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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特蕾西亚深爱着你,你的妻子想必如是。深受着两个人爱意的你,所作所为,竟是这般令人心痛。亨克尔。”

      世初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在你发自内心忏悔,反省对儿子的苛责与罪过之前,不必再来见他了。我不会再给你任意伤害无辜稚子的机会。”

      “亨克尔,你没有资格当一位父亲,更没有资格当深爱着孩子的母亲的丈夫。”少女肃正了脸色。

      “你辜负了你母亲对你的爱,也没有正确地履行身为父亲的职责。”

      特蕾西亚,你的儿子居然这般叫人失望,而你却心甘情愿为了他上厌恶异常的战场……

      一想到特蕾西亚怀着亨克尔期间受过的苦,生下他,在抚育的过程中遭的罪,世初淳心下生恨,想在亨克尔屁股上踹几脚。

      可踹一个虐待幼儿的玩意,她还嫌弄脏鞋底。

      一群只会欺负小孩子的家伙,偏引得特蕾西亚心甘情愿地为其赴死,这算不算另一种执迷不悟?

      气不打一处来的世初淳,要训斥他,却有无限疲惫加身。

      人没法随意动摇、扭转他人的意志,恶性的父子关系,不是她随随便便说几句话,糟心的父亲便能恍然大悟,重修好父子之间的隔阂。

      当今之计,只能切割这段恶臭的枢纽,隔离父辈,保护好稚嫩的孩子。

      养育一个孩子的过程是艰苦的,孩子再早熟懂事,免不了繁重的事务。

      有人毓子孕孙的缘由,是自己的年龄持续地增长,曾经身强体壮的身躯日暮西沉,次序步入老迈。

      孩子则不同,他们会逐步长大,从蹒跚学步到青春年少,与父母走向完全相反的道路。

      最后作为有始有终的序幕,送他们最后一程。

      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选择。

      养儿防老也好,传宗接代的需求也罢。

      或者其他怀上了,生下来、夫妻爱的结晶、单纯地发生了关系、基因想要延续的欲求,绑架了本体的大脑等等来由。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生儿育女,集体变相地推导出孩子诞生的唯一结果。

      学校里,为人师长的语文教师空有教资,冤屈德行。

      大放厥词,声称不生育的女性,不配为女性,她们脑子有病,要送去精神病院治疗,收获满堂寂静。

      点开网络平台软件,刷多了,能瞧见一群不知名的生物起哄,吵着闹着,要把不结婚的人入刑,将所有不生育的女性全关起来,分配给单身汉,直到她们怀孕为止。

      面对前者的年龄段,世初淳尚且年轻气盛,空有一身意气。

      她的脑袋嗡嗡的,尚未熄灭气焰的心脏狂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做着徒劳的困兽。

      对老师的狂妄、同学们默认的行径焦心丧气,下了课,追上离开教室的老师掰扯道理。

      事实证明她的辩论无用,同学们的缄默才是上上之选。

      人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心意,光靠争辩,压根扭转不了他人建筑了一整个体系的价值观。

      大肚便便的老师依然坚称他的言说是为正理,于她,只是平白多走了一段路,在下一堂课迟到而已。

      年少的愤怒消散于岁月,时间来到成年,引来家长催婚。

      他们坚定地认为不结婚的人是不完整的,老了凄凄惨惨,无人照顾,进了养老院会被欺负。

      透过两位长辈拳拳爱护之意,世初淳心中漫开无声的悲哀。

      不堪忍受个人的寂寞,轻率地决定结婚生子。

      用生养孩儿的行为,转让孤单的风险,是大环境下主导个体培育出的观念,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出发,对尚未出世的孩子无疑充斥着不公。

      假若咨询所有现存的人,以及全部未出世的生命,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愿意和不愿意的比例是几比几?

      要是告诉两鬓斑白的老人,她宁可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要惹父母伤心的吧。

      目睹他们缓缓垂老的容颜,她到底是没说出口。

      莱茵哈鲁特坚信,万物自有其意义。受其驱使,为其限制,因而成就出名为必然的宿命。

      世初淳不这样认为。

      她早早地认清自己的诞生、成长,乃至行径轨迹,结不出符合社会价值理念的瓠瓜,只得遗憾地、颓唐地吞下徒劳无功的酸果。

      早期来到这个时空,世初淳并非现今从容应对的状态。

      她是惨遭剥削的异乡人,被村民囚禁贩卖。

      买下她的贵族,派遣专人照料她,与养护爱惜的猫儿狗儿,没有什么不同。

      闲暇了逗弄,上火了责骂。其没有威胁性的反抗,在上位者眼中被修饰成一种变相的可爱。

      被当做商品出卖,自然不被作为人类看待。

      她被权贵当做脚边趴着的珍稀宠物,套好了锁链,圈养在黄金笼中。天长日久地寄居在供人观赏的地界,毫无隐私权地展示自己的美丽。

      前来议事的客人们赞叹她,与点评花瓶、壁画的论调一致,提出借来把玩的意思。

      他们讨论起王都的状态,话题中心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奇才——剑圣特蕾西亚。

      年幼不敢提起剑,害死父兄的女孩,长大了,对她那惊才艳艳的才能愈发深藏不露。

      她对王都周遭越演越烈的战争,孰若无睹。置水生火热的民生于不顾,只专注于王城郊外盛开的鲜花。

      假使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起兵戈,藏起锋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顶多说上一句懦弱。

      而她,竟是为了一个只会冲锋陷阵的穷小子,大发神威,重拾剑圣的职能,简直是要人笑掉大牙!

