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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四章: 桃李不言,自有华章 ...


  •   阳光、风、街道与影子交织在一起,轻轻踩在过去与现在的缝隙上。

      北京,这座城市,替她承载了一段,被封存的记忆。

      经历过昨天,再次站在这里,归心感到心底有一片柔光流淌,在记忆与现实之间静静游走。

      她曾经退缩的街道,晨光从高楼间斜斜洒下,石板路微微泛光,风里夹着淡淡的咖啡香和尘土的气息,唤起了曾经的温暖,也带着一丝陌生。

      熟悉的街角,记忆自己开了口。一家小小的咖啡店映入眼帘,橱窗里摆着木质的小摆件,那些岳剑曾指着让她留意的装饰,如今已经换成了新的。

      她停下脚步,轻轻拉着岳岭凑近窗前。此刻,旧与新的呼吸在玻璃间交替,像时间轻轻拂过,留下柔和的余温。归心与女儿共享着既能让她怀念,也能向前的旧影。

      母女的身影、玻璃映出的过去与时间叠加在一起:她仿佛看见岳剑的身影微微浮在角落里,透过玻璃,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过去虽已逝去,但生命的流光依然温柔而明亮。

      她轻轻握着女儿的手。这双手抚平了过去的惆怅。今天,也是这双手,把怀念、坚毅与希望,汇聚成她心底的华章。

      归心的眼角终于湿润,这一次,她不再压抑。拉着女儿,走向之前她特意绕开的那条街,步伐轻缓而坚定。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啊?”岳岭抬眼问。

      归心深吸一口气,唇角带笑,目光柔和:“你看,这条路,其实妈妈以前也走过……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再次踏进去。”

      ————

      飞机降落时,是午后的两点半。

      舷窗外的天像刚洗过的一张白纸,蓝得不染尘埃。跑道在光中泛着柔光,地勤人员站在风里,帽檐被吹得微扬。

      “各位旅客,欢迎抵达——”

      广播里还没报完城市名,岳岭已经把额头贴在了舷窗上,小声惊叹:“妈妈,我们到家啦。”

      飞机稳稳落地,轮胎与跑道摩擦出一阵极轻的颤动。多年以前,同样的颤动里,岳剑的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侧过脸,低声问:“是不是想小山了?”他笑着摇头,眼神却躲闪,倔强地说只是耳朵不适。

      归心抬眼看着岳岭,唇角带着一点点不动声色的柔意:“是啊,到家了。”

      现在归心心里,这一刻比任何一次远行都震撼——她和女儿,携带着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荣耀,在春天回到这座属于她们的新城市。

      往昔与眼前再次重叠,真好!

      活着,就是一种机会。有机会去想念,去错过,去承受失去;也同样有机会去抵达、去见证、去把荣耀抱在怀里。

      岳岭抱着那个A组一等奖的奖杯,两人一起走出舱门,踏上廊桥。

      风扑面而来,带着初夏草叶的气息和新绿的潮湿,吹动岳岭的发丝,也吹皱了归心的裙摆。

      她忽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飞机尾部的方向。那里有时间在耳畔擦过的低语,它们并不喧哗,却在最寻常的瞬间,让人——仍旧能看见、仍旧能触碰、仍旧能陪伴。

      阳光斜洒过来,她眼中一片清亮。

      ——她想起了那个冬天,大雪封城,她等来了岳剑的一纸死亡通知书。

      又想起了那个清冷的灵堂,父母的骨灰盒静静躺在白布之下,而她只剩下一个6岁的女儿和一堆债务。

      那时的她,像一株冬季的枯枝,风一吹就要折。

      可现在,四季轮回,她带着盛开的孩子、带着琴声与荣光,站在春光里了,这就是最深的馈赠。

      岳岭看她停住,疑惑地仰起头问:“妈妈?”

      归心一笑,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妈妈只是觉得,今天的风,比以前暖了。”

      岳岭懂事地点点头,然后举起那个奖杯,郑重地对着机场玻璃墙里的倒影说:“我要把它放在琴社最亮的位置!”

