为质,成为了太后制衡诸藩的一枚棋子。
肖凛被勾得回想起这些不愉快的往事,不满道:“你今日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让我难受的吗?”
“不说了,不说了。”韩瑛止了话头,目光一扫,却忽地在这破败寂寥的屋院中一顿,“等等,这地方我好像来过。这庄子……好像是宇文家的吧。”
肖凛点了点头:“是长宁侯的私产。”
韩瑛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惊动朝野的一桩叛国大案。
长宁侯宇文策,骠骑将军,与岭南王室共同镇守南疆多年,数度击退异族烈罗侵扰,屡立战功。可就在一年多前,忽然有人检举长宁侯及其子私通外邦,泄露军事机密,通敌叛国。
太后震怒,令大理寺彻查,最终搜出与烈罗往来的书信为证。铁证之下,宇文府满门抄斩,女眷流放岭南,百年勋贵,一朝倾覆。
而长宁侯,正是肖凛在京中的养父。
他在宇文家,有一兄一妹,长兄宇文珩遭斩首,小妹宇文珺发配蛮荒。
韩瑛一下子就知道了他买这庄子的用意,犹豫片刻,道:“靖昀,这案子太后发了大火,到现在没一个人敢提。你这次进京已是凶险,何必呢再予人口实呢。”
肖凛不紧不慢地道:“户部挂出去的牌子又没写‘肖家人不得买’。况且,我就算不买,他们也照样看我不顺眼,我管他们做甚。”
韩瑛对他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有些无语:“话也不能这么说……”
肖凛道:“既然说到这,我就再多问一句。长宁侯谋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有忌讳,权当我没问。”
“没什么忌讳。”韩瑛摊摊手,“因为我也不清楚。”
“你不知道?”肖凛眉头一皱。
“这案子是大理寺督查,重明司从旁协助。案情卷宗全被收进了这两个地方,外头人根本不知内情。我估计连秦王殿下,也只是一知半解。”
肖凛道:“都压在重明司手里,贺渡手里?”
韩瑛点点头:“案子下得极快,太后一句话,大理寺与重明司一道封卷,只许抄录给御前,不许外传。旁人想探也探不出。”
肖凛垂眼望着庭前残雪,若有所思。
远处城门传来一声钟响,韩瑛起身:“要换我轮值了,我得先走一步,改日请你喝酒。”
“嗯,”肖凛应了一声,“慢走。”
韩瑛到了门口,一只脚踏出去又缩回来,道:“对了,秦王殿下去朔北之前曾说,想见你一面。”
“见我?”肖凛一愣,自己跟这位皇帝长兄似乎不熟,“什么事?”
“不知道,等个把月他就回来了,到时候,也许会找你。”韩瑛摆摆手,“走了,走了啊!”
待离了温泉山庄,再回贺府时,已经入夜。
大门处挂着两盏长明灯,灯下站着一溜贺府家仆,见到马车停下,立刻上前行礼:“世子殿下回来了。”
肖凛一抬眼,果然在家仆后面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贺渡立在廊下阴影里,唇角含笑,如魅影一般。
肖凛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阴森。不论他再如何彬彬有礼,再如何无微不至,五官的凌厉俊美让他身上总带有股阴寒之气,似连绵雨夜笼罩的雾霭潮气般令人难受。
贺渡提着一盏灯笼,走上前,道:“回来了。”
看到他,肖凛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冷淡地道:“大冬天的贺大人竟在门前等我,可是有事?”
贺渡道:“夜里寒凉,殿下出门也不带个暖炉,让人担心。”
肖凛嘴角抽了抽:“你管得未免太宽了点吧。”
贺渡不以为意,将灯笼递给侍从,伸手轻轻握住肖凛手腕:“手这样凉,先回去热水沐浴,暖暖身子罢。”
无名指上的银戒磕在他腕骨,一瞬冰冷。肖凛低头一瞥,那手修长有力,动作在却克制着放轻。
他差点就要一掌拍过去,终究还是忍了,抽回手道:“不劳挂心,我身子如何,向来只与自己有关。”
贺渡笑容不改:“殿下身子关乎西洲与长安,自然不只是你自己的事。”
说罢,又似无意般补了一句:“听闻殿下今儿拜访了京郊故居。”
肖凛瞥他一眼,道:“贺大人消息倒灵通。”
两人在夜风中对视片刻,夜色深沉,远处偶有犬吠传来。贺渡笑而不语,抬手作请,道:“进去吧,外面冷。”
贺渡未再追问他去温泉山庄的细节,和他并排走着,道:“殿下吃过了吗,没有我让人传膳。”
肖凛摆摆手:“不麻烦,外面吃过了。”
“那......”
肖凛实在受不了他无微不至的问询,打断他:“我要去沐浴,你是不是也要跟着看?”
