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小厨娘》颜麦

10、松子百合酥

　　连着在千金坊外摆了几天摊，简菡那干瘪已久的钱袋子终于重新鼓了起来，掂量起来颇有分量。

　　还别说，这卖盒饭，虽然同样累得她胳膊酸软，但进账可比卖炒货要快得多，也丰厚得多！

　　原本她还心心念念想去定制一批带分格的漂亮餐盘，可一想到本钱都是苗澈出的，有钱的客人如千金坊那帮家伙都自带碗筷，她便也悻悻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省则省，利润才是实在的！

　　倒是盛菜的厚木桶又添了好几个，每天搬上搬下，简菡觉得自己纤细的胳膊都快练出结实的二头肌了。

　　这日如同往常一样，简菡带着聂松和青梧，准时出现在老地方。

　　人还没到呢，队伍已经排了老长，熟客们翘首以盼，见她来了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来了来了！老板娘今天又做什么好菜了？”

　　“快些快些，肚里的馋虫都快闹翻天了！”

　　简菡脸上笑开了花，一边应和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卸货、支摊子。

　　青梧依旧沉默地帮忙，只是那双青碧色的猫眼，总会不着痕迹地扫向千金坊那扇紧闭的大门。

　　东西刚摊开，千金坊那几位“老主顾”便掐着点晃悠过来了。

　　简菡如今已是轻车熟路，脸上堆起职业假笑，手脚利落地给他们每样菜都盛了满满一大勺，用的自然是他们自带的、精致无比的白瓷碟。

　　送走这几位爷，简菡松了口气，转身继续热火朝天地给排队的街坊们打菜。

　　青梧的目光却死死黏着那些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门内，他才垂下眼皮，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光，又恢复成那个温和无害、默默打着下手的猫郎。

　　摊前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人群却忽然骚动起来，还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简菡诧异地抬起头，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千金坊那群人去而复返，而且个个面色不善，气势汹汹地直冲她的摊子而来！

　　怎么了这是？菜不够吃？还是嫌味道不好了？

　　简菡一头雾水。

　　为首的冷笑男几步跨到摊前，二话不说，猛地将手中一个吃了一半的白瓷饭碗狠狠拍在简菡面前的桌子上，震得碗里的米饭都跳了出来！

　　“娘的！你这黑心婆娘！”冷笑男唾沫横飞，指着碗里怒吼，“这饭里怎么他娘的有苍蝇！你想恶心死谁？！”

　　嗯？苍蝇？！

　　简菡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只精致的白瓷碗。

　　雪白米饭中间，还真他爹的赫然躺着一只黑黢黢死苍蝇！

　　格外刺眼！

　　怎么会！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蒸饭的每一道工序她都亲自盯着，淘米、上锅、看火……怎么可能会有苍蝇？！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群明显来找茬的人，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该不会是这些人自己放了苍蝇，故意栽赃吧！

　　千金坊那几人见她愣住，骂得更加不堪入耳，言语粗鄙下流，引得周围排队的主顾们也纷纷侧目，交头接耳，脸上露出怀疑和嫌恶的神色。

　　简菡心里又气又急，明白绝不能再沉默下去，否则这脏水就彻底洗不干净了！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据理力争，冷笑男却像是耐心耗尽，脸上横肉一抖，竟暴躁地直接伸手，五指成爪，就朝着简菡的衣领抓过来！

　　“你敢动她试试！”

　　两声低喝几乎同时响起！

　　一直沉默的青梧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严严实实挡在简菡身前，眼神冰冷，指尖已有寒光微露。另一侧，聂松也扔下手中的勺子，庞大的身躯如同小山般挪了过来，炸毛般的耳朵因愤怒而抖动，低吼道：“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金属甲片碰撞的清脆声响。

　　“穆大人来了！”

　　“是穆阳大人！”