      归心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眼中一瞬间仿佛真的有光透出来:

      她终于有了可以摆放奖杯的琴社,
      她终于成了可以托住孩子梦想的母亲,
      而她自己,也终于走出命运那条漫长的寒冬。

      她牵起岳岭的手,母女二人一起走向接机口。

      人来人往,阳光落地,机场大厅里响起广播,像命运在说:

      “欢迎归来。”

      琴社的大门重新推开的那一刻,就像一盏多年未亮的大灯,轰然亮起。

      家长群里早已传疯了岳岭得奖的消息。有人提着果篮,有人抱着花束,甚至还有老学员家长送来一面小小的锦旗,上面绣着:

      ————桃李不言,自有华章

      归心站在琴房落地窗前,看着那个刚被放上架的奖杯,还有前来道贺的人们——她没急着拍照,也没发朋友圈,只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仿佛这十几年压在身上的石头,终于卸下来了。

      她回过头,花音琴社的门外,已经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站在咨询栏前比划。

      “听说就是她女儿得的奖。”

      “就是那天在北京参加比赛的?哇,那我们得赶紧排课。”

      林夕提着蛋糕进来时,在门边看了一眼,笑着说:“我这朋友,终于有了点儿派头了。”

      林夕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说:“心,你这几天把课时安排好,我准备个局给小山庆功。”

      归心知道,她的这位闺中密友,也在帮她与过去达成一份无声的约定。

      ————

      林夕为岳岭张罗的这场不算铺张的小型晚宴,定在城南一家私厨餐馆。林夕订的是大套房,主题就是“岳岭得奖庆功”,但真正来的人,一个个都已经过了报“钢琴班”的年纪。

      灯光温柔,菜色清雅,前来祝贺的好友,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下来,觥筹交错之间笑语盈盈。那些童年玩伴、曾经一起发小群里说笑的女生们,个个衣着讲究,神色带着按捺不住的好奇——她们听说了,

      听说归心开了个琴社,火得很。
      听说她的女儿得奖了,全国一等奖。

      林夕坐在主位上,一边打着圆场,一边盯着门口的大落地钟。

      “她们该到了。”

      而下一秒,门缓缓被推开。

      归心进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像是突然静了一瞬。

      她穿着一条Badgley Mischka晚宴长裙——那是她第一次,在这种朋友聚会上,穿得这样正式。她站在中央,灯光下,裙摆落地,眉眼从容。

      所有人都在看她,裙身是暗金色织线与淡墨灰交织出的流光剪裁,肩线干净,腰身利落,后摆微拖,走起路来仿佛自带风声。

      耳畔是一对低调却不失质感的珍珠坠饰,发髻梳得简约利落,皮肤被打光后的清透与温润几乎盖住了她实际的年纪。

      她没有故意快走,也没有刻意停留,只是和林夕对视一眼——轻轻地点头一笑。

      那一笑,像是岁月千锤百炼后的松弛与从容。

      归心的从容不是装出来的,是被风雪打磨过后长出的铠甲;是日复一日带学生、熬夜备课、独自供女儿上课得来的“分寸感”。

      坐在靠窗的刘曼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哎呀,这还是归心吗?我都快不敢认了——你这气场,是哪个上市公司的女企业家呀?”

      众人笑声未落,另一人打趣:“归心你这裙子不会是Badgley Mischka吧?我上次在杂志上看到,一线女星走戛纳穿的就是这款。”

      归心神色淡淡,没有回应品牌的事情,只是微笑着说:“大家都坐吧!不要太客气了,今天是岳岭的场子,我是陪她来领掌声的。”

      说着,她拉过女儿。站在她身边的岳岭,幼年丧父的阴影,早已被光慢慢冲淡。归心看着她眼睛里多了初长成的自信和独立,心口也越发柔软而充盈。她终于可以放下,也可以庆祝——不只是女儿的成长,也是她自己从恐惧到勇敢的蜕变。

      岳岭大大方方地和大家打招呼,坐在了归心和林夕中间。

      菜上得七七八八,气氛也越来越热。

      “你女儿啊——啧啧,长得越来越像你年轻时候。”

      “哎,不对,眼睛不像你,是像她爸吧?”

      “哎哟,简直是岳剑的翻版!”
      “你现在真是让人羡慕死了,归心。”

      这话一出口,说话的人只是随口的赞美,却忽然话头一滞,自己都意识到了不对。

      归心原本夹菜的手,听到这话,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她看向女儿,昨天站在领奖台上的岳岭,不只是脸像,还有更像岳剑的沉默中藏锋入鞘的样子。

      林夕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把酒杯重重一放:“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提‘岳剑’?”

