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酸梅汤 ...
-
甘琴，也就是被雪翎殷勤请进来的华贵老妇人，用银箸夹起一片桂花蜜藕，对着光仔细端详。
藕片切得厚薄均匀，呈现出一种诱人的、深邃的琥珀红色，几乎能透光。糯米从藕孔中饱满地溢出，晶莹剔透，紧紧依偎着软糯的藕肉。糖汁被熬得浓稠亮泽，如同上好的琉璃，均匀地包裹住每一片藕，最后撒上的那点金黄色的糖桂花，更是点睛之笔，仿佛将秋日的芬芳都凝在了这一盘之中。
她缓缓送入口中，牙齿轻轻一咬。
藕片竟是意想不到的软糯绵柔，毫不费劲便已分离，带着一种温润的甜意。孔中的糯米早已被煨得极致软烂，几乎要与藕肉融为一体，却又还保留着一丝弹牙的米香。红糖和红枣熬出的糖汁，甜得醇厚而不腻，带着一种独特的焦香风味，而糖桂花那清新冷冽的甜香适时介入，巧妙地化解了所有的黏腻感，只留下满口悠长的芬芳。
“唔……”
坐在她对面的甘芮，便是那位戴着帷帽、身姿窈窕的姑娘，也尝了一口，那双酷似蜜蜂的翅膀头饰愉悦地高速振动起来，发出极轻微的嗡嗡声。
“娘，这藕……火候恰到好处，甜得也讲究。”
“还行。”甘琴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但手下银箸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看起来破旧不堪的小客栈，厨子竟有这般细致手艺，倒是意外之喜。
到了傍晚，简菡更是十二分的上道。
她估摸着那几位贵人吃甜点可能腻味，便又精心准备了几样口味各异、南北结合的菜色送上楼。
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菜肴被端上桌。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盘堆叠如小山的炸物。炸得金黄酥脆的里脊肉片边缘微微卷起，每一片都均匀地裹着橙红透亮、晶莹欲滴的芡汁。一股霸道的醋酸香气率先冲入鼻腔，虽有些呛人，却更添食欲。
紧接着上桌的是一道金光闪闪的甜品。炸透的地瓜块裹着晶莹的糖浆，在灯光下闪烁着蜜色的光泽。用筷子轻轻一夹，立即拉出细长晶莹的糖丝，能绕筷子好几圈。
相比之下，第三道菜显得格外质朴温暖。选取最粉糯的老南瓜，蒸得烂熟，盛在素白瓷盘中，不施粉黛，却散发着食物最本真的清甜香气。用勺子轻轻一压，瓜肉便化作细腻绵密的瓜泥，入口即化，甘甜温润。
最后呈上的是一碗配色清新靓丽的小食。蒸熟捣泥的山药口感细腻滑润，浇上熬制得浓稠适中的蓝莓果酱，深邃的紫色与雪白的山药泥交相辉映。一勺舀下，山药的清淡微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蓝莓酱的明媚果酸，清新爽口，正是解腻的佳品。
甘琴看着这几道卖相极佳、香气扑鼻的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以为这小厨娘是变着法子又来讨赏钱的。
谁知简菡只是规规矩矩地将菜品摆好，行了个礼，脆生生道：“几位客官请慢用，若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地方，请随时吩咐。”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甘琴倒是有些意外了，看着那关上的房门，又瞥了一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终是没忍住，率先朝那盘色泽最是金黄诱人的锅包肉伸出了筷子。
肉片入口的瞬间，先是感受到外层芡汁的酸甜可口，随即是内里肉质的酥嫩多汁，恰到好处的火候让肉片既保持了水分，又有着酥脆的口感，让她不禁微微颔首。
夹起一块拔丝地瓜，晶莹的糖丝在空中拉出细长的弧线。轻轻咬下，外层糖衣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内里的地瓜却软糯得恰到好处，温热绵密的口感与焦糖的香甜在口中交融，让她不由自主地又夹了一块。
南瓜肉早已蒸得软烂，用勺子轻轻一压便化作细腻的瓜泥。入口即化的口感中带着南瓜最本真的清甜，质朴却温暖，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前两道菜的浓郁滋味。
雪白的山药泥细腻滑润，顶上浇着的蓝莓酱呈现出深邃的紫色。一勺入口，冰凉细腻的山药泥瞬间化开，蓝莓的酸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山药的清淡，清新爽口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又多用了几勺。
四道菜品尝下来，甘琴原本带着几分挑剔的神情早已缓和。
每一道菜都展现了精湛的火候掌控力和对食材的深刻理解，酸甜浓淡把握得恰到好处，既彰显了特色，又不会互相冲突。
=========
隔天，简菡正睡得昏天暗地，梦里数金子数得手抽筋，忽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惊醒！
“咚咚锵！咚咚锵！”
什么情况？
土匪进镇了还是过年了？
她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循声出门。
刚走到客栈门口，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汪仙楼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一个宽敞结实、铺着红毯的擂台已经搭起，上面拉着横幅，写着“月满楼比武招亲”六个大字。
擂台一侧，甘琴夫人雍容华贵地坐在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下，身后站着丫鬟仆役。而擂台中央，站着一位一身劲装的少女，正是甘芮！
她今日未戴帷帽，露出一张明媚中带着英气的脸庞。