　　人群如同潮水般再次分开，自动让出一条更宽的通道。

　　穆阳大人？

　　简菡惊魂未定地从青梧和聂松身后探出头。

　　只见一队身着黑色劲装、腰佩横刀的官差疾步而来，为首一人格外显眼。

　　他身量极高，肩宽背阔，将那一身公服撑得挺拔威武。头戴黑色幞头，面容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一双眼睛是温和的浅褐色，此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发间那双棕白相间、时刻保持警觉立起的毛茸茸耳朵，以及身后那条自然垂落、毛茸茸的大尾巴。

　　穆阳……牧羊犬？

　　他大步流星走来，目光如炬，扫过混乱的现场，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何事喧哗？”

　　冷笑男恶人先告状，立刻指着碗里的苍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穆阳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了那只碗，眉头紧锁。他抬头，目光扫过简菡、青梧和聂松，又看了看周围噤若寒蝉的百姓。

　　“食品安全，非同小可。”穆阳声音冷峻，大手一挥，“涉事人等，连同这些饭食，一并带回衙门查验！这摊子，也先封了！”

　　“是！”身后官差齐声应道，立刻上前就要拿人。

　　“大人！冤枉啊！这分明是他们……”简菡急得大叫，正要辩解，嘴巴却突然被身后的青梧一把捂住！

　　“唔！唔唔！”简菡又惊又怒，拼命挣扎，这死猫拦着她干嘛！

　　挣扎间，她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青梧捂住她嘴的那只手的宽大袖口中，似乎藏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琉璃瓶，而瓶子里……赫然装着几只嗡嗡乱撞的苍蝇！

　　“唔！！！”简菡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是他！

　　是这死猫搞的鬼？！

　　他为什么要陷害她？！

　　穆阳似乎扫了一眼他们这边的动静，却像是没看见一般，面无表情地转向千金坊那几人：“你们既是苦主，也一同回衙门协助调查吧。”

　　不仅如此，穆阳带来的另一队人马，竟直接朝着千金坊大门冲了进去！

　　不仅如此，各处出口还都被人把守着，连墙头下和房顶上都有人拉着网，生怕里边人能出来。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搜我们千金坊！”冷笑男脸色骤变，厉声阻止。

　　“为了调查此事是否跟你们有嫌疑。”

　　穆阳的声音冷淡，但不容置疑。

　　简菡被青梧半拖半抱地弄上了驴车，嘴还被死死捂着，气得她胸膛剧烈起伏，只能用眼神表达着滔天的愤怒和“你们这群混蛋串通好的”控诉。

　　驴车吱吱呀呀地启动，却没往县衙方向走，反而在街上兜兜转转绕起了圈子。

　　就在经过一个街角时，简菡眼尖地瞥见旁边茶楼二楼的窗口，苗澈那张俊美却欠揍的脸正笑眯眯地看着楼下，他身边站着的，正是那个幼崽虎凌岳！

　　电光石火间，所有线索在简菡脑海里瞬间串联起来！

　　说通了！全都说通了！

　　就说天上不会掉馅饼！

　　苗澈那死猫怎么会突然好心投资她卖盒饭！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在故意坑她！

　　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要这样陷害她！

　　“唔唔唔！！（苗澈你个杀千刀的！）”简菡气得七窍生烟，在青梧怀里拼死挣扎，可惜她那点力气在猫兽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她猛地扭头，用杀人的目光瞪向青梧。青梧唰地一下移开视线，心虚地不敢与她对视，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另一边，穆阳的手下效率极高，很快就在千金坊后院的水井旁发现了异常。

　　地砖周围的泥土显得过于新鲜。

　　动手挖开，底下赫然是一个隐蔽的地牢入口！

　　“接到线报，尔等坊内或藏有违禁之物，一并搜查！”穆阳亮出提前准备好的一纸公文，官差们立刻行动起来。

　　地牢里阴暗潮湿，关着的正是那些失踪的幼崽，一个个瘦骨嶙峋、病恹恹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状况极为凄惨。

