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臣无主》豌杂面

3、第 3 章

　　第三章·夜雪有客

　　夜已深，宫门早闭，御医局灯火犹明。

　　沈折玉独坐一隅，手中卷着傅珣的脉案，却一页未翻。
　　铜炉里苦杏皮炭火正旺，煎药香中有一点点，淡到极致的寒意——像冬夜里雪落檐角的声音。

　　忽然，他抬起眼。

　　风未动，门未响。可他知道——那个人来了。

　　“……你总是这样。”

　　沈折玉低声道：“从不敲门。”

　　背后一道低笑，如雪压青竹般轻轻折枝：

　　“你若肯为我开门，我何必再翻墙。”

　　沈折玉没回头，语气平静：“洛行之。”

　　对方已近前，坐在他对面。

　　是个白衣男子，眼似秋水，鬓边一缕发束松垂，面色比常人略冷淡，却不苍白。眉间有一点朱砂红，像极了他从前那间小屋外缠绕的红藤花。

　　沈折玉望着他，眼神却不柔：“你不该来。”

　　洛行之却拿起桌上药罐，替他续了壶水，淡声道：“你进宫前，有没有想过，会被人认出来？”

　　沈折玉没有答。

　　“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洛行之声音不重，却缓缓逼近，“可你手上写字的姿势没变，说话的抑扬没改，还有眼睛——你一沉下去，谁都看得出是沈家人。”

　　沈折玉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很轻：“……我不在意。”

　　洛行之眉头一动，却什么都没说，只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放在他手边。

　　是一只玉笛，裂痕清晰，尾部刻着半个“珩”字。

　　沈折玉指尖一顿。

　　“你该还他的。”洛行之淡淡道，“不该放在你身上。”

　　沈折玉眼底浮出一点冷意，缓缓道：“那你呢？你来宫里，是还旧物，还是监我行踪？”

　　洛行之低声：“我来是救你的。”

　　沈折玉：“谁让你救我？”

　　洛行之不答，只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近人情了？”

　　沈折玉目光落向窗外：“那年长安大雪，我母亲死在城墙外，身上盖的是你送来的药囊和你的手札。我抱着她一路走回去，你知道那一路有多冷吗？”

　　“我从那时开始，学会不信任何人。”

　　屋内沉寂许久。

　　洛行之终于轻声说：“……可你终究还是来找我。你要进宫，是谁安排的，你自己不清楚？”

　　沈折玉抬眸。

　　洛行之声音低沉：“太液池那夜，裘砚辞说了什么？”

　　沈折玉眸光闪过：“你在监我。”

　　洛行之：“我在护你。”

　　沈折玉冷笑一声：“那你知不知道——当年沈家灭门之夜，谁打通东城门？”

　　洛行之沉默。

　　沈折玉将玉笛推回他怀里，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既然你护我，就请你别再出现。我要的是真相，而不是你这十年如一日的温柔。”

　　“温柔，不救人。”

　　洛行之低下头，轻声说：“可我……只剩这个能给你。”

　　他站起身，推门而去。

　　门外月光正盛，落在他肩头仿若白雪。沈折玉盯着那道背影，良久不动。

　　忽然，他低声呢喃：

　　“……若你十年前来得早一步，我可能真的会信你。”

　　—

　　而此时另一处，西北别国来朝的驿馆内。

　　容澈正半卧于榻上，看着一幅画像。

　　画中人手执药瓶，神情淡淡，眸光沉如深井。

　　他抚过画轴最角一笔字：“沈折玉。”
　　语气低沉，像念一个旧债。

　　“终于找到你了。”

　　“你欠我的，还得自己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