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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欺负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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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再睹物思人,越不过生死循环的定理。
对着孩子哀悼,像什么样,只能牵累到对方,使人跟着心情不好,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世初淳抬起手腕,抹掉泪水,单表情管理没法一下收拾好,卡在震愣之中,嘴巴跟着他复述了一遍,“夫人?”
“是的。”加入近卫骑士队的莱茵哈鲁特,单膝下跪,对她执行了吻手礼。
直呼其名不尊重,称呼为长辈不合适。当做平辈论,又差相应的辈分。
夫人的称谓刚刚好,恪守本分,严谨有度。不过分越界,且充分地展现了他的敬意。
是莱茵哈鲁特权衡利弊后琢磨出来的称呼。
莱茵哈鲁特向来是很敬重世初淳的。他左思右想,折中取了这个称呼。次日绞了短发,活脱脱一位英俊的青少年。
哎,那么长的头发好可惜。世初淳表示遗憾。
莱茵哈鲁特不可惜,夫人喜欢,可以再留。
世初淳摆摆手,按你的喜好来。
国庆节假日期,世初淳周游列国,寻找好友丈夫威尔海姆的行踪。
威尔海姆用爱妻的死,麻痹沉痛的感官,轻率地转移过失,甩在年仅五岁的孙子头顶,创伤他幼小的心灵,造成沉重的负担,形成当下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局面。
他的儿子亨克尔由此顺理成章地延续父辈的谬误,整日酗酒闹事,胡乱地将一切罪责归咎于过分出色而愈发凸显他的无能的孩子身上。
两个成年人仗着庞大的体格、丰富的阅历,肆意地欺辱需依仗着他们生存的儿子、孙子。
亨克尔更是颐指气使,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下语言羞辱、人格践踏,让尚未知晓世面的孩子,背负起超过他年龄与认知的罪责,好对他言听计从。
想想令人绝望。
诚然,亨克尔是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
妻子一觉不醒,长期卧床。
优秀父母天赋异禀,而他闻鸡起舞,照样籍籍无名。
他的懦弱推动了母亲的死亡,没能接受间接害死生母的自己,干脆推卸责任,推诿罪过到对世界的认知一知半解的娃娃那儿……
然,生老病死是人世间常有的命题。付出得不到报偿,实乃稀松平常。
人生于世,每个人或多或少行差踏错。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弥补,或压根没有弥补的机会。
并不是每个人均会因自身遭遇了不幸,而去怪罪他人。遑论是一个牙还没长齐的小娃娃,他妻子含辛茹苦诞生的孩子,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是他亲自孕育的,就不可爱吗?
妻子的沉睡成为未解之谜,发泄不了的痛恨,随便施暴于儿童,岂不是很可恶?
艳羡他人的天赋,不甘于自身的平庸,索性糟蹋深怀恩宠的孩儿,不可耻吗?
畏惧在挑战怪物的过程中丧失性命,提议由剑圣的母亲代替自己出征,反而累得对方丧命,没法排解,干脆怨怼想要讨自己欢心,期望着剑圣加护,为自己分忧解难的幼童,难道不可憎?
亨克尔必须为自己的推托负责,他的父亲威尔海姆同样难辞其咎。
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世初淳都要抓住威尔海姆,她朋友的爱人,告知对方一个明确的事实——
特蕾西亚是为了他而死的。
自打她沉迷于花田的那个节点起,她成了沉寂在童话里的公主,年幼即被诅咒的睡美人。
要经历一系列颠沛流离,才能戴上优美王冠,嫁给心仪的爱人。
她的人生,仿若只是为了威尔海姆的爱而存在。
受着剑的恩宠也罢,仗剑平定亚人战争也罢。凡事出发点,毫无疑问地要让传奇的故事走向曲折,最后指向唯一的终点——
接过畏缩不前的儿子的任务,顶替他的职位,披甲上阵。
确认了自己对威尔海姆的爱,转移剑圣的加护给孙子,接着壮烈牺牲,给丈夫、儿子、孙子,留下一生的伤痕。
是谱写的既定命运吗?以至于吝啬于赐予她们二人叙旧的场面。
在幼小的年纪背负着剑圣责任的特蕾西亚,没能及时地做出抉择,进而酿就了父兄的死亡,然后封闭内心。
因为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男人,随即能被治愈疗伤,从这名为惠赠,实则欺凌的人生中,了无遗憾了?
夯实的过往是砸进木板的钉子,勉强挖出,留下一个个圆滑的洞。
世初淳没有找到神出鬼没的威尔海姆,反而听见了其他相似的以大欺小的传闻。
“欺负小孩是吧?”