上身是绯红色的圆领窄袖袍，以金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纹样，腰束一条黑色革带，紧紧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更显利落挺拔；下身穿的则是一条同色的缚裤，裤脚扎在黑色的鹿皮短靴中。
一头乌发高高束成马尾，以金环固定，发间那对晶莹剔透的蜜蜂翅膀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整个人看起来既娇俏明媚，又英姿飒爽，气场十足！
擂台两侧，还有两头神采奕奕、活灵活现的舞狮，随着密集的鼓点，时而腾挪跳跃，时而摇头摆尾，引得围观群众阵阵喝彩，好不热闹！
简菡赶紧挤到门口，一把抱住正在看热闹的雪翎的胳膊，看得津津有味。
她还发现擂台边上居然还有几个背着药箱的医师严阵以待，不禁啧啧感叹：“不愧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安全保障做得真到位。”
这样热闹的场面，自然吸引了整条街的注意。
对面衔蝉苑的门口，苗澈和青梧也带着一群看热闹的猫猫伙计，倚在门边朝这边张望。
简菡一眼瞥见那俩“算计”过她的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便高傲地一甩头，目不斜视，专心看擂台，仿佛那边只是两团空气。
苗澈接收到她的眼刀，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月满楼的上门女婿”这个名头实在太过响亮诱人，足以让许多想要一步登天或者自恃武艺的人铤而走险。
辰时中，比武招亲准时开始。
锣声一响，立刻有一条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黑熊兽人跳上擂台，吼声震天，蒲扇般的熊掌带着风声就朝看似娇小的甘芮拍去！
台下观众发出一阵惊呼。
却见甘芮不闪不避，蜂鸟翅膀高速振动，身形快得只剩下一道绯红色的残影，轻松避开熊掌，同时一记巧妙的扫堂腿攻其下盘。
那黑熊兽人下盘不稳，轰隆一声，竟被直接掀翻在地，砸得擂台都晃了三晃！
台下观众都被这场面惊呆了！
片刻后，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接着上场的是一位肌肉虬结的犀牛兽人，皮糙肉厚，低着头，以鼻尖锋利的犀角猛冲过来，势不可挡！
甘芮却如穿花蝴蝶般轻盈跃起，足尖在那犀角上轻轻一点，借力翻身落到其身后，手刀精准地劈在其后颈薄弱处。那犀牛兽人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瘫软下去。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又接连上了几位。
身手敏捷的豹兽人、力大无穷的野猪兽人……
竟无一人能在甘芮手下走过十招！
她那看似纤细的身躯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招式刁钻精准，充分利用了蜂鸟兽人天生的敏捷和动态视觉，总能在电光石火间找到对手的破绽，一击制胜！
简菡在台下看得啧啧称奇，瓜子嗑得飞起，嘴巴就没停过。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瓜子吃多了咸得慌。
她正想挤回店里喝口水，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
她眼睛唰地亮了，立刻拉过坐在附近阴凉处休息、月满楼负责舞狮的小厮，低声问了一句：“小哥，打听一下，这台子要摆到什么时候？”
小厮抹了把汗，朝台上扫了一眼，答道：摆一天呢！午休完，下午未时继续！”
简菡一听，乐得差点蹦起来！
她一把拉住还在看比赛的雪翎，激动道：“雪翎姐！别看了！赚钱要紧！快跟我来！”
“啊？干嘛去？”雪翎一脸懵。
简菡眼睛亮得吓人，拖着她就往后院跑，“聂松呢？快用传音符叫他来！他的小驴车和炒货摊又要派上大用场了！”
等下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过去，比武再次开始时，汪仙楼门口就多了一个小小的临时摊子。
聂松的小驴车被征用，车上放着两个用厚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木桶，里面是简菡紧急熬煮、并用水井镇得冰凉沁人的酸梅汤。木桶旁还摆着聂松的各种炒货坚果。
“卖酸梅汤咯！冰镇酸梅汤！解渴消暑，看比赛必备咯！”
简菡清脆的吆喝声响起。
那乌黑透亮的酸梅汤，盛在粗瓷碗里，冒着丝丝凉气，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暑热顿消。
喝上一口，酸甜冰凉的汤汁瞬间滑过喉咙，乌梅的烟熏味、山楂的酸爽、甘草的回甘、冰糖的清甜完美融合，生津止渴，瞬间驱散所有燥热。
再抓上一把聂松炒得香脆无比的椒盐花生或五香瓜子，一边看紧张刺激的比武，一边喝酸梅汤嗑瓜子，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这摊子一摆出来，生意简直火爆到不行！
刚刚看完上午比赛、又晒又渴的观众们纷纷涌来，铜钱如同下雨般扔进钱匣子里。
聂松乐得合不拢嘴，炒货卖得飞快。
对面衔蝉苑门口，苗澈摇着折扇，注意到简菡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古铜色的猫眼里满是促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这丫头……还真是个一刻都不忘捞钱的小财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酸梅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