　　人赃并获！

　　穆阳瞬间有了十足的理由，将千金坊所有相关人员一举擒获！

　　驴车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非但没去衙门，反而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汪仙楼和衔蝉苑的门口。

　　嗯？怎么回事？

　　简菡一脸懵逼地被青梧松开钳制，拉下了车。

　　不是去衙门吗？怎么到家了？

　　一名官差走上前，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这是我家穆阳大人给各位的谢礼，多谢各位全力相助。”

　　谢礼？全力相助？助你们个大头鬼啊！

　　简菡呆滞地拎着那沉甸甸的匣子，脑子还是懵的。

　　青梧赶紧把聂松的驴车栓好，几乎是半推着把简菡拉进了汪仙楼大堂。看着简菡那快要喷火的眼神，他叹了口气，终于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让简菡去摆摊，一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让青梧有机会潜入探查；二是制造常规冲突，今日这出“苍蝇闹剧”，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由头，让穆阳能顺理成章地带人冲进去搜查罢了。

　　简菡眯着眼睛，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檀木匣子，恨不得直接把它砸到青梧那张清俊却写满“我是帮凶”的脸上！

　　又被算计了！她又双叒叕被这群心眼比蜂窝煤还多的猫给算计了！

　　她还真是日日都上当！当当不一样啊！

　　她张了张嘴，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和委屈，却连一句像样的指责都骂不出口。

　　骂他们逞英雄？还是骂他们不该去救那些可怜的孩子？

　　最终，所有愤懑都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她悻悻地打开了那个檀木匣子。

　　还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呢！

　　结果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只是一盒做得极其精致的点心！

　　一个个做成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形状，酥皮层次分明，表面点缀着烤香的松子仁。

　　就这？

　　差点把她吓出心脏病，就换来一盒点心？！

　　简菡气得就想扣上盖子。

　　“呀！松子百合酥！”

　　原本在桌子上打盹的雪翎不知何时窜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哪来的？！”

　　她边说，边毫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一颗，小心翼翼地咬了下去，顿时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同时，她还不忘嚷嚷：“汪屿！墨无咎！有好东西！”

　　不吃人间烟火的汪屿和墨无咎，竟真的被这香味吸引了出来。

　　汪屿抽了抽鼻子，直接拿起一个扔进嘴里，嚼了几下，难得地评价了一句：“唔，香！”

　　墨无咎则比较矜持，只是拈起一块，细细端详，眼中也露出一丝赞赏。

　　有这么好吃？

　　简菡狐疑地看着这几个平日辟谷的兽人，也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下去。

　　酥皮一碰即碎，入口化渣，层层叠叠的油酥香瞬间弥漫开来。内馅是细腻清甜的百合蓉，混合着烤得喷香脆口的松子仁，口感丰富至极。百合的微甜清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酥皮的油润，松子又带来了坚果特有的醇厚香气和咀嚼乐趣。甜而不腻，香酥可口，确实是极品！

　　“哪来的？哪来的啊？”雪翎一边陶醉地品尝，一边追问，“这可是京城最大最出名的点心铺——月满楼的镇店珍品！原本不算什么顶顶金贵的玩意，可他们那位老店主最近带着独生女，四处搭建台子比武招亲，这招牌点心都停产了！现在市面上存量稀少，听说黑市都炒到一颗十两银子了呢！”

　　十两银子……一颗？！

　　简菡拿着咬了半块的松子百合酥，手僵在了半空。她愣愣地看了一眼匣子里剩下的四颗……

　　然后，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看向旁边试图把自己缩进墙角的青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穆、阳、大、人、赏、的。”

　　再金贵又如何？

　　吃都吃了。

　　何况这五福镇哪有那么多舍得花十两银子买块点心吃的冤大头啊！

　　她恶狠狠地、带着一种泄愤般的心情，啊呜一口，将剩下的半块松子百合酥狠狠咬了下去！

　　酥脆香甜，满口生香。

　　但……心，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