世初淳一脚踹向阿盖尔家族地底的大门。没踹动,反而被上面附着的魔法反弹。
她在全身装备的魔法器作用下,往后退了几步,被随行的莱茵哈鲁特接住。
还要脸呢?世初淳寻思着,敢做不敢认,做了此等糗事怕人知晓。
她摩拳擦掌,花重金打造的小洋伞形状的魔法器轰开大门。两人在里面找到一个严重营养不良的小孩。
阿盖尔家族的事务处理完,他们途径小镇,解决掉一个小孩的加护召唤来的蝗灾。
加护本来是稀罕的东西,属于普通人千金难买的天赋。
但在落后的村镇,人们只会排挤陌生的事物。于是那名拥有交互的小孩,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排斥。
这个时空欺负小孩有瘾啊?世初淳派遣投资的商会入住小镇,帮助孩子奥托·苏文洗净他人的误解,澄清加护的罪名。
她递给奥托一张名片,告诉他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全国遍布的商会。
两人旅行到艾利奥尔大森林,严寒笼罩的精灵群落有坚冰覆盖,又双叒有人欺负小孩。
莱茵哈鲁特看到调停者因血统、外貌的缘故,要伤害没有放下罪孽,反而积极救人的半精灵艾米莉亚。
世初淳看到得更多一些,时空交汇的碎片在她眼前跃动。
虚饰魔女和大罪司教、魔女教教徒来袭,冲洗掉精灵之森的和乐融融。
活泼的孩子艾米莉亚由于一次无伤大雅的,孩童心性的调皮,却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
与幼童艾米莉亚亲近的哥哥,遭受袭击,他欺哄着,让女孩独自逃走。
艾米莉亚目睹养父要保护她们,被潘多拉权能所惑,杀死至爱的养母……
她还看到未来的,不属于现在的“她”见过的画面——
被双重封印了记忆长大的艾米莉亚,再次面临孤立无援的场景。
被屡次逼到崩溃边缘的半精灵,最后终于发了疯,祈求着他人的关照,哪怕歪曲立足于世的原则,抹杀自身的信念亦在所不惜。
唯独在象征着光明的路线里,搭建个人世界的灵魂摇摇欲坠。
在对基础生理知识一窍不通,连爱情是为何物亦不明白的状态下,闭上眼睛,接下了求爱者的吻。
即便有“要是不愿意就躲开”的话语打底,可是那有可能吗?
半精灵艾米莉亚在备受冷落的人世间,实际是被待见过的,只是待见自己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要么被爱人误杀而死,要么误杀了爱人发狂,要么被魔兽袭击,被自己冰封百年。
温馨的过往抹上不详的血色,冰寒冻土凝结了流动的爱意。
回想起原本她原本是有美满的家庭,刚温存没多久,即再次见证家破人亡的场面。叫她如何能面对,如何不逃避?
迫切地需求人的肯定,补给涓涓细流,怎么会错过跟前的救命稻草,哪怕要跟着对方一同沉落?
该退一步想想,幸运方面,亲吻艾米莉亚的人,是真心爱慕着半精灵的,可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她,却觉得没由来的恐怖?
好比一个人前行无门,后退无路,只有一道人为开辟的路途可走,困陷迷途的人要么止步不前,要么只得走那条路。
这的确是出于半精灵的选择。
在她根本无从选择的基础上。
“她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那遗忘的过去里,有最爱艾米莉亚的至亲姑姑,有爱戴着她的养父、视她为妹妹,为她的逃脱争取时间的哥哥……
触碰到那些记忆的世初淳,思绪涌动,神色复杂到无可附加。
存在着不可思议魔法的世界,没多少爱和美好铺垫,反倒是聚集了一群人渣,专挑小孩子欺软怕硬。
存续过的成千上百个的王,反而编写不出一条像样的王法,能够保护幼童的安危。
推翻重构维持国家秩序的机构,不足为奇。
在这里遇到的小孩,除了长成酒鬼的亨克尔外,没有一个能凑得出美好的童年。
不是被家人辱骂践踏、长期囚禁,则是被恶劣的环境影响,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帕克和艾米莉亚契约,掩盖了她幼年家破人亡的经历。
世初淳问过艾米莉亚的意见后,回答了她艾利奥尔大森林出事的前因后果。
口头的表达没法完整地传达人与人之间的情意,可当人回到事件的发生地,那些稀碎的片段犹如锋利的刀刃,刀刀见血。
“夫人。”
莱茵哈鲁特对跪地痛哭的半精灵,于心不忍,“您知会了艾米莉亚小姐起因,于既成事实的现状并无增益。”
“只徒劳地惹她伤心,又是何必。”
不一样的。世初淳脱下斗篷,披在看起来艾米莉亚肩头,替她系好遮风的带子。
丧失记忆的艾米莉亚,体会不到亲人的关爱与冷暖,忘却了族人们的亲切关照。
她是人类眼中象征着灾祸的异族,穷凶极恶。即便她做好事,行善行,亦是频遭冷遇,被歧视,被污蔑,遭人憎恶,受人嫌弃。
成了一只孤苦伶仃的幽魂,终日游荡在不化的冻土。
涉世未深的半精灵和她的形容一致,晶莹易碎。
等她回收有关部落的记忆,便能深刻理解到她是有家人呵护着,曾被绵绵不绝的亲情包裹,置身于名为爱的幸福之中。
她是被许多人珍爱的存在,纵使深切的死亡也没法将他们分开。
她会更加爱护他人,珍惜自己。
确认自身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进而肯定在世的价值。而不是在被单独撇下的孤独中,苦不堪言。
不明所以地吞咽着屡收抨击的难过,消化每每受到排斥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