      受她牵累而死的父亲、兄长,怕是得从地底下扒了棺材板跳出来不可!

      若说前面的事,还能委婉地辩上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那后头发生的事,则是玷污阿斯特雷亚家族的门楣,将剑圣的名号摘下来,丢在地下踩踏。

      剑圣特蕾西亚历经多年,平定战火连天的亚人战争。在王族授勋,理应大发光彩的议会上,白白叫一名不知来历的小子抢了风头,耍尽威风——

      噢!是那能够让害怕伤人的剑圣拾起刀刃的家伙!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热吻。特蕾西亚自愿献出历代传承剑圣的名头,给一个半道杀出来的剑鬼作陪衬。

      后面剑鬼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特蕾西亚到生儿育女,养儿弄孙的年纪,人至中年,还要为了不争气的儿子,重新披甲上阵,讨伐为祸四百余年的魔兽。

      特蕾西亚舍弃家族的荣耀,放弃承接的加护。

      她弃置了手头的剑,从威风凛凛的剑圣,降为男人的妻子。即使死了,也要成为丈夫和儿子虐待孙子的借口,十几年如一日发挥作用。

      可叹可惜,可笑至极。

      贵族们品着酒,评头论足了一番。

      和特蕾西亚具有一定年龄差的世初淳,痴呆地缩在角落,二人由生到死,没有相遇过。

      特蕾西亚早早结束了为他人做奉献的一生,世初淳则被人吃干抹净,贵族濒危之际圈圈点点,点名要她做陪葬品。

      当家做主的家主病重,内部斗争混乱,权位几次变更。

      坐上位置的人有的决定继续养着她,有的打算折磨她,有的打算趁着人还有口气,卖了,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然后银发的半精灵破门而入,终结了她悲惨的命运。许久未见到阳光的异乡人,消逝在焦急关怀的少女怀里。

      贪婪的噬尾之蛇追逐、吞噬着自己的尾端,纠缠曲折,逐步演变成今日的形态。

      莱茵哈鲁特是个好苗子,承担了不该承担的伤痛,仍然健康茁壮地成长,一点没有长歪的趋势。但世初淳到底是体会到了看着孩子长成的辛酸与怅惘。

      看着小孩从小小一团长开,越过腰线,与肩齐平,接着没过自己的身高,人为什么会感到欣慰呢?

      小孩子的话,要当真,又不能当真。给他的承诺要履行,他说出的话,又不一定铭记。算不算一种不公平?

      今天的欢喜事,明天转头忘了。明天的亲和,后日或许再记不得。

      人心易变,成年人未尝能百分之百保管好恒心,要如何去要求阅历尚浅的幼儿?

      莱茵哈鲁特的头发越长越长,续起来,扎成高马尾,别在脑后,有那么一刹那和特蕾西亚上战场的英姿重叠。

      可终究是不同。

      祖孙俩再相似,流淌着相同血脉渊源,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情之所至,历尽千帆的世初淳没法断绝。

      她握住少年的手,像追问逝去的好友,寻求一个没有回答,而对方已用实际行动作出解答的问题。

      “真的那么重要吗?”

      “成为他人的妻子,坚定与某个人相爱的事实,有那么重要吗?”

      “比击败作恶多端的敌人,救下战场上和自己浴血奋战的将士,以及自己珍贵不已的性命,能从沙场上安全地往返,找间屋子和我一起住,两人慢慢变成老太太的承诺……还要重要?”

      莱茵哈鲁特的手抚摸上世初淳的脸,她才发觉自己哭了。

      少年揩拭女性面颊的泪,终于明白揪心的感受不是错觉。

      透过他的身影,她眼里看的人是谁,不言而喻。透过她的眼神,可了解一二,不必自取其辱,

      在莱茵哈鲁特看来,照看他的女性的温暖,是冬季温煦的阳光,源于拂过的寒风冷冽,故而愈发贪恋那一缕若有若无,似远还近的暖和。叫人不知不觉地放低姿态,一步退,步步退,接着陷入深渊。

      这就是祖母心心念念的友人吗?

      仿似大圣堂内慈悲神圣的圣母像,神态和煦,纵使时光飞涨,荒芜人烟,爬满了绿藻,她依然如故。

      莱茵哈鲁特垂眸,开朗的心性无法让他在此时输出宽慰的语句。

      是了,任何事物皆有附加值。

      他体内流传着阿斯特雷亚家族的血液,他是她的友人,前任剑圣,他的祖母特蕾西亚的子孙,才会被宠爱,才会受人另眼相待,哪怕是世初淳也不例外。

      她对祖母的怀恋,能够让他肆无忌惮,多年相伴,鲜少得到的关怀,令他没法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

      他不怕自己掉脑袋,只怕世初淳掉眼泪。

      咳咳。不是他自信,只是要赢过龙剑加持的他,大概要有造物主单挑的能力才行。

      和他一起值班的近卫骑士队队员反驳不能,只能阴阳怪气,“瞧瞧这生来优渥,得天独厚的小子。”

      “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能力更是实打实的名列前茅。上天真不公平。”

      要是莱茵哈鲁特脾气坏一点,是个阴晦残暴的性格,或是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还能满足一下同事们设想的人无完人的阴暗心理。

      可在那样从上到下溢满了不怀好意的家庭氛围下,莱茵哈鲁特依然长成了爽朗、阳光的性子。

      实属难得,也更令人气愤了。

      “夫人……”莱茵哈鲁特叹惋着,“别再哭了。您一哭,成了我的错,连天上的星星都要为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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