      她的语气不高,但清晰利落,像在场每一个人耳边敲了一下。

      “当年他们结婚,你们来了几个?她请了谁你们忘了?——结果呢?”

      空气忽地一沉,筷子的碰撞声仿佛都迟疑了半拍。

      林夕冷笑了一声,扫了众人一眼,继续:“她一个人带着个娃,把琴社一点点做起来,好多孩子现在都排队上她的课;今天,我们来庆祝她女儿得奖。为什么,你们还要将那段她不愿再触碰的往事,再次赤裸地剖开?”

      没有人敢接话。

      归心缓缓放下筷子,声音不急不缓:“既然今天这饭局是以岳岭为主,我们就不要提岳剑啦。”

      她轻轻看了一眼岳岭,声音放得很柔:“她不是谁的翻版,她是她自己。”

      她刚刚,听到别人嘴里说出岳剑名字的时候,第一次不再是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原来,悲伤并不是不能直视,因为伤口在慢慢愈合,她也能昂首,接住他留给她的勇气、执念与温柔。

      林夕试图打圆场,归心却已默默起身,低声说句“我去趟洗手间”,转身走出包间。

      当关上洗手间门那一刻,她将一整个过去的世界隔绝在外。即使她已经释怀,但那句话,还是像利刃划破了她精心维护的体面。她倚着洗手台,闭上眼,不想再流泪,却听见心跳像潮水,一下一下撞在骨骼之内。

      良久,她才站直身体,随手摘下钻戒,放在了洗手台上——那是岳剑在女儿出生后的一个情人节送给她的。她洗了把脸,只想洗掉还残留的压抑。虽然,仍旧洗不掉偶尔出现的恐惧,但阴影已经褪色。

      她正擦干手,手机响起,是康如清。归心接起电话,对面声音带着些轻快:“哪天有时间,你带小山回来家里吃饭吧,她爷爷天天惦记她。”语气像是那段沉重往事从未存在过,也像知道岳岭拿奖了一样,只剩一副温和的婆婆模样。

      归心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电话还没挂断,她已经走出洗手间,门缓缓合上,镜子里倒映出她修长的背影,像是一道终于合上的旧痕。

      归心回到包房时,空气松动了几分,有人轻轻笑了笑,尴尬地转移话题:“哎哟,岳岭不光长得像归心,这聪明劲也像。以后肯定比你还厉害。”

      坐在她身边的林夕,高声笑道:“今天我起个头,我们不光要为小山庆功,也要为归心找个靠谱的伴儿,大家怎么看?”

      话音未落,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了三秒。

      然后,被这个八卦话题撩起兴致的所有人,开始交换目光。

      “说得好,归心这么多年没谈恋爱,难道不该给她介绍一个?”有人附和。

      归心低声对林夕说:“我……现在没那个想法。”

      林夕拍拍她的手,柔声说:“别急着拒绝,就当是场热闹,看看也无妨。”

      然而,归心心里明白,她的情感世界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只是,她还不确定自己的心。

      想到这,她看了眼岳岭那张有些兴奋的小脸。

      归心在大家的笑声和这片光影里,端起酒杯,把身子靠在了林夕身上:“今天……真的要谢谢你。”

      林夕愣了愣,随即笑着轻轻摇头:“谢什么?小山得奖,我高兴。”说着,她抬手搂紧归心的肩膀。

      灯光在她们的发梢投下微光,那光穿过喧嚣,映在酒杯里,像碎了的星点。归心停顿片刻,才缓缓开口:“不是只今天,而是这些年……无论我怎么退缩、怎么沉默,你都在。”

      林夕的手轻轻覆上归心的手,把风雨与闲言碎语,隔在了尘嚣之外,那些未尽的话留下了温厚的陪伴。

      整个包间灯光柔黄,餐桌上的白瓷盘子泛着微光,热气缓缓升起,映出一层轻薄的光晕。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在光线下闪烁,归心看向窗外暮色。

      她轻轻对着窗外举杯,仿佛对着自己的影子说了一句:“我们母女,已经活出了新的一页。”

