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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沸血池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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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石院深处，地火脉如同大地被撕裂的暗红伤口，永恒地翻滚着粘稠的熔岩。污浊的硫磺气息混杂着金属熔炼的腥气，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
断崖边缘，一道纤细的身影无声融入最浓重的阴影。
血罗刹。
猩红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两点凝固的血，静静注视着下方那片崩塌狼藉的熔岩平台。断裂扭曲的封魔链残骸散落在蛛网般裂开的黑曜石上，边缘焦黑卷曲，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空气里，元婴符箓那霸道镇压的余威尚未彻底散尽，与地火煞气、血腥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略的松节油清冽苦涩，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她看得分明。那道青色身影离去时，怀中抱着的，正是计划中最关键的“钥匙”——江浸月。
“呵……”一声低低的、带着奇异韵律的轻笑从血罗刹唇间逸出，随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她抬手掩唇，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衬得那张苍白如纸、病态精致的脸愈发妖异。银色的长发在灼热的气流中微微拂动，如同流淌的水银。
“殿主！”阴影中，骨七的身影如同凝结的墨汁，悄然浮现。那张惨白的面具转向崩塌的平台，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压抑着惊怒，“‘钥匙’被带走了！沈青瓷那女人……竟有元婴级的封印符箓！我们……”
“无妨。”血罗刹放下染血的手，指尖随意将血渍碾开，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拂去尘埃。猩红的眼眸里没有丝毫计划被打乱的焦躁，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洞悉一切的冰冷光芒。“栖霞山那位慕长老的手笔罢了。她倒是看重这位师侄。”
她的目光穿透翻腾的熔岩热浪，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落在那片被上古禁制层层封锁的熔岩漩涡深处。那里，一丝亘古不变的幽暗正随着地火的脉动，无声地呼吸着。
“钥匙昏迷了，封印加身，反而更好。”血罗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笃定，“省得我们时刻提防这把刚开锋的凶刃，反噬其主。”她唇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栖霞山替我们暂时保管钥匙，我们……正好腾出手，把水彻底搅浑。”
骨七面具后的目光一凝：“殿主的意思是……”
“玄剑宗、御兽山庄、百草谷……”血罗刹轻声细数，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枚冰冷的棋子，“他们在栖霞山外围虎视眈眈多久了？厉无咎那个老怪物晋升元婴，打破了北云仙陆脆弱的平衡，他们比我们更急。”
她缓缓抬起那只刚刚染过血的右手，五指纤长，指尖却萦绕起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暗红煞气。这煞气比寻常魔气更加深沉、内敛，核心处隐隐流动着极其古老繁复的符文虚影，散发出混乱与吞噬的本源气息。
“他们不是一直好奇，我血煞门为何对砺石院这污浊之地如此‘情有独钟’吗？”血罗刹眼中红芒大盛，指尖那缕暗红煞气如同活物般扭动着，“今日，便送他们一份大礼，让他们……亲自来看！”
话音未落，她指尖猛地向下一压！
“嗤——！”
那缕暗红煞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钻入脚下滚烫的黑曜石地面！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穿透层层岩层，精准无比地导向熔岩河最深处，那片狂暴漩涡的核心！
那里，埋葬着上古战场的碎片！
“轰隆隆——！！！”
脚下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一头沉睡万载的洪荒巨兽在地脉深处猛烈翻身！整个栖霞山脉都在轰鸣！
刑律堂坚固的黑曜石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高升和堂内众人脸色剧变，踉跄着稳住身形。
这震动并非寻常地动！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威压，混合着滔天的杀伐怨气与毁灭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砺石院方向冲天而起！
砺石院，地火深处。
仿佛在回应血罗刹那缕暗红煞气的引导，熔岩河中央那片巨大的漩涡骤然狂暴！粘稠的暗红浆流不再是翻滚，而是如同沸腾的怒龙疯狂咆哮！巨大的气泡密集炸裂，掀起数十丈高的熔岩巨浪！
“嗡——！”
一声穿透神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悲鸣与战吼混合的奇异嗡鸣，撕裂了熔岩的咆哮，响彻整个地脉！
漩涡中心，那点亘古幽暗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再是吞噬光线的黑，而是一种混沌的、仿佛蕴含了无数破灭星辰的暗红！光芒之中，一截巨大无朋、残破不堪的青铜矛尖虚影，裹挟着凝如实质的滔天血色煞气，如同挣脱了封印的太古凶兵，悍然刺破粘稠的熔岩，直贯地脉穹顶！
“咔嚓嚓——！！！”
砺石院上方厚重的岩层如同脆弱的琉璃，被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一道粗大无比、混杂着暗红煞气与熔岩火光的能量光柱，裹挟着那截惊心动魄的青铜矛尖虚影，撕裂了栖霞山的夜幕，直冲铅灰色的云霄！将大半个天空映照得一片妖异的血红色！