贺渡笑道:“那倒不必,就注意点伤口别沾水。还有,今夜或许有雨,晚上多盖层被子,别着凉。”
“……”这人真是比老妈子还唠叨,肖凛不再搭理他,转弯径直去了浴房。
肖凛洗完澡,小雨果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院中积雪未尽,雨落在雪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姜敏捧着一碗药走进内室,肖凛正仰面躺在榻上晾头发,哈欠连天地翻着一册话本,那是贺渡前日送来的“解闷之物”。
“殿下,药熬好了。”姜敏提醒,“头发要擦,不然会头疼。”
“累,不想擦。”肖凛胡乱拢了把头发,没有接碗,“天天喝这些苦得倒胃的玩意儿,什么时候是个头。”
姜敏把药放下,道:“那就先放放?”
“砰!!”
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秋白露冲进来呵道:“必须得喝!”
这大夫在的日子,肖凛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身不由己。秋白露夺过汤药,瞪着眼道:“老子熬了两个时辰的药,你敢扔一个试试!”
“……”
他要不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肖凛早把他挂房梁上去了。他的为人虽然在日日挑战肖凛的涵养极限,架不住他的药实在是好。肖凛让姜敏去外面问过,确保无虞后擦了几次,再到阴天下雨,膝盖真就不怎么疼了。
“秋大夫,喂他不是这么喂的。”贺渡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门框上。
他接过药碗,柔声劝道:“雨夜湿冷,殿下还是先将药服了,免得寒气入骨。”
秋白露道:“还得喂着喝,惯的毛病。”
“这是主子,得伺候着。”贺渡道。
肖凛道:“你俩都滚。”
秋白露滚了,但贺渡依旧不动,道:“你先喝药。”
肖凛目光落在他微湿的发梢上,道:“这般晚还不睡,是在防着我夜里逃走么?”
贺渡已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讥讽试探,道:“殿下要走,我哪敢拦。不过怕殿下夜里有事吩咐,我也好在近处应下。”
肖凛道:“你还想怎么近,要不直接跟我躺一张床算了。”
自他入贺府,贺渡便把自己的卧房让给了他,自己则宿在一帘之隔的书房。两人之间,咫尺之遥,梦话说大点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贺渡笑道:“那还是算了吧,我怕殿下做噩梦。”
他搅了搅药汤:“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只是怕照顾不周,耽误了你的病情。”
两人对视片刻,肖凛忽地低笑了一声,道:“行,拿来吧。”
贺渡将汤匙递到他唇边,轻声道:“小心烫。”
肖凛抿了一口,蜜饯又递了过来。
他看着那黄澄澄的梅子,皱着眉嘲弄道:“贺大人要想在太后跟前邀功,不妨去说,我连药都是你亲手喂的。”
贺渡道:“殿下忘了,我说过照顾你,并非全因太后之故。”
说罢,将空碗放到一旁矮几上,取出帕子递过去。
肖凛把梅子放进嘴里,接过来擦了擦唇角。
“贺大人。”
“嗯?”贺渡应着,“怎么了?”
肖凛看着他:“我听说去年的长宁侯案是由重明司协助侦办,案宗若有留档,能不能借我看看?”
贺渡的笑意凝在嘴角。
这话问得突兀,室内的气氛骤然古怪起来。雨声更显得清晰,窗纸被风吹得微微鼓动。
“殿下突然问这个,可是今日在温泉庄子里触景生情了?”贺渡状似随意地道。
肖凛道:“我为长宁侯养子,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理所应当。你说是不是?”
贺渡笑了笑,道:“殿下想看,明日我送来便是。”
他起身,将空药碗端起,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又停下,背对着说了一句:“不过我想提醒殿下一句,有些事,不是卷宗上可写的。”
他声音刻意放低,与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在一起,让肖凛险些以为听错了话。
贺渡走后,姜敏擦汗道:“可吓死我了,您怎么就当着他面提这茬,万一他去告状可怎么好!”
肖凛继续翻起话本子,道:“怕什么,我要是私下打探,被人抓到是我的罪。而我坦坦荡荡向他索看卷宗,不过是关心家人,有什么错。”
话虽如此,他翻看书页的手指却不自觉停了下来。
真正让他在意的,不是贺渡告密与否,而是他末了那句轻描淡写的提醒。
肖凛当然懂白纸黑字怎么编都成,但那话,贺渡本不必说的。
说了,就成了实打实的提醒。
贺渡离去不久,府门忽然传来声响,片刻后,有人提着宫灯,步入了内室。
宝宝们求养肥,全文存稿不会弃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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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每晚18:00更新,保持日更,喜欢的宝宝关注一下~ 接档文《寄生坏种》,现代幻想,污染世界 攻:高冷阴暗缺乏人类情感与道德做出些令人发指的事后被受撩开了窍 受:仗着有人类最强精神力和高智商无比嚣张狂傲最后被攻收拾老实了 1v1,HE,强强,重点:立场相对,相爱相杀!!!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