      ————

      回到家,洗漱之后。

      归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翻出那个纸条本,可能她想多确认几次,以前,现在和未来,她都有被温柔对待过。

      当年那些叠成三角、爱心、纸鹤的小纸条还在,有一张从缝隙里悄悄滑落下来。

      上面写着——

      “归心同学你好:
      据可靠观察,你对钱勇的喜欢浓度已达90%。建议服用如下处方:

      1. 每日看他两眼(不超五秒,否则犯规)
      2. 夜晚想他三分钟(超时易上头)
      3. 必须对闺蜜林夕坦白一次(否则憋出内伤)

      附加提醒:此病无药可医,唯有互靠肩膀可缓解。

      ——你的青春主治医林医生。”

      归心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纸张已经有些发脆,墨迹略微洇开,人也已经物是人非,可那个“林医生”的签名,依然蹦跳着像个小太阳。

      还有一张纸条贴在封底,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斜斜:

      “有一天你会长大,会变得好坚强好能干,可我真的希望,你再累也不要忘了,你从前是个会心动、会脸红、会偷偷笑,而且很可爱的女孩儿。”

      归心抱着本子,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小小地哭了一会儿。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它像一颗青春的糖衣炸弹,给灰暗世界的归心一个温暖的归处——原来曾经有人这样不遗余力地记录她的微笑,她的傻,她的纯粹。

      窗外起风,像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轻轻掀开了一角,原来她不是一开始就变得孤独的。人到中年的她,想起往事仍旧会悲伤,只是她学会了把思念藏进了沉默里。

      夜深人静,归心独自坐在空荡的客厅里,客厅只剩一盏落地灯。岳岭窝在沙发一角,抱着抱枕睡着了。小小的脸仰着,嘴角挂着一点笑,还像是沉浸在舞台的掌声里。额前碎发微微翘起,一只手搭在奖杯边上,仿佛梦里也不舍放开。

      归心翻出手机,把那张岳岭领奖的照片发给了哥哥。

      几分钟后,归尘的回复跳了进来:
      【小山真棒。你也辛苦了。】

      又一条:
      【爸妈在天上看见,也该笑了。】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轻轻抹过屏幕边缘,像是抚过一张无声的掌心。

      她知道,不管多远,有些人始终在身后看着她,始终记得她走了多远,多累。

      她想起那个圣诞节前夜,岳剑在她手心里发烫到冷却;她也想起那个春天,她一个人签下琴社租约的手在抖;

      而现在,她的手,已经可以稳稳地托起女儿的小宇宙了。

      手——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回到洗手间,在洗手池边翻找。那只戒指,岳剑送她的那只戒指,不见了。

      归心把手撑在台面上,低头凝神回忆整晚的细节。该死,那通电话——康如清打来的。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匆匆离开洗手间,竟完全忘了那枚戒指还留在台子上。

      她站在原地,怔怔望着那片洁白的台面,忽然就明白了。

      如果岳剑真的还在某处,他一定是看到了他们的女儿,站在舞台中央,如他所愿,走出了他的命运阴影。也看到了她,一个人坐在洗手间里,把自己摊开在时间面前。

      她轻轻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就在这盏灯下、这片水声中。

      她张开眼,随着她眼角落下的一滴泪,在她人生最明亮的一夜里,被他已经褪色的光线轻轻叮咛。

      也许,他只是回来取走一枚不再属于人间的戒指。不再是纪念,不再是束缚,也不再是亏欠。

      是放下,是告别,也是岳剑悄然离场的方式。

      她伸出手,轻轻抹平水池边一滴水珠。然后转身,走向那片深情的人间,回到生活本该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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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这里是一部慢火细炖的长篇小说,讲的是命运、错位与守护,讲一个女孩穿过人生风雪,终于走进心中的归处。 你会在这里遇见—— 少女时无声对视的一眼,她以为看见爱,其实是看见劫。 一个“反骨少年”以为可以逆天改命,最后他走了,但爱,仍在。 《一生归心》 每一个人物的命运都将缓慢展开,每一段情节背后都藏着真实情感的倒影。 我会写得很慢,但一定写得很真。 如果你愿意,请把它放进收藏,陪我慢慢讲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