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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我与你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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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人,都不像表面那样光鲜。
我见过林松,很早之前就见过他,我们初中就认识了,那时候仅仅知道对方的名字,坐在一个教室里,听着同一位老师讲课,心各自安放着。
到了高中,我们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我听见过他的声音,在体育课下课时路过走廊,众多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我抬头望一眼,一个班级正好上来。起初,我匆匆一眼,并不在意。
偶然间,我看见他的脸,混在人群中,笑着。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班主任忘了换座,我坐在靠近走廊的窗户太久,也许是命运的安排,那个寻常的下午,我们终于发现了彼此。
那是在2013年,还是个秋风瑟瑟的下午。下课铃还没在耳畔消失多久,随着一阵脚步声,一群人涌了上来,林松在后面和几个人说说笑笑,恰好他的视线瞥到了我们班级的窗户,我又刚好抬头活动酸痛的脖子,就在那时,我们对视了一个窗户的弧度,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惊讶的表情好像在告诉我:原来我们在同一个学校!我笑着看他,冲他点点头,然后低头继续做卷子,将他忘在了脑后。
不知过了怎样一段繁忙的时间,我再次遇到了他。难得空闲的课间,我从水房刚出来,扭着保温杯的盖子,一抬头,被夕阳在走廊投射下的金色光线所吸引,正情不自禁地驻足欣赏。就在这时,他拄着拐从我眼前路过,灰色的斜影跟随他一瘸一拐的脚步,在走廊雪白的墙壁上挪移。他的脚腕包上了白色的纱布,我心里一惊,紧张地在脑海中组装着安慰人的词汇,才发现他的头直直看向前方,不曾向我投来一眼,一脸平静,转过身,下了楼。
我的半张着,整个人站在那,僵住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没有表情的脸,或者说,第一次看他没有笑。原来,他在面对自己时,是这样的。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走在回班级的路上了,窗外的阳光晒在我脸上,暖和和的。鬼使神差的,我从走廊的右侧走到了左侧,看着自己的影子,似乎在时空上与他的交叠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是我夸大了这个场景对我的意义吗?还是说那天的夕阳太过美好,以至于显得他无比落寞。
我坐在咖啡厅里,桌子上的水被我喝了大半,街对面的车一辆接着一辆,我的心被反复提起来又放下。
“你来得真早。”
林松在我面前坐下,手里拿着一束粉红色的玫瑰。
“给你的。”
扑面而来的香气萦绕着我。
“谢谢。”我的手接住了他递来的花,食指不小心划过他的,我马上把花放在我旁边的椅子上。
“林松,你解释一下吧。”
我盯着他,想看他的反应。
“解释什么?我又不是他。”
我眨眨眼,看着面前这人,那和林松一模一样的脸。
“你,你是……”我的手扶住桌角,捏紧了,眼睛死盯着他。
“他?你那个几年前就不辞而别的前男友?”他一手扶着下巴,另一只手越过我的水杯,拾起我放在桌面上的手。
“什么?”
“他早就病死了。”我的食指被他轻轻揉捏着。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副皮囊。”他冲我轻轻一笑。
“又或者,你忘不了他,我也可以扮作他。”我的手被他放在嘴边,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别玩了。”我将手抽回来。
“你还是那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摇摇头,看向窗外,看见他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他正襟危坐着,一脸认真的模样。
“我制作的游戏,你喜欢吗?”
“一般。”
“解气吗?”
我回过头,他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认真的神情,我想起他上课时看黑板上数学大题时的样子。
“解气?”
我重复了一句,根本没来得及思考。
“对啊,解气吗?”
“我、为、你、设计、的、游戏。”他继续说道,眸子幽深,看不出他的想法。
“游戏……有点吓人。”我打算绕过去,说别的。
“杀我的时候,有没有解气。”
“林松。”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抱在胸前。
“你说。”他的视线不肯离开我分毫。
“你、有、病、吧!”
