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小厨娘》颜麦

11、桂花蜜藕

　　一大清早，天光才刚蒙蒙亮，汪仙楼那扇不算太结实的木门就被人拍得震天响，那动静，活像是衙门来拿人抄家。

　　“砰砰砰！砰砰砰！”

　　柜台上，原本团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墨无咎，吓得浑身黑毛炸起，整只猫如同一个被踩了尾巴的毛球，瞬间弹起半尺高！

　　他极其不耐地“喵嗷”一声抱怨，轻盈落地，周身玄色光芒微闪，化作人形。

　　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玄色长袍，只是脸色黑得堪比锅底，头顶那对玄猫耳朵还因受惊而警惕地竖着。

　　“来了！”他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哗啦一下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一大群人。

　　为首是一位衣着华贵、头戴抹额、面色严肃的老妇人，身旁跟着一位戴着帷帽、身姿窈窕的姑娘，后头还浩浩荡荡跟着一圈丫鬟仆役，个个屏息凝神，排场不小。

　　墨无咎懒洋洋地扫了一眼，见不是熟客，更不是送食材的，顿时失了兴趣，连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都懒得问，直接转身，打着哈欠就往回走，准备继续他的回笼觉。

　　门口那老妇人何曾受过这等怠慢？

　　当即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墨无咎的背影对身旁的姑娘道：“瞧瞧！这什么破地方！什么服务态度！小门小户就是没素养！我们走！”慢着。”

　　“哎呦喂！贵客临门！贵客临门啊！您几位快里边请！”

　　雪翎的声音如同及时雨般从后院飘来，只见她一阵风似的卷到门口，脸上堆满了甜笑，一把挽住那老妇人的胳膊，软语温言地将人往店里请，“夫人您消消气，我们这伙计昨晚算账熬得晚了，眼神不好，没瞧清是您几位这般气派的贵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给墨无咎使了个“后院还有个守财奴等着入账呢”的眼色。

　　汪仙楼仅二楼一层客房，统共不过七八间。

　　雪翎正发愁这浩浩荡荡一大家子怎么住得下，没想到那群人倒是极有章法，除却老妇人和那位戴帷帽的小姐各住一间上房外，其余的丫鬟仆役竟自觉分成了几人一屋，挤是挤了点，倒也安排下了。

　　“呦！诸位先歇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雪翎见安排妥当，招呼了一声，便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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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菡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日上三竿了，人还没完全清醒，耳朵里就先听见一阵极其有节奏的“咔嚓、咔嚓”声，像是在她枕头边嗑瓜子。

　　她费力地睁开惺忪睡眼，模糊的视线聚焦。

　　只见雪翎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坐在她屋里的圆桌旁，手里捏着一把瓜子，嗑得那叫一个香脆。

　　“诶呦我的妈呀！”

　　简菡吓得一个激灵，抱着被子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阵阵发晕。

　　“可算是醒了。”雪翎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拍了拍手，“姐妹儿给你揽了个大活，快感谢我吧！”

　　大活？

　　简菡撑着床沿，忍过那阵头晕，懵懵懂懂地问道：“什、什么情况？”

　　雪翎便把早上那阵“拍门惊魂”和来客的排场简略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对方如何气派，如何不差钱。

　　简菡的眼睛瞬间亮了，困意全无，激动地扑过去就要亲雪翎：“雪翎姐姐！你真是我的财神爷！”

　　“哎哎！没洗漱呢！”雪翎一脸嫌弃地后仰躲开，但手上还抓着那把瓜子，压根没真拦。

　　简菡嘿嘿傻笑着亲了雪翎脸颊一口，抱起洗脸盆就要往外冲，打算用最快速度梳洗完毕去迎接金主。

　　“诶！”雪翎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子，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拽回来，“衣服！”她指了指简菡身上那件皱巴巴的雪白里衣。

　　“嗷嗷嗷！”

　　简菡这才反应过来，又风风火火地冲回屋里换衣服。

　　听雪翎的描述，楼上的客官绝非寻常富户。

　　简菡特意换上前几日新买的衣裙。

　　上身是一件藕荷色的窄袖短襦，领口和袖口绣着简单的缠枝花纹；下身配了一条青碧色的高腰齐胸褶裙，裙长及踝，行动方便又不失雅致。

　　为了干活利索，她将一头长发全都盘成了个圆溜溜的丸子头，用一根银杏叶形状的素银簪子挽住。额上还系了一条鹅黄色的抹额，既能吸汗，又添了几分干练精神。

　　临近午时，楼上那帮贵客依旧没什么动静，也没下来点菜。

　　简菡在楼下大堂翘首以盼，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了。

　　不一会儿，送果盘的雪翎端着个空托盘从楼上下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还带来了一个劲爆消息。