冲天的煞气混合着精纯古老到令人心悸的毁灭能量，如同风暴般席卷四方！这股气息是如此浩大、如此特殊，瞬间惊动了方圆千里内所有修为有成的修士！
栖霞山主峰，冲霄殿。
盘坐于殿中云床上的栖霞山掌门云胤真人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暴涨，穿透殿宇，死死盯住砺石院方向那道撕裂苍穹的血煞光柱，面色凝重如水：“上古战场的煞气？封印……松动了？！”
栖霞山西北三百里，葬剑谷。
一处陡峭如剑削的孤峰之巅，一道颀长孤峭的身影迎风而立，背负一柄样式古拙的长剑。正是玄剑宗当代剑首——谢无妄。他面容冷峻，眉宇间似有万年寒冰不化，周身气息锋锐内敛，仿佛一柄藏于匣中的绝世神兵。他正凝神感知着栖霞山方向隐隐传来的灵力波动，似在推演剑意。
当那道裹挟着青铜矛尖虚影的血煞光柱撕裂夜空时，谢无妄冷寂的眼眸骤然亮起一道璀璨如星河的剑芒！他背后的古剑“藏锋”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剑鞘微微震颤，仿佛遇见了宿命之敌，渴望出鞘饮血！
“如此精纯的杀伐兵戈之气……上古遗兵出世？”谢无妄薄唇微启，声音如同冰泉击石，带着一丝罕见的动容，“栖霞山……竟藏着这等隐秘！”他身形未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剑意已冲天而起，遥遥锁定那煞气源头，人已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凌厉剑光，直射栖霞山！
栖霞山正南四百里，万兽原边缘。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踏得大地微微震颤。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正大步前行。他身高近丈，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野兽抓咬留下的狰狞疤痕，仅裹着半张不知名凶兽的粗糙毛皮。正是御兽山庄三长老，有“裂山熊”之称的熊千山。他肩上扛着一根足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细、不知何种金属铸就的沉重狼牙棒，棒头狰狞的尖刺上还残留着暗沉的血迹。
他身旁，跟着一头体型同样庞大、形似巨猿却生有獠牙利爪的凶兽“山魈”，赤红的双目闪烁着暴戾的光芒。
那冲天而起的血煞光柱和精纯的毁灭能量波动传来时，熊千山猛地停下脚步，巨汉霍然抬头，铜铃般的巨眼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肩上的山魈更是兴奋地人立而起，捶打着胸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熊千山喉咙里滚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充满了狂喜与贪婪，“好浓的煞气！好古老的力量！是宝贝！绝对是上古战场流出的绝世凶兵或者淬体宝血！老子的‘撼岳体’正缺这种大补之物！”他猛地一跺脚，地面轰然炸开一个深坑，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恐怖的风压和肩头咆哮的山魈，朝着光柱方向野蛮冲撞而去！
栖霞山东侧，靠近云梦大泽边缘，一片奇花异草繁茂的山谷。
月色下，一名身着素雅青碧色罗裙的女子正俯身轻嗅一株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奇异小草。她身姿窈窕，气质温婉宁静，如同空谷幽兰，正是百草谷长老苏半夏。她指尖萦绕着淡淡的草木生机气息，周围的花草似乎都因她的存在而更加灵秀。
当那毁灭性的血煞光柱爆发时，苏半夏温婉的秀眉瞬间蹙紧。她指尖那株蓝色小草仿佛受到了惊吓，瞬间萎靡下去。她猛地抬头望向栖霞山方向，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凝重。
“如此磅礴混乱的煞气……混杂着……如此纯粹古老的生命源质波动？”苏半夏的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置信的笃定，“绝非天然形成！像是……被强行撕裂的战场碎片！里面定有上古遗存的灵植宝药，或是……能逆转生死的本源之物！”她身为百草谷长老，对生命能量的感知敏锐到了极致。那光柱中除了毁灭，更深处隐藏的一丝令她神魂都为之颤栗的、充满无限生机的古老本源气息，才是她真正动容的原因！
她不再犹豫，素手轻扬，一只通体剔透如翡翠、振翅间洒落点点金粉的奇异蝴蝶“破障金蝶”凭空出现，轻盈地落在她指尖。苏半夏身影飘然而起，足尖点在金蝶洒落的金粉光路上，如同月下精灵，朝着煞气源头疾驰而去，速度竟丝毫不慢于剑光与蛮力！
砺石院外围，一处不起眼的、被地火映照得发红的山坳阴影中。
血罗刹静静伫立，银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飞舞。她仰望着夜空中那道贯通天地的血煞光柱，以及光柱核心那截令人心悸的青铜矛尖虚影。嘴角，那抹病态的笑意愈发深刻，唇边的暗红血渍在妖异红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她以袖掩口，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这夜风吹散。然而，她那双猩红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穿透混乱的煞气风暴，清晰地“看”到三道代表不同势力的强大气息，正从三个方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这沸腾的中心点——砺石院，急速汇聚！
玄剑宗的凌厉剑意，撕裂长空。
御兽山庄的蛮荒血气，踏碎大地。
百草谷的草木灵韵，悄然弥漫。
“咳…咳咳……”血罗刹放下染血的衣袖，指尖轻轻捻起一缕飘散的银发，声音轻若梦呓，却带着掌控棋局的冰冷快意，“谢无妄的剑，熊千山的力，苏半夏的药……都齐了。”
她缓缓抬起手，对着那光芒万丈、煞气冲天的砺石院方向，做了一个优雅而残酷的“邀请”手势。
“栖霞山的水，终于浑了。”猩红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片被上古煞气彻底点燃的地狱熔炉，“好戏，该开场了。棋局终要见血，才不枉我落子一场。”
当最后一丝天光也被砺石院上空那翻涌的黑红色煞气云彻底吞噬，几道强横无匹的气息，已如陨星般轰然降临在这片沸腾的地狱边缘。夜幕沉沉压下，而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