他反而笑了。
我转过头,看椅子上的花,那束花好好待在那,没有变成一堆腐烂的肉块。
我将视线挪到桌布的一角,慢慢上移,落回水杯的杯口,可惜已经见底了。
“服务员,再倒一杯水。”
他看着我,好像和多年前一样。
“林松。”
“嗯。”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左手握着右手,看见我的食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知道。”
“那你还……”
“不耽误。”
闻言,我抬起头,看见他一副无畏的表情。
他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会正经,一会不着调的。
“别跟着我了。”我走在他前面,朝着公交车站大步走着。
“我得当护花使者。”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把我的包拿走了,故意绕到我身后跟着我。我停下来,回头,看见他嬉皮笑脸,把粉色的包背在肩上,跟他一身黑色的衣服很不搭。
“少说这样唬人的话了。”
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越想越不对劲,于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我回头,看见他也停了下来,站在距离我一两米的位置上。
“把包还给我。”
我伸出手,作势想要抢回来。
“给我个机会吧,晰宁。”他拿着包,后退一步。
“别这么叫我。”我撇了撇嘴,继续向他后退的方向走。
他接着后退,怀里紧紧攥着我的包。我见拿不过来,索性不想去管他了。
我一咬牙,回头接着向车站走去,可我总能清晰地听见他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直到车站,他还跟着我。
到了车站,我坐在长椅上,看着他站在我旁边,一股无名火烧了上来。
“你怎么还跟着我!”
“别赶我走。”他可怜巴巴地看我。
“车快来了,你快给我。”我根本没看见车。
我伸手去拽我的包,却差点被他带进怀里,我的头撞到了他的肩,只好就着他死死拽住的手,拉开拉链,去掏公交卡。
“喂!”
我冲他吼,这是第一次我跟他那么大声说话。正当我懊悔自己冲动发怒的行为时,林松却笑了。
“叶晰宁。”他的声音温柔而平静。
“什么?”
“你早就该这么对我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找不出他说谎的痕迹,反而笑嘻嘻地,好像听见我骂他格外高兴。
“有病吧。”思考半天,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
车来了。
趁他不注意,我把包夺了回来,气愤地上了车。我找了个靠门的座位,看见他居然也跟着我上了车,站在刷卡的机器前看着我。
我瞪着他,对视几秒钟后,终于站起来,准备把自己的卡给他。谁知他见我过去,把我拿着卡的手握住,高兴地冲我眨眨眼,我看着他的另一只手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公交卡。
滴——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他说着,便拉着我,坐到公交车后面的两个人的座位去了,我都没来得及看清上面显示的公交卡余额。
“你胡说。”我悄悄跟他说道。
“才不是。”
他一脸得意洋洋,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竟也跟着高兴起来。
“任何人看见了,都会……”我解释道。
“但只有你帮我了,这里这么多人,也只有你。”他打断了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生的真漂亮。
“因为只有我认识你好吧!”
他把视线移开了,看着车前方,不作回答,只是笑着。
车摇摇晃晃,向前走着,窗外的景色换了又换,长着枝干的树木忽高忽低,坐在我身边的,怎么依然是他。
“你别跟着我了。”我下了公交,对着他说道。
“我送你回家。”他一脸诚意。
我站在他面前,忽的想起那天下雪,小而轻柔的雪花充斥在他与我之间,昏黄的路灯落在他肩上,其实那天,我一点都没怕。
2014年冬天某夜,天空早已变得漆黑。
“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他与我并肩走在被车压坏的砖路上,道路不平,加上天黑,更是不太好走。
“能等我关门你再走吗?”
“什么?”
“我实在太害怕了,门口的感应灯总是灭掉。”我指着黑洞洞的楼道。
“我就在这看着你。”他点点头。
“好。”我冲他笑笑,回身走向单元门。
我在黑暗里开门,门锁的咔哒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我不断回头,总能迎上他的目光,
他就站在路灯下,黄色的暖光照亮他半边脸。
门开了,工业化的白色灯光将黑漆漆的楼道撕开一个口子。
“我走了。”他摆摆手,踏入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只剩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叶晰宁!”
“什,什么?”我缓过神来。
“你的包。”
“哦。”我接过包,回忆在脑中中充当干燥剂一般的存在,不断影响着我的思路,我的判断力。
“林松。”我拿出钥匙,迟迟没有开门。
“嗯。”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发现自己的鞋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蹭上一道灰色的印。
“我知道。”
我抬起头,他正在笑,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束花。
“你忘了这个。”
目光在花和他之间游离许久,最终落在他被冻得发红的手上。我把钥匙放进兜里,将花抱进怀里。
“可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我知道。”