　　“你们猜那戴帷帽的小姐是谁？”

　　雪翎的话一出，简菡十分配合地摇摇头。

　　“正是京城月满楼那个，正四处比武招亲的千金小姐！”

　　啊？！

　　店里众人顿时一阵唏嘘。

　　连柜台后面瘫着脸算账的墨无咎，拨算盘的手都顿了一下，猫耳朵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几人正想继续深入八卦，楼梯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女子缓步而下。

　　她穿着鹅黄色的窄袖襦裙，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纱质半臂，打扮与其他丫鬟类似，但细节更精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发间那双不断轻微颤动的、金棕色的透明薄翅。

　　她步履轻盈，但姿态十分傲慢。站在楼梯中段，目光扫过大堂，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家厨子可会做甜口的吃食？”

　　那丫鬟可谓是拿着鼻孔看人，声音清脆却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简菡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乖乖上前一步，点了点头：“会的。”

　　唰！

　　一个沉甸甸的、绣工精致的荷包被那丫鬟随手扔了下来，正好落在简菡怀里。

　　“做得精细些，别拿粗劣东西糊弄。”

　　那丫鬟丢下这句话，压根不给简菡询问口味偏好的机会，径直转身上了楼。

　　切！

　　雪翎率先表示不屑。

　　她夺过简菡怀里的荷包，正想再讽刺几句“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可当她拉开抽绳，往里一瞧，瞬间没了声音。

　　是金子！

　　雪翎捻起一颗，用牙咬了一下。

　　真金！真金啊！

　　这下，简菡彻底没了半点不满。

　　她一把将荷包抢回来，还不忘雪翎手里的那块。荷包被她紧紧捂在怀里，乐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发达了！

　　真的发达了！

　　她呲着一口小白牙，抱着金子就要往厨房冲。

　　眼前猛地一花，一道黑影闪过，汪屿如同瞬移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干嘛！”

　　简菡立刻抱紧胳膊，警惕地瞪着这位狼掌柜，生怕他来抢金子。

　　“我是掌柜。”

　　汪屿言简意赅，一句话，就让简菡瞬间破防。

　　对啊，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

　　“那……那你把我的卖身契拿来！”

　　简菡眼珠一转，赶紧提出要求。

　　这些金子不仅足够抵消她之前欠的债，还能额外换来一些报酬呢！

　　墨无咎噼里啪啦拨了一通算盘，简菡终于如愿以偿，换回了自由身，卖身契还换成了和雪翎他们一样的“劳动合同”。

　　她揣着新合约，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开开心心地冲进了后院厨房。

　　拿人钱财，自要替人消灾！

　　更何况是这么阔绰的金主！

　　做什么好呢？简菡琢磨着。

　　甜口的，还要精细……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才那丫鬟发间颤动的透明翅膀……

　　像是……蜜蜂？

　　有了！

　　桂花蜜藕！

　　这道点心精致婉约，香甜糯口，正合适！

　　她将糯米浸泡在水里，随后取来几节粗壮圆润的莲藕，刮去外皮，露出白玉般的藕肉。

　　简菡将莲藕一节节切开，用竹签细心剔除藕心的杂质。在藕的一头切下一小片作为盖子，然后将浸泡好的糯米，用筷子一点点、仔细地塞进每一个藕孔里，这个过程极需耐心，必须塞得结实饱满，直到所有藕孔都被糯米填满。再将切下的小片用牙签重新固定封口。

　　大锅里放入清水，将塞满糯米的藕节放入，再加入红枣、冰糖、红糖一同熬煮。先是大火煮沸，继而转为小火慢煨，让甜味和枣香一点点渗透进藕的每一个细胞。

　　煮了近一个时辰，锅里的糖水已经变得浓稠深红，藕节也变得软糯红亮。将藕节捞出，稍稍放凉后，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整齐地码放在白瓷盘中。

　　最后，舀起锅中浓稠的糖汁，细细地淋在每一片藕上，再撒上一小把糖桂花。那金黄的桂花点缀在深红油亮的藕片间，犹如点点繁星，煞是好看。桂花特有的甜香与藕枣的醇香、糖汁的蜜香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温暖而诱人的气息。

　　藕片软糯拉丝，糯米香甜弹牙，混合着红枣的甘醇和桂花的芬芳，甜而不腻，糯而不粘，每一口都是极大的满足。

　　简菡小心翼翼地将这盘精致诱人的桂花蜜藕放入食盒，心里美滋滋地想：这分量，这成色，应该对得起那包金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